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屋裏的東西立刻檢查一遍。”


    離開之後,容昭卻並沒有真的去沐浴,而是麵色淡淡地叫來了手下。


    手下們迅速執行命令,沒多久便匯報道:“王爺,房裏沒發現有被動了手腳的地方。”


    容昭抬眸:“酒和杯子上,還有這麽多點心,也都沒毒是麽?”


    手下躬身回稟:“目前確實並未發現可疑之處。”


    “嗯。”容昭聞言視線微微放空,片刻後收回目光,交代道:“換兩個暗衛過來盯人。”


    他剛才親手驗過了,祝子翎身上衣服上沒夾帶什麽,那張藏在轎子裏的油紙包著的東西,大概是已經進了對方的肚子。


    就算祝子翎有什麽目的,應該也不是剛進門就要給他下毒。


    但他還探過祝子翎的丹田,對方確實沒有一絲內力,究竟是怎麽找出他手下的暗衛的?


    容昭眸光沉沉。


    手下領命,下去之前問道:“王爺,要讓人把桌上的東西收走麽?”


    容昭剛要讓他直接清理幹淨,卻莫名想起了祝子翎之前不情願的模樣,本要出口的話微微一頓。


    “……”


    祝子翎可不知道容昭已經趁他洗澡把他的情況摸了個透,隻覺得對方的行為著實莫名其妙。


    男人那雙手上的絲絲涼意,似乎還殘留在自己的皮膚上。祝子翎趕緊脫掉衣服跳進了浴桶裏,把這種有些奇怪的感覺洗刷掉。


    也不知這人到底是怎麽回事,之前那輩子也沒聽說過他喜歡男人的傳言啊。


    倒是關於新帝有隱疾的傳聞流傳甚廣,僅次於那些說他有多凶戾殘暴的流言。


    大啟朝皇帝是可以納男子入後宮的,隻是不能作為高位妃子,更不能當皇後,也不能過繼子嗣,以免出現男妃幹政的情況。


    但喜歡男人的皇帝,想收攬一些美男子封個美人貴人那自然是沒問題的。


    可上輩子容昭的後宮裏別說男人了,連個阿貓阿狗都沒有。這也不像是喜歡男人的樣子吧?


    要不是以為容昭是真的不行,祝子翎也不會這麽幹脆就願意當這個厲王妃。


    當然,就算現在發現容昭好像想睡他,祝子翎也並沒有後悔。


    比起未來能每頓一百多道禦膳,這些對祝子翎來說都隻是小問題。


    要是容昭真要睡他,那他用上異能就是了。


    反正他也不是女人,能糊弄容昭就行,不用再操心怎麽變個孩子出來。


    就是這人看起來著實有點麻煩,反複無常,搞得他用異能的時機都不好掌握。


    而且異能用起來可是很消耗能量的,越用異能,異能者就容易餓得越快。祝子翎怕餓,就不太願意總是用異能,除非隨時都有吃的能填飽肚子。


    想起還留在房裏的那些點心,祝子翎洗澡的動作飛快,希望等自己回去時點心還沒有被收走,那他就可以趁容昭回來前再吃一會兒了。


    所幸他的願望沒有落空,回房時容昭不在,點心則仍舊呆在桌上,甚至看起來似乎比之前還熱乎了點。


    房門一關,祝子翎便立刻開吃起來。


    等會兒容昭要來睡他了就吃不上了。


    考慮到還要靠異能度過這個晚上,祝子翎吃得更加賣力了,準備把一會兒要用掉的份先吃回來。


    誰知等他把剩下的點心都吃完了,時間都到了淩晨,容昭還沒來。


    為了儲備異能消耗把自己撐得不行的祝子翎:“……”


    他這是洗澡還是煲湯啊?都一兩個時辰了。


    祝子翎撐得不得不起來在屋裏轉悠消食。


    轉了兩圈後祝子翎終於反應過來——


    容昭其實根本沒打算來吧?!


    說什麽一起就寢,看來就是忽悠他的,根本不是真想睡他!


    這人果然不行!


    想明白之後,祝子翎頓時對容昭更不爽了。


    這不是從頭到尾都在故意耍他麽?


    雖然他其實也沒什麽損失,但這種行為太可氣了!


    看來說這人暴虐濫殺的雖然不見得是真的,但說他行事惡劣心情叵測,明顯就是真得不能再真!


    難怪沒幾個人喜歡他!


