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雲飛到了街上,沿著記憶中的路線走去,現在是該見一見阿龍,問清楚一些事情。這些事始終如利劍懸頭,迫使腳步不斷加快。


    阿龍的父親死的早,留下一處小院,還有無力生活的母子兩人。後來母親因為不堪壓力,也上吊自殺了,隻剩下當時十歲的阿龍。


    為了活下去,十歲的阿龍可以說什麽都做過,特別是有一次,因為餓的實在不行,翻過垃圾堆。


    有一次阿龍偷東西時,被人發現拉到街上暴打,正好洛雲飛在附近玩耍。


    當時洛雲飛十一歲,不知道為什麽,別人家的小孩都不跟自己玩,每天都是獨自一人。那時的洛雄雖然嚴厲,對於平常一些事卻很寬鬆,洛雲飛身上總有幾個銀幣,讓買些小吃或雜耍。


    那天看到阿龍被打倒在地,死死的咬著嘴唇,沒有發出喊叫。洛雲飛趕忙跑到跟前,喊道不要再打了,最後把身上的銀幣全都掏出來,打人者才停手,罵罵咧咧的拿過銀幣離開。


    從那以後,洛雲飛多了一個玩伴,那就是阿龍,一直到現在,直到兩月前發生了那件事。


    阿龍比洛雲飛小一歲,雖然住在平民區,過得卻連貧民窟中的人也不如。雖自小經曆磨難,心氣卻也很高,因為經常受到洛雲飛的接濟,心懷慚愧之心。等到十六歲時,找了一個工作,穩定了下來。這個工作就是在平民區的劍術館當雜役,也是平民區唯一的劍術館。


    眼前出現一處殘破的小院,洛雲飛歎了口氣,回想到前幾年,小院還沒有如此破敗。


    小院的大門,腐朽破爛,右邊的一扇已經消失不見,隻留下左邊的一扇,斜斜的支撐著,如果風大一點,還會發出吱呀呀的聲音。


    從空門處走進,院內雜草叢生,不過勉強還能看清一條小路通向房屋。


    房門吱呀一聲,洛雲飛站在門前,看向屋內。


    屋內混亂不堪,一名滿頭亂發,渾身衣著殘破的少年,右手拿著一個酒壺,正在呼呼大睡。不知少年有多久沒有洗漱了,滿臉黑灰,麵貌已然看不太真切,身上散發濃鬱的餿味,刺鼻難聞。


    洛雲飛本來心中還有些怨恨,看到這種情況,恨意不翼而飛,心中反而傳來淡淡的悲哀。靜靜佇立了片刻,隨後揉了揉鼻子,慢慢的走進了屋內。


    “誰?”少年似有所覺,睜開眼坐了起來,看到眼前站著一道身影,神色震驚道:“洛雲飛?!你沒死?”說完怔了怔,慘笑道:“我一定是在做夢!”說著又再次趟了下去,閉眼繼續睡覺。


    “阿龍,兩月不見,你過得很是淒慘,連小時候也不如了。”洛雲飛輕輕道。


    阿龍再次坐了起來,看著洛雲飛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兒,嘶啞道:“我以為你死了!那天我看著你被人刺了一劍,從後背上看到好長的一截劍尖。”說著熱淚滾落而下,在臉上劃出兩道明顯的痕跡。


    洛雲飛抿了下嘴唇,歎道:“我命大,對方應該多刺幾劍的!”說著揉了揉心口處。


    阿龍伸出衣袖,胡亂抹了抹眼淚,勉強笑道:“你來我這裏,有什麽事?發生那種事,我想你不可能再來找我,心裏一定很恨我,對不對?”


    “說實話,沒見到你之前,是有點怨恨。你為什麽不把我背回家,反而要跑著告訴我爹,還說謊說什麽跟人比鬥,難道你真的想我死?”洛雲飛認真的看著對方,苦笑道:“嗬,你一定有什麽苦衷吧,我想知道那天的真相,那些人為什麽揍你?”


