幾乎在同一時間,裝著秦力首級的木頭匣子被放到了譚稹的桌子上,一起到達的還有已經僵硬的乙組七號。


    從懷州到東京汴梁約莫是四五百裏路,秦飛帶著乙組那些黑衣察子一路飛馳,幾乎是一個晝夜趕到,也算是非常快了。


    秦飛站到譚稹麵前的時候,還在微微喘氣。


    換馬不換人!


    要不是秦飛果斷幹掉乙組七號,那些乙組的黑衣察子也未必這麽聽話。


    “你做的很好。”譚稹撥開匣子裏麵首級上的淩亂白發,仔細看了看:“秦力總算伏誅,再也沒有人可以質疑你的出身。”


    “但本官不明白的是,為什麽你要殺死乙組七號。”譚稹伸手一指木板上那句僵硬的屍身:“本官讓乙組七號跟你一起去的目的,就是要管束那些乙組的察子,你卻把他殺了”


    “乙組七號不停下官號令,吐露下官的身份,不殺他不足以立威。”秦飛說起來和殺了隻小雞沒什麽區別,但語氣中的寒意顯然可辨:“大人手下的乙組察子首次隨下官辦事,搞出這種事情來,也並非是下官所願。事已至此,還望大人降罪。”


    譚稹突然笑道:“不你做的很好,本官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事情隻要搞清楚了就行,以後本官還要依仗秦指揮使做很多事情。”


    “大人盡管吩咐。”秦飛拱手道:“秦飛定然竭盡全力。”


    譚稹站起身來,在屋內繞著秦飛踱了兩步,秦飛並未回頭,而是神態自若的保持著剛才的姿態,但秦飛明顯能感覺到譚稹的目光在審視著自己,似乎在琢磨什麽。


    譚稹猛然從背後伸手拍向秦飛的肩頭,秦飛肩部肌肉一僵,但旋即放鬆,讓那支手搭在了自己肩頭。


    “好!本官相信你!”譚稹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你做的很好!梁公公也會很高興!官家昨日已經下了詔令,皇城司再加一名勾當官!”


    秦飛心頭狂跳,頓覺口幹舌燥,勾當官的位置他已經期盼了許久,但他養父錢貴就是無動於衷,要不然秦飛也不會在這裏出現。


    “哦?”秦飛努力保持著鎮定:“何人擔當這勾當官?”


    譚稹似笑非笑的把嘴湊到秦飛耳邊,讓他從內心裏覺得一陣反胃。


    但譚稹吐出的三個字讓秦飛頓時怒火衝天。


    “西門慶!”


    秦飛猛然轉過身子,雙目盯著譚稹:“大人,這是什麽意思?”


    “唔?這是官家的決定,難道還要向你解釋麽?”譚稹的目光也很嚴厲:“你要知道,雖然梁公公看好你,但事情總有突然官家前日召見了嘉王和西門慶,便做了如此決定。對此梁公公也是束手無策。”


    “西門慶那廝放跑了遼國公主,居然還升官!”秦飛幾乎是吼了出來,但馬上覺得有些失態:“這裏麵必然有蹊蹺!”


    譚稹重新回到桌子後麵坐下,揮揮手示意秦飛也坐下說話:“還能有什麽蹊蹺,無非是嘉王那邊力保。你不要忘記官家最喜歡嘉王了。”


    “不過就算是嘉王,膽子也有點大了。”譚稹皺眉道:“梁公公覺得還是官家想要嘉王這個提舉皇城司做的穩穩當當的,才做出如此決定。畢竟和咱們比起來,西門慶算是個新人。新人總是比較聽話的。”


    秦飛坐在椅子上,但全身肌肉依然沒有絲毫放鬆:“大人,那接下來怎麽辦?”


    “梁公公傳出話來,要我們見機行事,想辦法平衡皇城司內部的勢力。”譚稹隨手從旁邊抽屜裏取出一個小玉瓶,在手裏摩挲著,似乎在感覺那絲涼意:“錢貴這個人你最清楚不過,你覺得他會如何?”


    “幹爹偏向嘉王,要不然西門慶從一開始也不會做那什麽指揮使。”秦飛回道:“現如今已然是三駕馬車的格局,譚大人一人是對付不過來的。”


    “你說的沒錯。”譚稹並不否認:“就算有梁公公也平衡不了,以後皇城司便是嘉王的天下,這件事情對於皇長子可是非常不利。”


    秦飛心中頓時有一種無力感,莫非自己的前途一片黑暗?自己的努力莫非竟然是白費功夫?