    祝子翎忍不住在心裏冷哼一聲,劃掉了之前給容昭發過的那張好人卡。


    因為撐得厲害,祝子翎在十分柔軟舒服的大紅婚床上一直躺到了後半夜才終於睡著。


    月光溫柔,清風送暖,有玉蘭花在夜色中悄然綻開。


    大婚這天過去了。


    從皇上下旨給厲王賜了個男妻開始,便有不少人在等著看祝子翎這個倒黴的男妻什麽時候會出事。


    然而厲王府向來密不透風,很少有消息傳出。這些人關注了一整天,沒能知道祝子翎進了門之後遭遇如何,唯一獲得的關於這場婚事的大型八卦,卻是那些去喝喜酒的勳貴大臣們一個個都撐得肚脹嗝響,甚至還把剩下的菜也都打包帶走了!


    “這……這厲王的喜宴是做得有多好吃啊?那些官老爺們一個個的都吃了那麽多,竟然還要打包?”


    “嗐,哪是喜宴好吃啊,是因為厲王發話,一定要他們把席上的菜都吃完。那些官老爺也惹不起厲王啊,隻能拚命吃,可不就全都吃撐了。要不然那些皇親國戚和幾品大員們什麽好吃的沒吃過,至於吃個喜宴饞成這樣,你以為呢?”


    “竟、竟然是這樣!不過厲王非要他們把菜吃完是為什麽?”


    “那誰知道呢。那些官老爺吃得都快撐死了,也還是吃不完,還是那厲王府的總管出來說,實在吃不完可以打包帶回去吃,那些參加喜宴的人才終於被放出來了……”


    因為吃得太撐,那些勳貴大臣們一個個都上不了馬,要麽坐轎坐馬車,更多的則隻能慢悠悠地走回去,還不那麽體麵地拎著一包剩菜,也堪稱昨日的一樁奇景了。


    祝子翎並不知道昨天除了他,還有一群人也被容昭害得吃撐了,不然恐怕會更加唾棄起容昭損人不利己的惡劣行事。


    因為昨晚睡得晚又吃得多,這天祝子翎難得直接睡到了辰時,沒有一早便被餓醒。


    他醒了之後睜開眼反應了一下,才想起自己這是已經到厲王府來了。


    祝子翎從床上爬起來,想要問問自己的早飯在哪兒。打開房門,卻見這回除了兩個侍衛,還有一個侍女站在門外,見到祝子翎便福了福身。


    “給王妃請安,奴婢名喚若漪,是奉命來服侍您梳洗的。”


    “……”祝子翎咽下了問早飯有什麽的話,轉而問道:“跟我來的小廝周生呢?不能讓他來幫我嗎?”


    若漪搖頭:“奴婢不清楚這些,隻是奉命過來。您的小廝,管事大人興許有其他安排。”


    祝子翎微微蹙眉,這是把他帶來的人故意扣下了?


    祝子翎轉頭問一旁的侍衛:“王爺現在在幹嘛?”


    侍衛頓了頓,答道:“這個時辰王爺應該是在用早膳。”


    祝子翎聞言眼睛一亮,當即道:“讓王爺等等我,我去跟他一起吃!”


    “啊,對了,”祝子翎想起什麽,“你們倆不能擅離職守是吧?那……”


    他轉頭看了看周圍,很快確定了一處,當即說道:“那就讓屋簷下麵那個去吧!”


    小心藏在屋簷下的暗衛:“……”


    本來聽說祝子翎一眼發現了他的同僚,這暗衛還並不相信,覺得對方多半是哪裏露了行跡。沒想到自己也被一下子指了出來,他一邊心驚一邊苦著臉現身出來領命。


    這新王妃不是在擔心自己的小廝嗎,怎麽一轉眼就隻想著跟王爺一起吃早飯了?


    還有要給王爺傳話,就不能把話說好聽點嗎?


    他們暗衛做這種事,又不能像下人那樣粉飾一番,必須得原話重複,一個字都不能差。


    就王妃這理所當然的語氣,王爺聽了不生氣才怪了。


    暗衛雖然苦惱,但到底還是盡忠職守,硬著頭皮去為祝子翎傳了話。


    容昭見到暗衛便臉色微凝,“又被他發現了?”


    暗衛隻能點頭,頂著容昭冷凝的目光冷汗涔涔。


    “……”容昭臉上看不出喜怒,淡淡問道:“他讓你來幹什麽?”


    暗衛戰戰兢兢地說了,容昭的聽完目光微垂,像是在思索什麽,沒有說話。


    一旁伺候的王向和卻是忍不住出聲道:“這位王妃……究竟是個什麽企圖?”


