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心中暗暗叫苦,這女人的脾氣一上來,十頭牛都不可能拉得回來,尤其是剛才自己一時心急,在她麵前為了屈彩鳳甚至不惜放話威脅,更是觸動她心中的心弦,這一下她放了如此狠話,怕是決心已下,自己這個時候再勸,隻怕也聽不進去了。


    但天狼還是說道:“鳳舞,我們的事情以後再慢慢解決,現在我們在這島上,危機四伏,團結在一起才有希望,若是分開,隻怕會有危險,我這裏暫且不說,嚴世藩一直盯著你,而汪直的動向又不清楚,我實在是放心不下。”


    鳳舞冷笑道:“你放心不下我?別開玩笑了,天狼大俠隻會放心不下他的屈姑娘和巫山派,我一個連真麵目都不敢露的錦衣衛間諜,又有何德何能,讓天狼大俠放心不下呢?實話告訴你吧,我來這裏有自己的任務,跟你的和議不相幹,你去談你的招安通商,我去做我的事情,大家互不幹擾!”


    天狼心中一動,連忙拉住了鳳舞的手,鳳舞本能地想要掙脫,這回天狼卻用上了內力,把她的玉腕牢牢地箍住,不讓她有脫離的機會,暗道:“你什麽意思,是氣話還是實話?你爹真的對你另有任務?”


    鳳舞咬了咬牙,也震起胸膜,暗道:“這跟你又有什麽關係?我的死活不用你管,放開我!”


    天狼急得頭上汗珠都冒出來了,沉聲暗道:“不行,嚴世藩已經盯上了你,你真的要做什麽探查之事的話,一定會給他發現的,我不能讓你冒險!”


    鳳舞冷冷地“哼”了一聲:“天狼。實話告訴你吧,這次我爹確實對我另有安排,你這次和談吸引汪直和嚴世藩的注意力。而我則趁機在島上打探各處的防備,這次機會難得。我爹多年來無數次派人偵察此地,都一無所獲,而以後想要襲取雙嶼島,對島上內情一無所知可不行,這就是我這回來的任務,你明白了嗎?”


    天狼做夢也沒想到陸炳派鳳舞跟自己上島,居然是為了此事,他這會兒來不及罵陸炳的心狠手辣。再次置鳳舞與危險之地,隻能暗道:“不行,太危險了,你對這裏一無所知,到處亂撞,給發現是遲早的事,再說了,你是我的副使,這回談判的時候隻有我在,他們怎麽會不生疑?”


    鳳舞回過頭。秀目中冷芒一閃:“我們不是說好了麽,你去談判,我跟徐海的老婆在一起。到時候我自有辦法從她那裏脫身。”


    天狼訝道:“你有什麽辦法能讓王翠翹聽你的話?”


    鳳舞的嘴角勾了勾:“你可別忘了王翠翹是個大孝女,雖然她父親拋棄了她,可是若是我以他父兄的性命要挾,不怕她不就範。”


    天狼幾乎要脫口而出:“你,你怎麽能這樣!”


    鳳舞抬起手,撩了撩自己被海風吹散的頭發,淡淡地暗道:“天狼,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們錦衣衛嗎?今天我就讓你見識一下我們行事的手段,我爹可從來不會做什麽無用功。(..tw無彈窗廣告)更不會打無準備之戰,這回派我來之前。早已經把王翠翹的底細查得清楚,她家人的信就在我這裏。你想不想看看?”


    天狼的心頭又騰起一陣怒火:“這麽說來,你一早就打定了主意,就是要離開我去自已行動,對不對?”


    鳳舞咬著嘴唇,表情變得冷酷而堅毅:“不錯,就是如此,我就是這麽一個冷血,腹黑的殺手,我一直是在利用你,你現在看清我真麵目了,就別再說什麽要娶我的話,告訴你吧,我這樣死皮賴臉地粘著你,也隻是為了找個更能讓我執行任務的依靠罷了,現在你去談判就是對我最好的掩護,如果我失手被擒,也絕不會連累到你,你聽明白了嗎?”