    阿龍愣了愣,在腳邊幾個酒壺中拿起一個,放在耳邊搖了搖,隨後仰頭喝了一口,道:“我看到那些人不理會我,才趕緊跑著送信的。我也不知道那些人為什麽揍我!有一天,那幾人在街上看見我,突然上來就動手,之後第二天又遇到,還是上來揍我,直到第三天你出現後,第四天就再也沒有見過這些人。”


    洛雲飛抬頭想了想,道:“這麽說,你不知道對方的身份?”


    阿龍苦笑道:“我的確不知道,不過對方對平民區不是很熟悉,肯定不是附近的人。”


    不是平民區的人?!洛雲飛心想:“現在可以肯定,對方一開始,就是衝著我來的。看情況不像是王上的人,否則怎會不知道洛家在哪兒?明顯是有人自作主張,對平民區又不熟,可是又知道我與阿龍的關係,再加上我昏迷前聽到的少年聲音,或許是洛家以前得罪的人,現在後輩過來報複!可是對方難道不怕王上的怪罪,或許已經怪罪下來,否則這兩個月來,怎麽沒有下一步動作,我沒死的消息很容易打聽。”這些事想完,心中傳來輕鬆的感覺,隻要不是王上的人,一切還有轉機,不過這種事,可不希望還有下次,看來時間緊迫,必須加快掌握基礎劍術,也有一點防身之力,想著不禁雙拳緊握。


    阿龍沉默的看著洛雲飛,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麽。


    洛雲飛理清心中想法,道:“阿龍,對方明顯是衝著我來的,你不過是平白遭殃。不過我昏迷前,聽到一個少年說殺了我,這個少年長什麽樣子?”


    阿龍撓了撓頭,道:“那時候我正被人痛揍,哪有時間注意這些。不過掃了一眼,看到對方又矮又胖,麵貌什麽的,沒有看清。”


    洛雲飛在腦海中勾畫了一下,搖了搖頭,道:“阿龍,你現在不去劍術館了麽?怎麽成了這個模樣?”


    “從你出事那天,我就沒有再去劍術館。”阿龍低沉道。


    “為什麽?這可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洛雲飛疑惑道。


    阿龍把手裏酒壺中的酒一口喝盡,吐出一口氣,道:“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又很怕死?”說著看到洛雲飛想要開口,伸手阻止道:“你讓我說!”說著眼淚再次劃落,聲音卻很堅定,道:“母親死的那一年,我十歲。”


    洛雲飛靜靜的站著,不知道對方為什麽說起往事。


    “嗬!”阿龍努力讓自己露出笑容,可是兩行淚水已成線,鼻子顫動著緩緩道:“從那以後,一直苟活到現在。有時候想想,我的命真賤,為什麽還要留戀這個世界,怎麽不陪母親一起死去?但是我還不想死,你說我是不是很膽小,很怕死?”


    洛雲飛輕歎一聲,輕聲道:“阿龍,不是這樣的。沒有人想要死,不是麽?可是生活中,總有些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你母親死了,可是還留了下你!這些年,你很勇敢,勇敢的麵對生活,勇敢的麵對所有人,這不是膽小怕死!”


    阿龍微微搖了搖頭,泣聲道:“洛雲飛,你不用安慰我,如果不是你,或許我早就死了。我至今還記得那一年,你拿出身上所有的錢救了我。如果不是餓的實在沒有辦法,誰會想到偷東西。當時我才十歲呀,明知偷東西不會成功,但我還是忍不住。你說,我為什麽留戀這個世界,甚至在垃圾堆裏,找餿掉肮髒的食物,那些東西連狗也不吃。我看著狗吃的東西,都會流下口水,可是我能搶的過麽?”


