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府大門敞開,阿福站在一側發著呆,視線忽略了石板路兩旁的奇花異卉,一直延伸到前院大廳外,夏嵐正氣鼓鼓的站在一簇鮮花前,阿蓮靜靜陪在身旁。


    “阿蓮,難道我的相貌真是還不難看?”夏嵐用力摘下一朵嬌豔的花朵,一片一片撕下上麵的花瓣。


    “小姐,那個采花賊的眼光差勁之極,這都下午了,你怎麽還生氣呢,至於麽?”阿蓮輕聲道。


    “阿蓮,你說的對,那小賊若不是眼光極差,就是眼神不太好,否則怎會想到去孤兒院采花?對於這種美醜不分的人所說,我本來不甚在意,可是老覺得心氣不平。”夏嵐說完隨手把手上光禿禿的花蒂扔在地上,接著狠狠的踩了兩腳。


    “小姐,估計老爺一會就回來了。如果你覺得氣不過的話,不如告訴老爺。”阿蓮輕輕道:“那小賊一看就是生活在平民區,可以讓老爺派人去教訓一番,這樣你就消氣了。”


    “教訓一番?”夏嵐神情有些猶豫,腦海裏浮現出洛雲飛滿身的血漬,不忍道:“這樣做不太好吧?算了,我現在心中也不太氣憤,這件事就讓它過去吧。”說完揮了揮手,一副心煩意亂的樣子。


    阿蓮看在眼裏,頓了頓勸道:“小姐,一個采花賊而已,難道你還有些不忍心?要我說,小姐你就是麵冷心熱,心腸太軟。”


    夏嵐噗嗤一笑,道:“什麽麵冷心熱,少這樣說我,難道我麵無表情?”說完神情一變,狐疑道:“阿蓮,難道你跟那小賊有仇,為何老是催促我教訓他?”


    “小姐,你從早上一直氣到現在,我這不是想辦法讓你消氣麽,那小賊與我素不相識,哪裏有什麽仇怨。”阿蓮說著撓了撓頭,顯得很無辜。


    夏嵐重重吐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道:“我已經不生氣了,現在想想,不過是一個有些眼瞎的小賊,雖然長得還蠻俊秀的。”說到最後,不知為何腦海裏出現了對方散亂的長發,始終神色淡淡的麵容。


    阿蓮疑惑的看著,不明白自家小姐正在想些什麽。


    “見過老爺。”大門處響起了阿福的聲音。


    阿蓮抬頭望去,一名微微發福的中年男子正從大門外走進,身後跟著兩個夥計打扮的年輕人。


    中年男子麵白無須,相貌自有一番威嚴,眼睛略微細長,配合眼角的細紋,滄桑中散發著些許精明,身上穿的是淺黃色長袍,顯出濃鬱的書卷氣,走起路來腳步放的很開,可以看出是個雷厲風行的人物,此人就是夏氏商會的會長夏柳。


    “哼。”夏柳冷哼一聲,直接繞開阿福,看都不看一眼的朝前走去。


    眼角餘光瞄到夏柳不愉的神色,阿福控製不住的渾身一顫,心道:“早上出去是還滿麵春風,為何回來會變成冬日般冷冽?”心裏想著這些,趕緊把腦袋再低了幾分。


    前院大廳外,阿蓮輕輕碰了碰夏嵐,道:“小姐,老爺回來了。”


    “恩?”夏嵐回過神,抬頭一看,臉上露出笑容道:“今天竟回來的這麽早。”說著走上了石板路,朝夏柳輕跑了過去。


    阿蓮快速的整理了一下衣著,低頭跟在後麵。


    看到夏嵐滿麵笑容的朝自己跑來,夏柳陰沉的麵容緩了一緩,隨後神情變得更加陰沉,喝道:“夏嵐,給我站在那兒。”說著大步走了過去。


    夏嵐愣了愣,一臉疑惑的停住腳步,不明白爹爹今天怎麽了,平日都是叫自己嵐兒,更從來不對自己發脾氣。


    阿蓮也跟著停住腳步,身子不由得顫抖了一下,直覺發生了什麽事情,還是與自家小姐有關。


    看到夏嵐呆呆的樣子,夏柳微微咬了咬牙,歎了口氣,邊走邊道:“你跟我到客廳來,我有事跟你說。還有你,一並跟著過來。”說著看了阿蓮一眼,腳步不停的朝大廳走去,頭也不回道:“其他人等,全部給我退下。”


    “爹爹這是怎麽了?”夏嵐回頭看著夏柳冷漠的背影,心中覺的很委屈,淚水已經在眼眶中打著轉。


    “小姐,我們趕緊跟上吧,老爺剛才的樣子好可怕。”阿蓮想到對方剛才看自己的眼神,心中滿是忐忑不安。


    淚水緩緩滑落,夏嵐伸手輕輕抹去,慢慢的朝大廳走去。


    阿蓮跟在後麵,把頭低的更低,似乎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直到現在,阿福才敢直起身,轉頭看著兩女走進了大廳,自語道:“我來到府裏這麽多年,從來沒有見過老爺這個樣子,竟然對小姐也是呼來喝去。難道老爺知道了我和阿蓮將要成親的事,順帶著責怪小姐自作主張?”府裏平日沒什麽事情,想了半天隻有這件事在自己心裏的分量挺重,想到這裏以為老爺打算棒打鴛鴦,冷汗唰的一下就冒了出來,發顫的手不利索的掏出了一截衣袖,渾然不顧上麵幹成痂的鼻涕,開始胡亂的在額頭抹來抹去。


    客廳的門重重關上,發出‘哐當’一聲。


    夏柳轉身坐在廳裏正中處的一把椅子上,單手捏著額頭閉上眼,發出一聲深深的歎息。


    夏嵐站在廳中,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夏柳,靜等了半天對方也沒有開口,不禁道:“爹,你怎麽了?難道有什麽煩心的事?”