    天狼的心中一陣血氣翻湧,他的眼中要噴出火來:“難不成你在船上是故意激怒我,故意做給嚴世藩他們看的?”


    鳳舞認真地點了點頭:“不錯,我就知道一提屈彩鳳你就會抓狂,隻不過我沒想到你反應這麽大,不過這樣也好,你吼出你的心聲,這樣反而裝得更象,連徐海都著了道兒,天狼,我還得多感謝你呢。”


    天狼的心中仿佛千軍萬馬都是嘶吼,而他的心聲也隨著不斷發抖的手吼進了鳳舞的心裏:“鳳舞,難道你幾次舍命救我,也是在演戲,也是在完成任務?”


    鳳舞的眼中淚光閃閃,把頭扭向了一邊,似乎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天狼的手上加了一把力,鳳舞的腕骨都在作響,她眉毛一皺,轉過了頭,直視著天狼的雙眼,暗吼道:“不錯,都是我爹安排的,都是他吩咐的,他要我接近你,引誘你,套住你,留住你的人,獲取你的心,要你一輩子為他死心踏地地賣命,我是他的殺手,他要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如果他這回要我去找嚴世藩,我也會毫不猶豫的投進嚴世藩的懷抱,我這樣說,你滿意了?”


    天狼的心仿佛都在刀絞,他木然地鬆開了手,鳳舞揉了揉已經被捏得通紅的玉腕,低聲道:“你好自為之,別因為我的事誤了談判,不必等我!”說完後,她的身形一動,一下子消失在了這港灣後的人海之中。


    天狼木然地站在原地,心裏五味雜陳,他還沒有完全從剛才鳳舞的話中反應過來,也不知道鳳舞是故意反氣自己,還是真的要做什麽,等他突然意識到事情不對,無論如何得先把鳳舞留下時,麵前伊人的蹤跡已經不見,而徐海充滿疑惑的臉出現在了他的眼前:“郎兄,怎麽了?鳳舞姑娘人呢?”


    天狼一下子恢複了神智,無論如何,自己現在得給鳳舞打掩護,不能壞了她的事情,畢竟一個不留神,就會送命。可比自己去談判要凶險得多了。


    天狼哈哈一笑:“女人嘛,脾氣總是很大,剛才一言不和。就不理我了,這會兒想必是直接去尊夫人那裏去了吧。”


    徐海搖了搖頭:“我還沒跟內子打招呼呢。她這麽一去不太好吧。”


    天狼心中暗暗叫苦,但臉上還是笑了笑:“徐兄,稍安勿躁,我想鳳舞應該和尊夫人比較投緣的,再說她從島外而來,想必也能讓尊夫人感興趣,先不管她了,正事要緊。我們這就去見汪船主吧。”


    徐海點了點頭,回頭對著身後的一個手下說道:“焦七,回家一趟,跟夫人說一下,鳳舞姑娘乃是貴客,千萬不能怠慢了,還有,除了我以外,誰也不許把鳳舞姑娘帶走,就是汪船主也不行。聽到沒有?”


    那焦七疑道:“汪船主若是來找鳳舞姑娘也不行?這個,小的隻怕不敢。”


    徐海的眼中冷芒一閃,霸氣四溢:“不錯。這是我徐海的命令,如果汪船主來,就叫他找我好了。”焦七不敢再問,應了聲是,帶著幾個手下匆匆向著鳳舞離去的方向走去。


    天狼心中暗罵鳳舞實在是任性,在這島上人生地不熟的就亂跑,就算她早就知道了徐海的住處,也更會讓人起疑心,這下徐海派人名為保護。實為看管,也不知道她是否能脫出圍困。就算能自由行事,這島上戒備森嚴。她是否能完成任務,實在是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但天狼現在來不及顧及鳳舞,無論如何,現在自己的和議之事是第一位的,嚴世藩剛才現身碼頭,為的就是威脅自己,接下來肯定會盡力破壞的,自己必須小心應對,才能全身而退。想到這裏,他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還要勞駕徐兄引路,我這就去見汪船主。”


