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身為征討軍大元帥,十萬大軍潰散,自然是身負主要責任。


    這一點,樞密院心裏麵跟明鏡似的,所以道君皇帝趙佶在早朝的時候沒有絲毫提起高俅的事情,樞密院也樂於揣著明白裝糊塗,沒有那個二百五突然跳出來要追究高俅兵敗的責任。


    至於趙佶和宿元景二人一唱一和,把那個什麽關勝封為元帥的時候,樞密院也沒有人說話。


    蒲東是個小地方,巡檢更加是小職位,把一個小地方的巡檢突然提拔為元帥,那應該是到了山窮水盡手頭無路的地步才行。


    雖然今天武官們都沉默不語,沒有接官家的問話,但並不證明他們對此服氣。


    關聖人的嫡派子孫?就算是關聖人重生,也沒法從一個小小的巡檢,搖身一變成為征討軍元帥。


    但在這種官家自我娛樂,樞密院無人出聲的情況下,武官們實在沒有必要把自己推在浪尖風口上。


    難道沒有看見那幫禦史台的家夥也是一個個像被勒住了脖子似得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平日裏這些言官可是無事生非,什麽敢於跳出來不給官家麵子的。


    退朝之後,文武百官就像平日裏一樣,嘻嘻哈哈討論些家長裏短。


    沒有任何人提及征討田虎的事情。


    不就是丟了一州麽?賊兵還沒過黃河,有什麽可急的?不是還有衛州麽?


    再說陵川縣不是還有皇城司的西門慶勾當官在那裏挺著麽?官家也下令派出援軍,又重新任命元帥,這不是好事麽?


    事不關已高高掛起,這八個字回蕩在文武百官的心頭。


    汴梁的百姓也和平時一樣,沒事人一般;因為高俅兵敗的消息從來就沒有公開過。


    田虎作亂,不好。


    朝廷討伐,很好。


    百姓的情緒還是很穩定的。


    但西門府邸之中,情緒就不那麽穩定了。


    武鬆就沒有打算隱瞞蓋州的消息,說實話,西門慶也並沒有考慮到這一點,也從來沒有想過蓋州的消息會給自己家中的這些女人帶來什麽負麵情緒。


    以雪兒、潘金蓮為首的女眷聽到消息之後,確實沒有表現出驚慌的情緒,但西門慶沒有想到的是,她們向武鬆表達出了另外一種情緒。


    雪兒和潘金蓮強烈要求武鬆隨援軍一起去陵川縣,理由不是害怕自家老爺會出什麽事情,而是要求武鬆作為結義二弟給自家老爺搭把手。


    “但是大哥出門的時候已經吩咐武鬆照顧家裏,更不用說還有林教頭家裏。”武鬆麵對這種要求,無奈的回複道:“再說還有皇城司事務”


    武鬆也知道雪兒和潘金蓮等人雖然表麵上沒有驚慌,但一顆心都為西門慶懸著。


    “莫非你一走,這家就活不下去了?”雪兒不知道哪兒來的強詞奪理還是一貫的胡攪蠻纏:“我來照顧!林教頭娘子也有我來照顧!皇城司那邊不是還有錢勾當和馬指揮麽,缺你一個就不轉了?”


    這話讓武鬆沒法回應,隻好閉上了嘴巴,轉身準備走開。


    惹不起躲得起還不行麽?


    武鬆沒走兩步,孫二娘就攔住了他的去路,扭扭捏捏:“二郎,你還是去蓋州幫幫大官人罷聽話。”


    武鬆頓時傻眼,這節骨眼上自己媳婦跑出來,還像哄小孩似得說話,這主意是誰出的啊?


    轉回身,映入眼簾的是雪兒得意的笑容。


    果然有如大哥說的,雪兒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


    雪兒突然收起笑容,拍著胸脯道:“如果二爺你不去,我去!”


    武鬆破天荒頭一次有想要痛哭一場的衝動。


    大哥,這幾個月你是怎麽過來的啊!


    武鬆自然不會因為雪兒的幾句話,就拋棄了自己對西門慶的承諾。不管雪兒她們如何鬧騰,武鬆也要信守承諾,在西門慶離開的時候照顧好他們。


    所以,武鬆腳下突然發力!


    乘著眾女一個不留神,堂堂的打虎英雄把輕功運轉到極致溜了!


    等武鬆衝出門口的時候,身後傳來眾女的怒喝聲,但武鬆還是冷靜的向門口值班的黑衣察子吩咐道:“少了一個,唯你是問。”


    武鬆說完腳步絲毫不停留,翻身上馬往皇城司而去。


    那黑衣察子凜然領命,看著武鬆匆忙離去的背景,幾個手勢下去,馬上有七八名黑衣察子把大門給圍上了。


    正趕得及把雪兒等人堵個正著。


    武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懷著愧疚的心情,策馬揚鞭,來到皇城司。


    “大哥安排的事情,還真是辦成了。”武鬆從錢貴口中得到消息,頓時大喜:“這樣一來,大哥便能在蓋州站穩腳跟了!”


