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潭城和以前一樣, 卻又不一樣。


    一樣,是指多如牛毛的店鋪、擁擠沸騰的人群,還有那些整齊懸浮在半空的機甲, 金色陽光穿透雲層, 舉目四野處處生輝, 依舊是修真界最大的靈器城。


    不一樣的, 一是城中氣氛,在熱鬧中多了些緊張,二是所售商品,擺放在最顯眼位置的已經不是修為大漲石,而是照魂鏡。這兩處“不一樣”,自然都與落梅生的離奇失蹤有關。至於飛仙居,倒是還在正常營業著, 不過進門就能看見牆上差不多掛了幾十麵照魂鏡, 明晃晃的,別說是照魂, 照大姑娘化妝都不用再點燈。


    管事在仙船上見過四人,認得璃煥是璃氏的公子,因此十分客氣。


    據他所說, 在落梅生失蹤後,飛仙居已經派了不少人去尋, 不過暫時還沒消息。


    璃煥道:“梅??生被九嬰劫持, 其實隻是猜測,並無證據。假如?的失蹤與九嬰無關, 可有第二懷疑的人選?比如說曾經的仇家,或者?有沒有什麽心心念念想去的地方?”


    管事搖頭:“沒有。”


    是真的沒有。落梅生生平隻做兩件?,一是煉器, 二是讀詩,都是與世無爭的愛好。?性格好,善交友,人緣能在修真界排前十,從沒有過仇家。至於想去的地方,差不多也全都去過,畢竟現如今最快的機甲就出自飛仙居,焉有不用之理。


    總之聽起來無憂無慮,萬?不愁。


    風繾雪問:“也從沒有過執念或心結?”


    管事道:“沒有,硬要找出一件的話,五年前老板前往江南尋找靈石,曾暫住一農戶家中,農戶有個小女兒,從小就被許給了同村的一名書生。聽起來像是好姻緣,那小女兒卻不願嫁,嫌書生沒本事,眼看婚期將近,她竟然收拾包袱,準備遠走天涯。”


    結果還沒走出村口,就被夜半出門收集月露的落梅生給撞上了。?一直將對方當成小孩子看,也沒將這“離家出走”放在心上,笑著打趣:“聽說你從前是很想嫁給?的,怎麽突然就?逃婚了?”


    小女兒扭著帕子,說,那是因為我從前沒見過別的男人。


    她說?含羞又含蓄,落梅生卻聽出來了,原來是自己日日在人家院中晃,晃花了這小姑娘的眼。一時哭笑不?,便將她送??家中,自己收拾行李,連夜走了。


    管事道:“結果那小女兒脾氣倔,沒三天就又跑離家中,結果……”?歎了口氣,“結果在斐山遇到一群凶煞,不幸丟了性命。”


    斐山距離春潭城並不遠,再走十天就能到。落梅生在知曉此事後,懊悔愧疚不已,不僅親自追凶報仇,還耗費數月,將那小女兒的魂魄從斐山片片撿回,送??了江南村中。


    璃煥與墨馳對視一眼,片片撿回,就是連魂魄都被撕碎了,可憐那名姑娘,滿心期待地來尋暗戀情郎,卻在馬上就要進城時,遭此橫禍。


    不過這件往?,慘烈歸慘烈,倒不至於b?讓落梅生突然消失。


    風繾雪冷不丁地問:“南山三神劍呢?”


    管事納悶:“三神劍?}?們隻找到了一把神劍,後來送往了鸞羽殿。”


    風繾雪看向?的眼底深處,又重複了一次:“南山三神劍呢?”


    管事目光渙散,木愣愣道:“}?們隻找到了一把神劍,不知道其餘三把在何處,此事不歸}?負責。”


    “那歸誰負責?”


    “第十三閣。”


    飛仙居分為七七四十九閣,每一閣都有不同的職責。


    “第十三閣共多少人?”


    “五十。”


    “平時主?負責打探消息?”


    “是。”


    “由誰掌管?”


    “老板。”


    “現這五十人在何處?”


    “天南海北,大家都有不同的?做。”


    “沒有一個留在城內?”


    “是。”


    風繾雪與?錯開視線,淡淡道:“多謝。”


    掌?從混沌中回神,稀裏糊塗道:“啊,謝什麽?”


    “走吧。”風繾雪轉身,“}?們去別處看看。”


    璃煥與墨馳都是第一次見識到傳說中的攝魂術,雙雙驚呆,這……大禁術啊!換作旁人也就算了,怎麽風氏的子弟也能練,而且居然就這麽堂而皇之拿出來用,一旦暴露,是會被廢去修為、打出家門的吧?


    而謝刃在長夜城時已經見識過一??,所以要稍微淡定一點,在兩人肩頭一拍,漫不經心道:“好用就行,管它禁不禁,實話說了吧,}?還偷偷看過《畫銀屏》,那不也是禁書?”


    “禁書和禁術怎能相提並論?”墨馳心有餘悸,“而且這有問必答的術法,也太……人人都有深藏於心的秘密,哪能隨隨便便被窺破?怪不?是邪術,}?以後可不敢再看風兄的眼睛了。”


    璃煥道:“攝魂術是邪術,邪術必傷身,就你那點雞毛蒜皮的少年心?,哪裏值得專門窺。不過阿刃,你還是勸勸——”


    話未說完,謝刃已經隨手從攤子上拔下一個糖人,跑兩步追上了風繾雪。


    被攤主攔住的璃煥無語問蒼天,你買那玩意幹嘛,}?真的已經沒有月錢了!


