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亢的聲音被銳化,被碎裂的時空撕扯殆盡,一秒,也許更短,在無限可能與概率之間,哲學家苦其一生都在探索的


    奇跡,出現了,石球,伊溫妮,都靜止了。


    “哈哈哈哈”我心裏慘笑著。


    這組場景深深刻在我視網膜後的記憶儲存槽裏,石清得救了,我咧開嘴幹笑起來,越笑心底越發寒。


    然而,來不及迷惘與感動,後方又傳來轟隆隆石球滾動的聲音,那聲音讓我眼前一黑,世界仿佛從平行的地平線蜿蜒成了閉塞的甬壁。恍惚間,我忽然就覺得一切是那麽的不值得,生命簡直無法承受之重,我們千辛萬苦來到這裏,難道就是為了承受無休止的折難麽。


    “酷~愛~粥”沙啞的聲音從伊溫妮喉嚨裏逃了出來,她的腳已經血肉模糊,深深地紮進地磚裏頭,她正用自己纖瘦的軀體頂著石球。她不是希臘神話裏推石頭的西西弗斯,可是這一刻,我就覺得伊溫妮比神還要偉大,我的淚水控製不住地跳出了眼眶。


    “羅夜城,快帶著石清,跑!”伊溫妮轉過頭來,語氣透著前所未有的堅定,血水從她幹澀的眼眶裏順著崎嶇蜿蜒的五官,滴落下地。


    曾經秀氣的臉龐被血水割花、融化、崩解。


    一股激動再次湧現,我全身僵硬地看著伊溫妮,後退到不讓人歇斯底裏尖叫的距離,扶起半昏迷的石清。


    衛長風眼疾手快,一個翻身跳了下來,拍拍我的肩膀示意跟上他,接著便腳底生風似的往前狂奔。黑子也不甘勢弱,在狹窄的甬道裏大刀闊斧,健步如飛,快跑到沒影的時候才暴出黑子的嘶喊:“叫你快走還愣著幹嘛!”


    一股電流擊遍全身,我彷徨失措的抱起石清,最後看了眼伊溫妮,心中盤著千千節。


    她的異能與自己的命運,將我們帶到絕對的生死分水嶺。


    絕對,絕對不能放棄。


    深呼吸,狂奔!


    甬道的盡頭連接著一塊巨大的溶洞,大到看不清盡頭,隻能聽到莫名的沙沙聲和汩汩水聲。我背著石清從一處縫係裏鑽了出來,早知道采取奔跑的選擇,或許結果就不一樣了。


    機關可怕,人類的愚蠢傲慢也不遑多讓。


    石清仍舊昏迷著,黑子和衛長風安坐在一旁沉默不語,我把石清安置在一旁,一屁股跌坐下來。衛長風遞給我一塊半條硬麵包,我脫去麵罩張開嘴深情地咬了一大口,再拿出來。慢慢地在口中咀嚼,讓麵包的滋味自舌間慢慢滲透進體內,仿佛體內所有的細胞瞬間被滋養長大了兩部。


    好吃,極好吃。原來肚子已經餓了很久了。


    黑子說:“塞在褲腰帶裏的,僅存的食物。”


    不愧是人類自己做出來的加工食物,遠勝於野外燒烤的殘屍斷肢。


    “……”我感動的有點想哭,又想起了伊溫妮。


    同時也為自己這份感動感到由衷的害怕。素素她真的來到這裏了嗎,為什麽我內心突然變得脆弱起來,好累身體停下來後開始有不同程度的刺痛。


    黑子探了探石清的安危,深吸一口氣,望著黑幽幽的甬壁,說道:“差點放屁砸了腳後跟!”


    沒人接話,過了半晌,黑子繼續說:“其實,我早就應該猜到了,伊溫妮小姐是不食人間煙火的。”


    “什麽意思?”我轉過頭。


    黑子吐出一口濁氣,看著衛長風,說:“長風,你應該也發現了吧?”


    衛長風眯了眯眼,臉色開始紅潤,頓了頓,緩緩地說:“是的,她跟我們不一樣,她不是人類。”


    我呆住了,愣愣地聽著衛長風異常冷靜地說出這種話來。而我居然沒有感到毛骨聳然,或是驚惶萬狀,這個答案仿佛是天地間蒼茫的雨,讓人莫名的酣暢淋漓。我不禁為自己有這種感覺而感到詫異。


    人性是很可怕的,雖然一開始氣氛很恐怖怪異,但坦明心裏可以接受的事實之後,眾人凝固的表情又釋然了。這個時候,我心裏居然有個聲音對自己說,“天啊!這輩子我竟然可以看伊溫妮那一幕,真的是太經典了!”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猛地睜開眼睛,心髒砰砰亂跳,急促地喘息著,無處安放的情緒。


    黑子說:“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衛長風一臉悵然,說:“不知道,當我看到她時,就有種熟悉的陌生感,好像在哪裏見過她,可是我怎麽也想不起來。而且我第一眼看到她時,就知道她跟我們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我早就發現了這個問題。


    衛長風歎了口氣說:“我說不來,或許可以等她出來自己說吧。”


    有句話想說,卻一直說不出口:伊溫妮還能活著出來嗎?


    我們都不約而同的把伊溫妮當成了無所不能的萬精油,都默認了她的強大,然而又有誰真正了解過她呢素素?龍教授?某某某?


    “長風,老實說,這回你對組織有意見嗎?”黑子說道。


    衛長風說:“教官,你是說我們要被革職的事?”


    黑子幹笑兩聲,幽幽地說道:“嘿嘿,你倒是經得廣,知得多,以後就別叫我教官了。我話還沒開始嘮,你就知道了。沒錯,我們這支精銳是伊溫妮小姐一把買斷的,所有行事主張都跳過了地方領導部署,被革職已是注定了!你既然知道了,那後悔嗎?”


    衛長風呆了半晌,說:“我不知道。”


    我呆頭呆腦的聽著,不清楚他們交流什麽東西,我問衛長風,他隻是淡淡地說:“羅兄弟,這個不關你事。”


    我呼吸一窒,這的確不關我的事,可是一聽到與伊溫妮有關,我便莫名地想刨根問底。


    這個時候,石清舒醒了過來。


    “轟隆~轟隆~”甬壁內滾出兩個石球,石球保持著慣性繼續向前滾動,好一會兒,才發出沉悶地撞擊。


    一束強光從甬壁口射了出來,接著一個瘦削的身影顯現出來,伊溫妮!


    伊溫妮一身血跡斑斑,緩緩地走了過來,邊走還冷不丁揚起手,用舌頭舔上麵的血跡,一臉淡漠。眉宇之間永遠都透著股讓人捉摸不透的高冷與淡然,伊溫妮舔了舔幹裂的嘴唇,一語未發地坐了下來。


    我們都沉默著,不知道說什麽好,就這樣直勾勾地看著她。


    休息片刻,我們發現伊溫妮身上的傷慚慚地複原了,誰也沒有開口問怎麽回事,就連石清也大氣不出。


    黑暗的地下,虛空裏擾人心神的雜聲,構成了廉價的恐怖情景。


    又過了會兒,黑子的咳嗽聲劃破沉寂,伊溫妮緩緩睜開眼睛,略帶歉意地說:“各位,我們迷路了。”


    這個時候,我們才發現伊溫妮手腕上的立方體計算機已經稀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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