    譚稹微微一笑:“不過事情並非沒有轉機,嘉王這麽做,肯定會引起禦史台的反擊,雖然皇城司已經不隸台察,但官家對此也不能不聞不顧。”


    “另外,從皇城司這邊來說,你覺得有什麽好辦法?”譚稹又問道:“秦指揮使,你是個人才,梁公公可是看好你的。”


    “那還能有什麽辦法?”秦飛搖搖頭:“除非是西門慶一夜暴斃,換成是下官去做,這樣二對一,嘉王也沒有辦法。”


    譚稹突然笑道:“你可以做勾當官,但也未必是西門慶那個位置”


    “什麽?”秦飛馬上就明白了譚稹的意思,繃緊的後背開始慢慢出汗:“大人的意思總不會是”


    譚稹並沒有肯定或者否認,而是把手中那個小玉瓶輕輕放在秦飛的麵前:“這件事情關係到你自己的前途,做或者不做由你自己來決定。”


    秦飛低頭看著那小玉瓶,覺得自己似乎是掉進了一個網裏,而且那張網在慢慢的收緊,自己每一次掙紮,隻會讓那張網收得更緊,更快。


    “這藥是梁公公從禁內托人帶過來的。”譚稹的聲音似乎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無色無味,每日隻要在飲食中滴上一滴,便可以讓人感到疲憊不堪,力不從心”


    “反正已經是六七十歲的老人了,這種感覺非常正常不是麽?本官相信,不出十天半月,他就會認真考慮把職位傳給你的事情了。”


    秦飛慢慢伸出手去,有如夢語般的自語道:“這藥不會弄出人命吧?”


    “這藥隻會抑製生機,什麽時候你當上了勾當官,什麽時候停藥,保管和以前一樣。”譚稹笑道:“不過藥在你手裏,所有事情都是由你來決定。”


    秦飛把那小玉瓶握在手中,一股寒意從手心處傳來,讓他不禁打了個哆嗦。


    “大人,我幹爹他”


    譚稹依然保持著笑容:“人都這麽大歲數了,你難道不想他早點回家,享享清福?畢竟他把你一手帶大,和秦家村那個隻養了你幾年的秦力不同,是不是?”


    秦飛眼前一個恍惚,仿佛又看到那個白發飛舞的老頭對自己說道:“風兒,你回來了”


    心頭一陣刺痛,秦飛忍不住看了看那木頭匣子裏的首級,但那匣子被譚稹輕輕蓋上了,阻斷了他的目光。


    “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譚稹歎息道:“為了你自己,為了你幹爹,這件事情在本官看來其實也沒什麽可考慮的。”


    “做吧!放手去做吧!”


    譚稹的言語好像施展了圓光術一般,不停的往秦飛耳中灌去。


    秦飛的手猛然握緊,抬起頭來:“好,我做。”


    吹雪樓開張之後便是異常的火爆,西門慶更加是安排了很多幫閑在豐樂樓門口,不為別的,隻為了把客人拉倒吹雪樓來。


    這舉動雖然類似於惡意挖牆角,但其實也廣泛的存在於各家正店門口,大部分掌櫃的對此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這種行為大家私底下都做,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而且如今豐樂樓的好廚子已經被吹雪樓挖的差不多了,那些幫閑隻要指出這個事情,就有七八分把握輕輕鬆鬆的把人拉過來,更不用說吹雪樓還有景陽春這種美酒佳釀了。


    “這酒據說官家也喜歡,怎麽可能不去嚐嚐?”


    “那是,這酒果然是開了先河,味道又好,一天喝不到都覺得難受啊!”


    “聽說是神仙喝的瓊漿玉液,不知道這吹雪樓的老板是哪兒淘來的方子,禁內都沒有啊!”


    不出三五日,景陽春的名字大街小巷,勾欄青樓裏麵都是酒客嘴裏的話題,其他正店掌櫃的也發現很多客人開始點著名的要景陽春了。


    這種情況造成的後果就是,很多人跑來要從吹雪樓上貨了。


    神算子蔣敬對此早有防備,按照和西門慶商量的,實施饑餓法進行銷售;如果真是等不及的,那就從別人手裏高價買,反正這事情就和吹雪樓沒有關係了。


    與此同時,加了料的景陽春在那些勾欄青樓裏麵賣的也非常好,經常是供不應求的場麵,就算是一小瓶賣上二十三十貫,對於那些豪客來說也算不上什麽。


    當然,從安道全這邊出去的價格是每小瓶十貫。


    麻將也引起了廣泛的興趣,在勾欄青樓裏麵開始流傳開來,用來消磨時光最好,來點彩頭就更妙了。


    那些麻將的最終目的地大多數是達官貴人的家中,三妻四妾吃完了飯沒事來上幾圈,比什麽都帶勁。


    西門慶吩咐鼓上蚤時遷把疤麵虎劉任重和王慶二人送回梁山,一是傳授鉤鐮槍法,讓吹血親兵隊都練起來;二是讓托塔天王晁蓋運送更多的景陽春來東京汴梁,看每天放出去的量,就算是用饑餓療法也是捉襟見肘,畢竟吹雪樓要留下極大的一部分自己販賣;三則是加緊製作麻將,隨著景陽春一並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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