    謝刃將糖人往前一遞:“給!”


    風繾雪看了一眼:“太醜,不?。”


    “下??給你弄個好看的。”謝刃陪著?走了兩步,小心翼翼地問,“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練攝魂術的?”


    風繾雪:“忘了。”


    謝刃解釋:“其實}?倒不在乎攝魂不攝魂,但邪術畢竟於自身無益,你以後還是少用為妙。”


    風繾雪:“省?。”


    省?也不能事?都靠攝魂啊!謝刃熱血上頭,很有氣概地大包大攬:“這樣,你教給}?,以後這種傷身的活我來幹!”


    風繾雪依舊是兩個字:“休想。”


    說完之後又懷疑地看著?:“你買糖人送}?,就是想學攝魂術?”


    謝刃聽得吐血:“你這人怎麽這樣,}?才不想學邪術,}?是在關心你好不好!”


    風繾雪往前走:“不信。”


    謝刃深呼吸幾口,不行,?冷靜,?成熟,?寵辱不驚。


    然後繼續跑著追上去:“}?真的沒有!”


    氣死了。


    四人又在春潭城中打探一圈,中午正想隨便尋一家館子吃飯,迎麵就飛來一張攬客傳單,上頭畫著雞鴨魚肉山珍海味,對饑腸轆轆的旅人來說分外有誘惑力。墨馳笑道:“杏花樓,阿刃,這家新開的酒樓倒是與你有緣,賣的也是你的家鄉菜。”


    風繾雪聽到之後:“那我們就吃杏花樓。”


    這種攬客傳單是不必寫地址的,點燃後就b?化作一小簇光暈,晃晃悠悠飄在前頭,將客人領到店鋪中。謝刃還惦記著?重新買個好看的糖人,千挑萬選弄了個穿粉裙子的姑娘,璃煥評價:“你這什麽審美。”


    “你懂什麽。”謝刃十分相信自己的眼光,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底氣,總之充滿信心地就去獻寶了,結果風繾雪隻看了一眼,覺?眼睛遭到汙染,堅決不肯接到手中。


    謝刃:“……”


    璃煥站在巷子的前頭,奇怪地說:“咦,這裏怎麽沒路了?”


    不僅沒路,而且光暈也消失了,盡頭是一堵黑漆漆的高牆。四人剛開始以為傳單出了問題,沒多想,轉身?原路返??,誰知越走越偏僻陌生,走到最後,更是完全換了另一條路。寂靜的,沒有任何聲音,高聳黑牆夾著一條慘白窄道,白霧繚繞,連一絲風都感覺不到。


    風繾雪沉聲命令:“禦劍!”


    四道寒光同時出鞘,兩側的牆壁卻也跟著陡然拔高,任憑劍飛?再高,牆總能以同樣的距離阻隔住視線。


    璃煥心慌:“什麽鬼東西!”


    風繾雪雙目緊閉,從黑牆白霧中,敏銳捕捉到一絲熟悉的怨氣,與在長夜城感受到的相差無幾,便道:“是九嬰。”


    “的確是九嬰。”謝刃說,“??下去吧,禦劍怕是飛不出這迷陣,?b?兒,那裏好像能看到一座高亭!”


    “是城裏的撈月亭!”璃煥喜道,“走,咱們衝破白霧,說不定就能出去。”


    劍氣如霜寒,颯颯穿過半空,白霧依舊紋絲不動。風繾雪眉頭微皺,一手拉住謝刃,與他一道落在高高的涼亭頂上——的確是撈月亭,卻不是春潭城裏的撈月亭。


    而濃厚的霧也突然在此時開始消散,華光萬裏傾瀉,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一座城池就這麽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了四人腳下,也有亭台樓閣,也有小橋流水,小販叫賣,小孩笑鬧,三五遊人結伴,甚至還能聞到飯菜酒香。


    璃煥問:“是幻象嗎?”


    墨馳從袖中取出一枚木鏢,按下機關飛入城中,一路打?房簷“咚咚”作響,還險些絆倒了一名賣菜的大叔。


    “不是幻象,是真的,不過不對啊,這地方怎麽這麽眼熟,}?們是不是曾經來過?”


    正說著話,城裏突然就有人開始吵架了,吵得還挺激烈,仔細一看,原來是豬肉攤子的老板娘在教訓自家相公,罵到後來仍不解氣,幹脆扯著?的頭發開始往家裏拽,街坊四鄰聽到動靜紛紛出門,有相勸的,有掩嘴偷笑的,還有趁機偷豬下水的,一時好不混亂。


    豬肉攤,老板娘,謝刃腦中轟然一響:“是那座微縮城池!”


    酒樓、客棧、小橋流水……可不?眼熟,因為幾人曾經一有空閑,就趴在桌邊專心致誌看這群人過日子,隻是萬萬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b?成為城中人。


    城池的圖紙是落梅生親筆所繪,前後共修改百餘次,想來對每一個細節都已爛熟於心。九嬰若附於他身上,想造出一座同樣的城,並不算難。


    璃煥驚愕:“?將}?們困在這裏,是要做什麽?”


    謝刃合劍??鞘:“管他有什麽目的,??想個辦法出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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