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沒想到這大半夜的隔壁陽台上竟然也蹲了個人,那小青年愣了一下,旋即勉強的衝著也僵住了的王恂扯了扯嘴角笑了一笑。


    看見了外人,王恂當下就關了手機。


    他這會兒眼神一凜:這個男人,難道就是那日胡七七嘴裏所說的那個?


    這層樓不過他們兩戶,應該就是了。


    但此時看這男人眉清目秀鼻直口方,倒算得上樣貌堂堂,這會兒隻穿個花褲衩大t恤也顯得並不猥瑣,實在看不出來,這人實際上是個劈腿的貨。王恂心下隻道了一聲“知人知麵不知心”,不過這容貌,倒正是符合了那些狐狸精的審美---狐狸精們都是外貌協會,青丘山上曾經全是俊男靚女,這是出了名的。


    王恂心裏沉思著,表麵上不過就是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末了微微勾了勾唇角,淡淡笑了一笑。


    他看著對方,對麵的人也在打量他---兩個人互相看了看,最後不過難兄難弟一般的對視一笑而已。


    那人倒是沒想到王恂心裏在尋摸著什麽,隻是瞧著王恂身上隻穿了薄薄睡袍,又想起那次聽見過他和隔壁的女人在走道上拉拉扯扯說什麽錢和墮胎的事兒,這人便以為王恂和他是一類人,當下從褲兜裏掏出了一盒香煙來“啪嚓”打上了火,隔著陽台湊過來笑著問他:“要不要來一支?”


    王恂微微皺了皺眉,指了指後頭的房間,搖了搖手表示不要:“我女人懷孕了。”


    小青年恍然大悟,“哦”了一聲,眼睛裏卻透出了幾分暴躁不滿,似是被他的話勾起了滿肚的愁腸。


    “女人呐,就是寵不得,瞧瞧大哥你,也是被懷孕的趕出來的吧?仗著肚子裏有了孩子就吆五喝六,蹬鼻子上臉……”小青年嘮嘮叨叨的說著,煩躁的深深吸了一口手裏的煙。


    “……”王恂微不可見的皺起了眉頭,半響隻不過擠出一句,“你家的也懷孕了麽?”


    “第三次了,”小青年皺起了眉頭,瞧著他也落魄的樣子,像是憋了許久,這會兒以為是遇到了“同是天涯淪落人”,便一股腦兒的開了話匣子,“前兩次都給流掉了,這次她說什麽都不肯再打胎,還非逼著我結婚。天曉得,辦酒席請客,乃至以後的奶粉錢,樣樣都是錢,我也不過是個打工仔,哪兒來的這麽多積蓄?要她乖一點,這女人還給我玩一哭二鬧三上吊,有一點兒不從心願的,就吵吵嚷嚷個沒完……”


    王恂越聽眉頭皺的越死。


    在人類世界的這些年裏,早年他倒是在國內,但是那時候的人類風氣,和現在截然不同---那時人類要保守的多,雖說也有逼著墮胎的,但是終究不如現在,稍有不如意,滿大街的“無痛人流”和“xx婦女醫院”。


    後來世風日下,他反而去了國外,一則居無定所,二則歐美禁止墮胎和流產,這會兒乍聞這小青年把幾次墮胎說的簡簡單單,竟是全然沒心沒肺的樣子,王恂當下運足了目力,在月光嶙峋之下定睛一看。


    往那人肩膀上看了會兒,他皺起了眉頭對那人說道:“兩次?怕是不止兩次了吧?”


    “……”那人聽他忽然陰測測的來了這麽一句,當下原本舒適的吞吐著的煙圈也忽然頓了一下,叼在口裏的煙也差點掉了下去。


    不過沒一會,那人就“嘿嘿”的笑了起來,一臉的沒臉沒皮:“這可不好說,我從初中時候開始談戀愛,十六歲開的葷,這後頭光破的處就不少了,不過我早年酷愛人.妻,後來倒是喜歡處女……”


    他說到這裏,話音未落王恂已經聽不下去,站起身來就往裏走。


    王恂的思想是個老派人,實在是受不了這番汙糟話的---先前的倒也罷了,聽他這會兒誇耀起來,他再忍不下去了。


    也不知那胡七七到底是犯了什麽毛病,竟看上這麽個徒有其表的家夥!