    徐海哈哈一笑,向前一指:“郎兄請隨我來,順便一路上我也給你介紹一下我們雙嶼島上的風情。”


    天狼點了點頭,跟著徐海一路走去,這雙嶼島上風格與中原迥異,日式的板屋,西式的教堂,匯聚了各國商人的集市,還有那天妃宮外各國佳麗,一個個搔首弄姿,薄紗輕蘿,甚至一截美腰都露在了外麵,一些喝醉了酒的粗野海盜狂笑著把這些妓女們抱在懷裏就往屋裏鑽,不少這種高腳小木屋一陣子地動山搖,而倭寇海賊們的吼叫聲和那些淫蕩女人們放肆的笑聲,順著海風直往天狼的耳朵裏鑽,讓他的臉微微一紅,加快了腳步向前走。


    徐海笑了笑,快走兩步跟上天狼:“郎兄為何如此不解風情?這島上的姑娘們不比中原,熱情奔放得緊,一會兒談完了要不要兄弟我給你介紹幾個?”


    天狼冷冷地說道:“徐兄這話為何不對尊夫人去說呢?”


    徐海笑著搖了搖頭:“我跟你不一樣,已經成家了,自然不能象以前那樣瘋玩,可是你老兄尚未婚配,難得出海一趟,玩一玩不也挺好?”


    天狼勾了勾嘴角,心裏卻滿是鳳舞的安危,隨口應了兩聲,便繼續前行。


    徐海輕輕地歎了口氣,對天狼壓低了聲音說道:“郎兄可是和鳳舞姑娘鬧別扭了,才讓她一氣之下離開?”


    天狼心中暗道:我還能告訴你她來這島上是做啥的嗎?但他突然意識到也許可以通過徐海看住鳳舞,讓她不至於出去冒險,於是轉而搖了搖頭:“這女人的心眼啊,比針尖還小,說翻臉就翻臉,真是讓人受不了。”


    徐海的臉上露出一絲壞笑:“郎兄,剛才我在上麵樓台上打旗之時,曾聽你們提到什麽什麽鳳,可是個女子?”


    天狼心中一動,看來徐海是誤以為自己有別的女人,引起鳳舞吃醋後負氣離開,但他意識到這也許是個好機會,於是苦笑著點了點頭:“隻不過是個認識的朋友罷了,鳳舞卻對這個特別敏感,剛才幾句話就發無名火,要死要活的,後麵的事情你都看到了,話說回來啊,徐兄,真要感謝你當時在船上幫我解圍,鳳舞的性子烈,一時想不開沒準真的會搞什麽事出來,那這和議也就談不成了。”


    徐海哈哈一笑,向後使了個眼色,後麵跟著的一群手下們連忙收住了腳步,徐海和天狼向前又走了幾步,跟這幫人拉出了幾十步的距離,隻聽徐海低聲道:“這種事情我見得多啦。別說是你老兄,就是我,以前跟這島上的姑娘們打情罵俏慣了。結了婚以後有時候一時半會兒改不過這個性子,也會惹得我家那口子不高興。不過她性子沒鳳舞這麽烈,最多隻是幾天不理我罷了。”


    “我告訴你個好辦法啊,其實她越是對你這個樣子,就說明越是在乎你,你現在跟她解釋沒用,沒準她就躲在哪個地方盯著你呢,你要是假裝在這島上買醉,找幾個姑娘陪你。八成她就會自己跳出來啦,到時候你再一下子把她抱在懷裏,我包管她什麽氣也都消了。”


    天狼心中暗笑,想必徐海也經常用這法子對付王翠翹,但他嘴上卻說道:“哎呀,徐兄這法子實在是高,隻是今天談判重要,等事情談完後,我再試試。”


    徐海點了點頭:“正事要緊,放心吧。你這事包在我身上了。”


    天狼裝著不在意的樣子,隨口問道:“徐兄,我還是有點擔心。鳳舞一個人負氣跑開,在這島上人生地不熟的,要是給當成間諜抓起來就麻煩了,你也知道,那嚴世藩現在正愁找不到破壞和議的理由呢,要不勞駕您一趟,回家好好保護一下鳳舞,不要讓她受傷害,也別讓她亂跑。成不?”