    洛雲飛感覺眼睛發澀,不停地眨動,轉頭看向了院中的雜草,有些感傷對方的命運就如這些雜草一樣,或許還不如雜草,而是草叢覆蓋下的螻蟻,生死不被關注。


    阿龍任由淚水不斷的掉在胸前,咳嗽了兩聲,道:“本來我早就想到自我了結,可是一直都沒有實行。直到眼看快要冬天,我當時就在想,或許過不了這個冬天了,沒想到遇上了你。你救了我,還幾乎每天都接濟我,這些恩情,我一直銘記在心。其實我一直想著怎麽報答你,甚至可以為了你去死,但是事到臨頭才發覺,我還是一如既往的膽小沒用。那天眼睜睜的看著你被劍貫穿,我卻無能為力,反而還在想自己會不會死。等那些人走後,我才敢想,死的人為什麽不是我?你說是不是很可笑?”


    洛雲飛眼睛發紅,沉聲道:“阿龍,世人誰不膽小怕死,何須自責?!再說你並不欠我什麽,為何到現在還耿耿於懷?”


    “不欠什麽?!”阿龍慘笑道:“可是我的內心告訴我,欠的實在太多太多。”


    “你能不能不要這麽想?多少年了,為何抱著一個錯誤的念頭死死不放?”洛雲飛雙手按在對方肩頭嘶喊道。


    阿龍低下了頭,沉默不語。


    “你知道麽?”洛雲飛平複氣息,輕輕道:“孩童本就是天真愛玩,我也不例外。可是在我很小的時候,根本沒有一個玩伴。看到別人玩的高興,每當我想要加入時,那些孩子的父母總會出來把他們拎走。可以說若沒有你,我便會孤獨的長大。本來我覺得自己已經習慣,看著別人在一起玩的很開心,心中也不再羨慕。可是遇見你之後,我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很渴望這些,所以應該說是我欠你的。本來你可以早早告別這個世界,興許可以找到自己的父母,可是我讓你強留了下來,受盡世間的生死磨難,謝謝你陪我長大。”


    “陪你長大?”阿龍驚詫的抬起頭,看著洛雲飛堅定的眼神,苦笑道:“我知道你一直在安慰我,可這話說的也實在太牽強點了吧。”


    洛雲飛輕輕搖了搖頭,道:“事實就是這樣。這麽多年過來,童年的笑聲多過哭聲,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就像兄弟一樣,所以我倆之間,若說誰欠誰,反而是我欠你太多。”


    “兄弟?”阿龍愣了幾秒,突然用力的推開洛雲飛,把空酒壺摔在地上,嘶喊道:“兄弟?!我不配,我不配啊。”說完爬在一側,放聲大哭。


    洛雲飛咬了咬牙,大喝道:“阿龍,我說是兄弟,就是兄弟。說實話,我一直很佩服你,若是把我換成你,一定早已放棄心中的堅持。”等阿龍情緒平靜了些,接著道:“我還有事。你洗漱一下,就去劍術館工作,明天我再過來看你。”說完轉身走向門口。


    阿龍坐了起來,伸出衣袖抹了抹眼淚,道:“等等,我告訴你一件事。那天你出事後,我趕去送信的路上,有個黑衣人威脅我,讓我說你是因為比鬥受的傷,所以我才說了謊。”


    黑衣人?!洛雲飛腳步停住,心中雖震驚,麵色卻如常,沒有回頭,平靜道:“哦,我知道了。”說完走到了屋外,微微側頭,心想:“洛家上下是被一群黑衣人屠滅,現在可以肯定是前代王上身邊的人。隻是三十多年了,還在監視著洛家麽?若是這樣,估計是現任王上的命令,看來以後練習劍術可得小心了。”想著走出了小院。


    等到洛雲飛背影消失,阿龍臉上散發莫名的神采,眼神越來越堅定,看著院子裏的雜草,心中不斷響起剛才的兄弟兩字,靜靜的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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