    一副皮囊底下,竟是一副黑到了底的心肝!


    他方才瞧的明白,那人身後,分明是蹲站著無數個,在拉扯他頭發,缺胳膊少腿的嬰靈!


    就這些數目,就這些淒慘的樣子,他禍害的女人,也不知究竟有多少個了!


    王恂隻冷冷丟下了一句話:“好自為之。”


    本來到了唇邊的警告被全然咽了下去,在王恂看來,隻有一句話可以送給這個人: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原本對於胡七七還有幾分可憐,這會兒王恂心裏實在提不起半分憐憫:有什麽樣的女人就會有什麽樣的男人,他實在不明白,那隻狐狸精究竟是瞧上了這麽個男人什麽!


    他更喜歡的,終究是像慕初晴那樣,有著無法拗折的傲骨,知道分寸又願意承擔責任的女人。


    這一句“好自為之”,他說的很是冷硬。


    那小青年瞧著他的背影發愣,最後氣憤的跺了跺腳:“什麽嘛,拽什麽拽,x功能不如我,也不用這樣吧!”


    ***


    慕初晴第二天醒來,正對上王恂放大的臉。


    她愣了一下,活生生嚇了一跳。


    “……”靠那麽近嚇人呢你?


    王恂的眼睛底下一片的青黑,說不得是一夜未眠,臉色瞧上去很有幾分憔悴,慕初晴瞧了他兩眼這才拽著被子問他:“你昨晚上做賊去了?”


    王恂慢吞吞的指了一下床底。


    慕初晴低頭一看直接被嚇呆了:臥槽,床底下一片的金碧輝煌啊!


    一點也不誇張,滿地下的金玉,閃著像是奇幻童話裏惡龍巢穴才有的那種光芒。王大人你昨晚去做賊了麽?


    幾乎要閃瞎人眼的光亮,慕初晴當下□□一聲差點要再爬回到床上去:“王大人你這是要做什麽?”


    她隻有在嘲諷的時候才會喊他“王大人”或者“王恂”,表示憤怒的時候直接會喊“alex”,王恂卻並不知道她為什麽會表現的疏離:“這些是……彩禮。不知道嶽母會不會喜歡?”


    彩禮兩個字,讓慕初晴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懊惱的神色----王恂敏銳的發現,她一點兒也不開心,瞧著甚至臉現厭惡,眉頭皺成了“川”字。


    王恂低低解釋:“我沒有拿錢砸給伯母來買你的意思,這些在我不算什麽,但是或許能幫得上令堂……”瞧著慕初晴臉上不滿之色愈甚,王恂住了口:該死,早知道就該聽他的教材!這會兒好了吧,弄巧成拙了吧!


    瞧了一眼王恂,看出來他並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慕初晴從床上坐起了身,臉上顯出了幾分嘲諷:“彩禮?王大人,你確定這些,要送給我媽?”


    王恂點了點頭。


    慕初晴輕哼一聲,從床上有些笨拙的爬了起來。


    她轉身進了洗手間,隻衝著王恂丟下了一句話:“把你的東西都收好了,你若真要送這些,今天就不必跟我去了……”


    王恂的臉色她沒有看見,但慕初晴自己轉身進了洗手間,關上門之後,臉上卻顯出了幾分少見的痛苦。


    王恂的誠意她看見了,但是她母親的貪婪,還有那一家子的jp,她隻怕,那些人瞧見了這些之後,她日後的生活,就真的永無寧日!