    阿蓮輕輕抬頭瞄了正中的椅子一眼,隨後趕緊把頭低了下來。


    “我怎麽了?”夏柳放下揉著額頭的手,睜開眼看著廳中,怒笑道:“嗬,你問我怎麽了?我還想問你怎麽了?你知不知道,我在外麵聽到了什麽?”


    “聽到了什麽?”夏嵐的眼神充滿不解。


    “難道是那件事?”阿蓮心中一緊,臉色變的難看起來。


    “你是不是在裝糊塗!”夏柳用力拍了一下椅子邊的扶手,喝道:“我問問你,昨天晚上都幹了些什麽?現在滿大街的人都在瘋傳一句話,那就是夏氏商會的千金被采花賊光顧過,照這種速度下去,今天晚上就會傳遍整座艾歐尼亞城邦。”說著胸膛劇烈起伏,可知被氣的不輕。


    聽到這些話,夏嵐瞬間變得癡傻起來,喃喃道:“怎麽會這樣?以華叔叔的為人,他說話從來算話,為什麽那三個護衛會亂說話?難道他們是故意的?”


    “爹的名聲可以不要,甚至夏氏商會也可以抹黑。”夏柳沉聲道:“因為你娘死的早,我對你百般寵愛,可是你看看自己究竟幹了些什麽!本來已經到了待嫁之時,我還盼望著你能有個好歸宿,到時便把夏氏商會交付給你,而我隻圖每日逗弄一下外孫,偶爾和老朋友喝喝茶。”說著雙眼濕潤了下來,歎息道:“如今出了這種事,還有人敢娶你麽?甚至這一輩子,你都要忍受別人在背後戳脊梁骨。”說完無力的靠在了椅子上,一臉疲憊之色。


    “一輩子被人戳脊梁骨。”夏嵐腦海中一片混亂,雙眼無神的重複著這句話,誰能想到因為一時的好奇,便能決定一個人的一生,早知這種後果,自己絕對不會這麽做。


    時也,命也!在一個錯誤的時間,因為一件錯誤的事而影響了人的一生,難道可以說這個人的一生都在錯誤之中?!細想下來,這一切的後果最終化為了一聲感歎,運也!命運雖由天注定,但何嚐不是由人而定。當洛雲飛這個命中注定的人經過夏府門口時,命運的軌跡已經漸漸清晰。


    看到自家小姐仿佛魔怔,阿蓮急切道:“老爺,不是這樣的,他們都在胡說。小姐昨天晚上可是好好的。一定是那三個護衛,我早覺得那三個人不是什麽好人。”說完不停的點著頭,證明自己說的是實話。


    “放肆,我還沒有開口問你。”夏柳暴喝道。


    阿蓮趕緊把頭再次低下。


    夏嵐的身體顫動了一下,神情恢複了幾分神采,輕聲道:“爹,阿蓮說的對,外麵的人都在胡說。謠言是不是三個護衛傳出來的?我現在就去找華叔叔,他可以證明我的清白,人們一定會相信華叔叔的,他在富人區的威望這麽高,一定可以的。”說著轉身就要離開。


    “什麽三個護衛?”夏柳皺了皺眉,道:“華振雖然威望高,可和這事沒什麽關係。你口口聲聲說是謠言,可你知道是誰說的?”


    “誰說的?”夏嵐停住腳步,回頭道:“不是三個護衛麽?難道是別人?”


    “是吳家老二說的。”夏柳說著從椅子站起身,沉聲道:“吳青峰就在七星樓,從早上喝到現在,空酒壇不知擺放了多少,即便爛醉如泥,嘴裏一直重複著你和采花賊的事,誰勸也不行。酒後吐真言,你說這是謠言,可別人會信麽?誰不知道吳家老二為了追求你,每天早早的就出現大門外,現在人家成了那個樣子,你說人們相信誰?”


    “吳青峰!”夏嵐眼中滿是震驚,道:“他怎麽這樣說我?不行,我要當麵問清楚。”說著胡亂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狠狠的一跺腳,轉身打開門跑了出去。


    “你給我站住。”夏柳喝道:“現在出去除了丟人,你還會有什麽?”說完看見夏嵐並不停步,不禁深深的歎了口氣。自己的女兒什麽樣,心中怎會不清楚,雖然知道外麵瘋傳的是謠言,可誰會相信這是空穴來風。


    “小姐,等等我。”阿蓮頓了頓,看見夏柳沒有阻止,急忙轉身跑了出去。


    夏柳低頭沉吟了一下,緩緩走出了大廳,沉聲道:“府中護衛,鬥師境高手全部隨我出去一趟!”說著大步朝府外走去,心中淡淡想道:“希望不要發生什麽不愉快的事。”說著眼中露出一抹殺意。


    聽到老爺喊話,府內角落處走出了六名勁裝漢子,互相看了一眼,跟在了夏柳身後。


    即便女兒再有不是,為人父母總會挺身而出,更何況清楚的知道外麵所傳的是謠言。


    下午時分的七星樓,即將烏雲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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