    徐海微微一愣,轉而哈哈大笑起來:“郎兄對鳳舞姑娘可真是寶貝得緊啊。沒想到你這樣的英雄豪傑,竟然也如此憐香惜玉。本來既然郎兄開了口,我應該是走這趟的,可是汪船主有令在先,今天的和談很重要,至少這第一天的談判,我是一定要參與其中的,你放心吧,我先派人回去支會內子一聲,她可是精明能幹得緊,一定會照顧好鳳舞姑娘的,你就放心吧。”


    徐海說完,也不待天狼回話,便回頭對著手下說道:“劉風全,回家一趟,跟夫人特別囑咐一下,一定要招呼好鳳舞姑娘,不要讓她在外行走,有什麽事等晚上我和天狼回去以後再說。”一個一臉精明,青巾包頭的手下行了個禮,匆匆而去。


    天狼知道徐海是不可能親自回去了,自己再堅持隻會適得其反,白白引起徐海的疑心,隻能心中暗歎一聲,讓鳳舞自求多福了。


    徐海和天狼商議既定後,也不帶天狼多看島上的風景了,徑直帶著天狼直奔那雙頂山上的城堡,天狼是第一次見這座日式的山城,與中原地區建立在平地上的那種大城風格迥異,和土匪山賊的那種山寨也完全不同,城牆完全是由石頭堆砌而成,堅固而結實,而城牆後的垛口中間還留了一個小孔,天狼本不知道這是為何,但轉眼一看到垛口後麵戴著圓錐形的鬥笠,拄著由地及胸高的火槍(鐵炮)的倭寇鐵炮手,就完全明白了過來,這個孔是專供守城槍手們使用的射擊孔。


    山城的大門是一座吊橋,即使是山城,仍然在三牆外挖了一條深壕,足有三丈寬,裏麵放滿了尖刺木樁,任何攻城方想要越過,都非易事,隨著徐海的到來,高大的吊橋緩緩降下,一座鐵鑄的大門緩緩地打開,毛海峰一身犀皮鎧甲,露著發達肌肉的兩個膀子裸在盔甲外,大笑著向天狼迎了過來:“天狼兄,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天狼對這個肌肉發達的蠻人並沒有什麽惡感,他笑著拱手回禮:“托毛兄的福,還行,請問汪船主現在城內嗎?”


    毛海峰點了點頭:“義父已經恭候大駕多時了。海哥,義父派我來此迎接天狼使者,咱們這就上去吧。”


    徐海點了點頭,突然問道:“小閣老也在嗎?”


    毛海峰正色道:“義父特別吩咐,今天同時接待天狼使者和小閣老,有什麽話二位可以但說無妨。”


    天狼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也不意外,微微一笑,昂首闊步,拾級而上,進了三城後,隻見這裏麵並沒有什麽縱深,隻有一條可容納三四人並肩走的小路,蜿蜒而上,而小路的另一邊,則是二城的城牆,這二城比起城城高了三四丈,即使三城淪陷,敵軍入城,二城的守軍也可以借著居高臨下的優勢,對衝進城中,擠成一團的敵軍給予痛擊,而二城的城牆上長滿了各種青苔,看起來陰森潮濕,滑溜得緊,顯然就是防止敵人攀爬上來而設計的。


    沿著這條城間小路,天狼一行走進了二城,而最裏麵的本城也是基於同樣的設計理念,比二城又高了四五丈,天狼進了本城的大門後,心中一動,直入眼簾的乃是城牆一側正對著海麵的六尊千斤巨型銅炮,天狼在錦衣衛時見過這種火器的圖紙,知道這種炮來源於佛郎機,號稱紅衣大將軍炮,可發數十斤重的實心彈或者開花彈,威力驚人,一炮過去可以炸死數十甚至上百敵兵,大明朝現在還沒有這種巨炮,想不到在這倭寇的島嶼上竟然見到了這種大殺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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