    慕初晴痛苦的捂住了胸口,臉色漸漸蒼白。


    曾經發生的那些事情,她初戀時候的血淚,還深深的印在她的記憶當中。


    事情早就已經過去了,但是當日她的難堪,和那種仿佛被剝光了衣服丟在大太陽底下的痛苦,卻依舊深深的鐫刻在她的心扉上。


    根本無法忘卻,也無法釋懷。


    她一直在努力的做一個孝順女兒,但是實際上,她卻根本沒有忘記過那時候的事情。


    到現在她才知道,原來她從來沒有真正原諒過他們!她說的容易,但做起來,卻真的太難了。


    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她臉上已經恢複了一貫的平靜神色。


    王恂已經乖乖的聽著她的話把一地上的金玉收好了,整整齊齊的堆在了書桌上。


    瞧見她,王恂神色平靜的望了過來。


    慕初晴沒有解釋為什麽,隻是對他說了一句話:“我們走吧。”


    ***


    一路上都是低氣壓。她抿著嘴唇不想說話,王恂大約猜到了幾分,瞧著她氣色不好,當下隻是摟著她沒再招惹她,兩個人在路上隨意的去一家水果店買了一些水果和鮮花,到了病房門口,慕初晴忽然轉過頭,拉住了王恂整齊的衣衫:哢嚓哢嚓幾下,就把手裏花上的露水混著花粉,揉在了他雪白的襯衣上。


    就是這樣她還不滿意,當下“辣手摧花”,直接把王恂原本整齊的衣領給揉的一團亂,齊整挺括的衣衫登時堪比梅幹菜,她又胡亂往地上沾了點灰塵撥弄了幾下王恂的頭發,瞧著他身上原本的精英氣質生生淡去了三四分,暗道“人靠衣裳馬靠鞍”,這才滿意的勾了勾唇:“嗯,咱們進去吧”。


    王恂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卻已經順著她的意思牽起了她的手。


    慕初晴的母親桑敏原本半倚靠在床頭休息,手裏拿著一本雜誌在看著,這會兒聽見門響,抬頭看過來,瞧見是她這個大女兒牽著個男人進來,眼眸立時一眯,原本混沌的眼裏多出了十分的精明。


    慕初晴把手裏的花籃往床頭一擱,拉著王恂的手就大大方方的衝著桑敏一笑:“媽,這是我男朋友。”


    還不待王恂為了她這句“男朋友”得意歡欣一下呢,那邊桑敏已經眼利的往這男人身上身下開始掃“x”光。


    衣服上連個牌子都沒有。這渾身上下都不見名牌---哪怕有個國產名牌也好啊!


    甚至還讓人覺得髒兮兮的---臉上似乎也沒怎麽好好打理,俊是俊了,但這“錢途”,似乎不怎麽光明啊。男人嘛,又不是靠臉吃飯的,光一張臉好看,實實在在是靠不住的。桑敏這會兒隻想著自己女兒大約是被小白臉騙了,臉上堆起來的客套笑容就多了幾分虛假。


    她當然不知道王恂身上的衣服俱是定做,表麵上不顯山不露水,但比之大品牌流水線上下來的,這種沒有任何標牌的衣衫,才是真正的豪門之選。


    桑敏又一掃果籃和鮮花---這男人第一次上門,一般來說,想要和自家女兒長遠發展,總是得討好丈母娘的,這送的東西,也得是精挑細選才對---就算是買不起金玉,總也得送上補品海味吧?這果籃跟鮮花……實在是有些寒磣了。說到底,配不上她的寶貝女兒。


    何況這鮮花沒有任何出奇的品種,不過是幾十塊錢一束的玩意兒,連果籃好像也是醫院門口一百來塊能買得到的,實在拮據的很。


    桑敏還怕自己看走了眼,當下笑眯眯的問道:“這位先生怎麽稱呼呢?”


    “伯母你好,我叫做王恂。三橫王,恂恂自下的恂……”王恂微笑著說道。


    桑敏其實聽不懂什麽“恂恂自下”,她隻是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王先生在哪兒高就啊?”


    “自己做點兒小生意……”王恂老實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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