    “嘉王那裏也幫了不少忙。”錢貴微微點頭:“那個蒲東巡檢到底能不能做這個元帥,我不知道,不過隻要西門勾當官繼續做監軍,這一次,軍隊的實權便要落到他頭上。”


    武鬆沉吟道:“這其實是好事,關巡檢眼下還不知道這個消息,突然變成征討軍大元帥,會如何反應就不得而知了。”


    “沒關係,看來一切盡在西門勾當官掌控之中啊。”錢貴突然笑道:“關聖人嫡派子孫?這個噱頭倒是讓人服氣。”


    “援軍的事情,嘉王那邊怎麽說?”武鬆道:“眼下最要緊的便是盡快發出援軍,大哥那邊想來問題不大,但援軍早一日到達,大哥便早一日能騰出手腳,從死守陵川縣轉為主動進攻。沒有進攻,怎麽能稱得上征討?”


    “你放心,樞密院這回挺給麵子,據說已經開始製作印信,援軍方麵從禁軍中調三萬人,再加上衛州三萬廂軍,這回西門勾當官手裏就有兵可用了。”


    錢貴沉吟了一會兒,繼續說道:“若能就此平定田虎之亂,把白英那個叛賊抓獲,西門勾當官便會在嘉王不,就是在官家心目中,也會占據極大的一塊地方。”


    “這兩點,我大哥肯定能做到。”武鬆用力的點頭:“錢大人請放心!”


    高俅在輝縣的日子並不太好過。


    雖然住上了輝縣最好的宅子,這是當地富商聽說高太尉來了主動讓出來的,雖然每天都有美酒、美女陪伴,還有飛龍大將酆美鞍前馬後的拍馬屁,但這些都不是高俅所期待的。


    高俅自從送出那份八百裏加急的折子,便沒有一晚能睡個安穩覺的。


    消息,高俅眼下最需要的,是汴梁的消息。


    在沒有汴梁消息之前,高俅不介意在這個小縣城長期呆下去,回汴梁就意味著要麵對那些罪責。


    就算是官家和自己關係再好,那也是他殿帥生涯的一個極大汙點。


    所以就算是城府極深的高俅,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也漸漸心焦起來。


    酆美則更加著急,他的罪責也自是不小,事實上隻要是敗軍之將,都要麵臨牢獄之災;所以酆美果斷抱緊高俅的大腿,高俅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


    馬屁被拍的多了,總有一天馬屁股會發紅,會疼的。


    高俅現在對於酆美就是這個態度,每次酆美一出現,高俅就打心裏有一種惡心的感覺。


    對於高俅的反應,酆美隻好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轉而注意到了高俅最想到的東西。


    所以酆美讓親兵把鋪蓋一卷,直接睡在了輝縣東門驛站。


    隻要是公文消息,這裏是必經之地。


    但這個條件麽就苦逼了一些。


    幸好,這一天早上,汴梁的消息到了。


    同樣是八百裏加急送到,這說明消息的急迫性。


    酆美被親兵叫醒,來不及更衣就闖了出來,一伸手直接把那個公差從馬鞍上揪下來的,搞得那公差還以為遇上了山賊。


    幸好親兵們及時趕到,才阻止了那公差伸手拔刀。


    等那公差擦完了冷汗,酆美總算拿到了那封至關緊要的公文。


    酆美毫不猶疑,直接跳上自己戰馬,衝進城內高俅住的那個大院子。


    高俅被像瘋子似的衝進來的酆美嚇了一跳,再一看酆美連衣服都沒換過,頓時勃然大怒,瞪著由於失眠形成的黑眼睛喝道:“搞什麽!死人了?”


    酆美一個激靈,噗通一聲跪倒,膝行送上那封公文:“大人,消息到了!”


    消息到了?


    高俅頓時來了精神,並沒有先去接那個公文,而是吩咐打來一盆井水,洗了把臉。


    公文裏麵沒有其他東西,隻有薄薄的一個信封。


    封皮上什麽字都沒有,但高俅看到這個信封便知道這是梁師成慣用的。


    用顫抖的雙手抖開信封,裏麵飄出來的是同樣薄薄的一張紙。


    上麵隻有一個字。


    “大人,這是?”酆美雖然看不到內容,但也能從背後看出上麵隻有少量的字。這肯定不是正式公文。


    而高俅卻是滿心歡喜的樣子。


    “沒你事了,下去吧!”


    酆美被高俅趕了出去,回到驛站足足鬱悶了一個時辰。


    信裏麵到底說了什麽?


    酆美頓時有一種被高俅拋棄了的感覺。


    這種感覺在兩個時辰後得到了驗證。


    因為酆美在驛站看到了高俅的車隊,一副要返回東京汴梁的樣子。


    “太尉重病,需要回汴梁修養。”有高俅手下禁軍跑過來通知酆美道:“酆將軍在輝縣等候消息。”


    病了?病你個大頭鬼!


    酆美看著遠去的車隊,胸中充滿了一股要罵娘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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