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以為西門慶那廝會上我們的船,沒想到鄒洪居然會把船獻出來!”鄭清氣呼呼的一邊叫喊一邊跺腳,在自己船上說話已經不用顧忌什麽。


    看著自己這些忙碌的手下,孫俊明也隻能搖頭,平八郎都拿西門慶沒辦法,這些手下又能做什麽?如果西門慶上了這條船,好歹還有些下手的機會,鄒洪這麽做,讓孫俊明和鄭清隻能仰望他的大船興歎了。


    “頭,東邊的回信。”有手下獻上一個蠟丸,總算讓孫俊明和鄭清感覺好受了一些。


    “你們先下去!”鄭清把手一揮,讓那些手下退了開去,這才捏碎了那粒蠟丸,取出一張被疊好的信紙。


    紙上的內容很簡單,基本隻有“知道了”三個字,至於是否向使節團的船隊發起進攻,何時何地發起進攻,完全沒有告知。


    “這幫海賊果然黑心。”孫俊明看了隨手把信紙團成一團,遠遠的丟了開去,掉落在海裏連點動靜都沒有。


    “孫兄,他們到底是答應了還是沒有答應?”鄭清也感覺有些不太妙。


    “不知道。不過事情發展肯定不受我們控製。”孫俊明呆呆的看著前麵的大船,第一次感覺事情脫離了預定的詭道,正在向某種不可掌控的方向發展:“到時候也隻能見機行事至少這船上還有不少貨物,到時候隻要有海賊的蹤影,立即擺脫船隊,走我們自己的航線。”


    鄭清心中一動:“孫兄的意思是”


    “隻要弄死西門慶,就算搭上所有的貨物也在所不辭。”孫俊明牙齒咬得咯咯直響:“這幫海賊明顯是想一口吃下所有貨物,我們走那條航線去東瀛,把這船貨物一賣,至少不會虧本,甚至於還有


    得賺!”


    緊接著孫俊明又補充道:“可惜,那國書在西門慶手上,不然我們兩個便是大宋使者,騙那東瀛天皇一把,還不是妥妥的?”


    “原來還是此一說!”鄭清大吼一聲,顯然他沒有想到這一點:“就算沒有國書,那也沒什麽關係,反正西門慶一死,也沒有人揭穿我們的身份!”


    “說得好!”孫俊明滿意的點點頭:“這樣一來,我們還是有機會的!”


    二人重新燃起希望,號令手下隨時關注四周情況,如果有海盜出現就準備提前擺脫航道,切換航線。


    船隻駛出明州港已經有半個時辰,目光所及均是平靜的大海,拍擊著船身發出聲響。


    西門慶命令在船頭擺下一桌酒席,和鄒洪、李俊等人把酒言歡,討論些到了東瀛之後的安排;而鼓上蚤時遷則來到了最高的那根桅杆之下,抬起頭看著那上麵,有一個小小的瞭望台。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大海,也感覺非常稀奇,伸手在主桅上摸了兩下試試,便猶如靈貓一般的盤了上去。


    這種身手讓眾水手佩服不已,很多人已經開始喝彩,同時看著時遷那小小的身軀越升越高,到最後隻剩下一個黑點而已。


    瞭望台上本來就有個水手在那裏用千裏眼觀察著四周,下麵雖然喊得熱鬧但那水手並沒有留意,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已經有人爬上來了。


    瞭望台極小,基本上隻能供一個人站著,就連蹲下或者坐著都沒有什麽空間,擔任瞭望其實是一件很苦逼的工作。


    時遷沒用多長時間就爬到了瞭望台的下麵,頭頂那塊木板擋住了他的去路,不過這可難不住鼓上蚤時遷,以他的身手這種情況不過是小菜一碟。


    有眼尖的水手看見時遷伸出一隻手搭在木板上麵,緊接著便突然攁然放開了夾著桅杆的雙腿人已淩空!


    就算是最有經驗的老水手也不敢這麽去做,身在半空之中,桅杆便是生命的依靠。放開桅杆簡直不可想象。


    但鼓上蚤時遷偏偏就做到了,他的那隻手好像是粘在了木板下麵,小小的身軀在空中一晃一悠,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已經淩空而起,越過了那塊木板,越過了瞭望台。


    好像一隻海鳥,時遷輕輕的落在了瞭望台上,準確的說,是一隻腳落在了瞭望台的欄杆上,另外一隻腳還是淩空,而一隻手搭在桅杆上,另外一隻放開,衣服被海風吹得呼呼作響。


    “這上麵的風景好麽?”


    時遷這一句簡單的問話把那水手嚇得不輕,在整個船裏,這水手一直是站在最高點,從來也沒有想過居然還有人能比自己高。


    從上空傳來的問話嚇得水手手一動,那隻千裏眼便直直往下墜去,幸好水手腰上是有根身子係在瞭望台上的,若非如此,隻怕這水手也會失足。


    但那支千裏眼很快便被一隻手輕輕的接住,時遷手一抖,把那千裏眼湊在臉上,看了一會兒大讚道:“果然好風景。”


    那水手到現在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一時間不知道是害怕還是高興,時遷倒也沒有為難他,看了一會兒就把千裏眼重新塞在了他的手中,自己一縱身,已經大頭衝下直接翻了下去。


    那水手一聲驚呼,但時遷很快便失去了蹤跡。


    旋即從底下傳來一陣歡呼,時遷已經順著桅杆急速滑了下來,衝著人群揮手示意。


    西門慶也看到了這一幕,悄悄的把時遷叫到身邊低聲問道:“疼麽?”


    時遷的狗油胡子抖動了兩下,擠出一付不知道是笑還是哭的表情來。


    “疼。”


    “誰叫你沒事耍帥,找安神醫想想辦法。”


    西門慶莞爾,像方才那樣的速降,隻怕時遷兩條大腿內側已經被磨的不輕,這幸好還是剛開春,身上衣服還厚實點。


    鼓上蚤時遷點了點頭,雙腿張開,像鴨子一般走了去,惹得眾人發笑。


    木下藤吉郎倚著欄杆吹著海風,心情非常不錯。


    上一次在海上的時候,木下藤吉郎幾乎是赤身裸體,吃的是已經發臭的食物,睡得是底層艙位,幹的是刷甲板的苦力。


    而這一回木下藤吉郎則是穿著體麵的衣服,受到眾人的尊重,吃的食物也和西門慶他們是一樣的,鄒洪還專門給安排了一個房間供他居住。


    雖然房間不算大,但卻是木下藤吉郎從來沒有享受過的。


    更不用說這回沒有甲板需要他去刷,也沒有貨物要他去搬運了。


    木下藤吉郎對西門慶心懷感激,雖然西門慶並沒有答應他成為“西門藤吉郎”,但看表現已經把他當成自己人看待。


    “藤吉郎,你過來。”


    西門慶遠遠的招呼一聲,木下藤吉郎急忙快步跑了過去。


    “主人,有何吩咐?”


    西門慶搖搖頭,他並不希望自己府上多一個東瀛奴仆,說實在的這並起不到什麽作用,西門慶要交給木下藤吉郎的是更重要的任務去做。


    既然木下藤吉郎堅持稱呼西門慶為“主人”,西門慶也並沒有拒絕,這對於藤吉郎來說也算是一種尊重。


    “這位是鄒老板,今後有很多事情,鄒老板會主導,我希望你能配合。”


    西門慶說的相對客氣,但木下藤吉郎卻是心中一凜,向鄒洪正兒八經的行了個禮,又發出了疑問。


    “主人,你是要把我送給鄒老板麽?”


    鄒洪聽的哈哈大笑起來,西門慶也懶得去解釋:“總之鄒老板吩咐的事情,和我吩咐的一樣對待,你的明白?”


    “嗨!”木下藤吉郎幹脆利落的回應:“明白!”


    “去吧。”西門慶讓藤吉郎退下,又問鄒洪道:“你覺得如何?”


    “不好說不過說起來他的變化還真是大啊。”


    鄒洪已經從西門慶那裏了解到了孫俊明和鄭清二人的計劃,對於藤吉郎非常好奇,左看右看也完全看不出藤吉郎原來不過是個東瀛雜役而已。


    “藤吉郎有不錯的潛力。”西門慶把玩著雷公石,似乎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當時在禁內我用三個問題為難他,他居然能答得下來,好好培養一下也是應該的畢竟在我的計劃裏麵,必須要有一個東瀛人作為我在東瀛的利益代表。”


    鄒洪微微頷首,沉吟半響,突然道:“但是話說回來,東瀛人我接觸的不多,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這句話是誅心之論,不過道理是對的。”西門慶也不否認:“所以我會在東瀛安排下一支勢力,藤吉郎不過是最外麵的一張皮,其實主事的是你鄒老板。”


    鄒洪笑道:“不得不說,你這個計劃心思縝密,已經到了嚇人的地步,如果真是如此,恐怕整個東瀛也會動蕩不安。”


    “反正不是我大宋,動蕩又如何?”西門慶嘿嘿笑道:“動蕩,我們才有機會。更何況,東瀛人也不都是好人前幾天在明州城北城隍廟誅殺的那些東瀛武士,還有掛在牆頭的勘三郎和平八郎等人,哪個是好人?”


    鄒洪默默點頭,西門慶的說法雖然有些偏激,但細細想來,卻頗有道理,和已經發生的暗暗吻合,讓鄒洪不得不相信,有東瀛這個虎視眈眈鄰居在,遲早是一個威脅。


    既然是威脅,為何不從一開始就控製?


    能為整個計劃做出貢獻,鄒洪非常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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