    容昭積威深重,就是這些忠心他的屬下們,也沒有敢這麽上趕著往他跟前湊的。


    這新來的王妃倒是如同吃了熊心豹子膽,這才進門不滿一天呢,就接連想著法子地接近容昭,好似一點也不怕自己會沒了命,連讓容昭給他帶剩菜的話都說得出來。


    怎麽看都像是別有所圖。


    但若要說祝子翎是那種懷著目的接近容昭的探子之類,似乎也說不通。


    一是人本能的恐懼反應並不那麽容易掩藏,二是這種探子也需要如常人一樣表現出對容昭的畏懼,才好不引人注意地潛伏進來。像祝子翎這樣的話就太明顯了,容易受到關注和排查。


    如果祝子翎就是刻意針對這種思維,所以想要反其道而行之,以此來消除容昭的戒心的話,那他就不應該再主動表現出自己有輕鬆找出潛藏暗衛的能力才對。


    畢竟就算其他時候表現得再無害,單就這一點,也是勢必會引起容昭的警惕的。


    因此這事兩頭都說不通。


    最重要的是,按照他們之前查出來的東西,這祝子翎就是個沒什麽特殊之處的官宦子弟,據說還是個被繼母欺壓得毫無出頭之日的繡花枕頭,怎麽看都不像是有膽子對容昭這麽……這麽不客氣的人啊!


    更不應該能發現潛藏的暗衛!


    就算一次可能是僥幸,但接連兩次僥幸絕不可能。容昭手下暗衛的實力王向和是很清楚的。


    他看著容昭沉吟的神色,提議道:“王爺,此人身上實在疑點重重,要不然……”


    “先把人抓起來徹底審問一番再說?”


    容昭眉心微蹙,沒有立刻回答。


    祝子翎和他們之前調查出的情況幾乎截然不同,現在看來還有某種他尚且不能確切把握的能力。


    雖然還摸不清對方的意圖,但這樣的人放在身邊無疑就是個威脅。


    按王向和說的,立刻將人徹底控製起來,把對方身上的每一個疑點都挖得清清楚楚。


    這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容昭垂眸,視線落在自己的指尖。


    所以要這麽做嗎?


    片刻後,容昭抬眸,淡淡道:“不急,再看看他到底想幹嘛。”


    王向和聞言有些意外。


    容昭因早年一直受皇後等人打壓,不得不時時隱忍,後來自己可以執掌生殺了,便行事粗暴狠厲,不再耐煩跟人搞什麽虛與委蛇的周旋。有問題便直接查,證實確有其事就一劍砍了,沒那個耐心慢慢等人自己露出馬腳。


    沒想到這回竟是主動說要等等看。


    王向和詫異之餘,很快又覺得自己想明白了。


    這祝子翎到底是皇帝賜婚的王妃,馬上還得去宮裏覲見,直接抓了審問確實也不太好,容易授人以柄。


    誰說他們王爺性情暴戾?這不是明明理智周到得很嗎?王向和不由的心想。


    容昭舀了一勺粥放進嘴裏,微微皺著眉咽了下去。接著又勉強喝了兩口,便放下勺子,似是不想再動了。


    王向和剛剛還在心裏誇人呢,這會兒頓時又心焦起來,忍不住勸道:“王爺您再多吃兩口吧,這才吃了多少?您要是不想喝粥,再吃個包子點心啥的也行啊。呆會兒還得進宮呢,不吃飽些怎麽成?”


    容昭聽了眉間卻是起了厭惡的神色,冷冷說道:“不了,真吃飽等進宮了我怕吐出來。”


    “……”王向和頓時後悔不迭,怪自己不該多加那一句。


    以往容昭去見皇帝,還不至於惡心到這份上。但今天這算是帶王妃這個新媳婦去拜見公婆,除了見皇帝還得見蔣皇後,難怪容昭如此反感。


    知道容昭的心結,王向和也不敢再勸,隻在心裏歎了口氣,祈禱仙逝的齊皇後能多保佑保佑這個兒子,讓容昭別總是這樣吃得少睡得少,熬壞了身體。


    祝子翎一邊讓若漪給他束發,一邊忍不住想著早飯,不想外麵卻飄進來不大不小的閑話聲。


    “原來王爺真的不克男妻,王妃嫁進來也還好好的。”


    “光不被克有什麽用,惹怒王爺才是大|麻煩!昨日大婚王爺都沒跟王妃同房,以後王妃哪有好日子過?”


    “也是。我聽說昨日王妃在那婚房中等了許久呢。唉,也是可憐。”


    “誰說不是呢。尚書大人的嫡子,哪怕要嫁人,嫁給誰不好,偏偏來了這厲王府……”


    ……


    祝子翎腦子裏的一百零八種早點輪播被打斷,聽著這些話,倒沒什麽生氣的感覺,反倒有些好奇。


    容昭要是真那麽可怕,這些下人怎麽還有膽子敢這麽隨便議論他?


    若漪卻是蹙起了柳眉,快速為祝子翎束好發,說道:“王妃稍待,奴婢去處理一下。”


    祝子翎眨了眨眼,隨口應了,果然那閑話很快就沒了聲。


    不過過了一會兒,回來的卻不是若漪,而是另一個仆人。


    “若漪姑娘還有些其他事,讓小的來為王妃領路。”這仆人殷勤笑道。


    祝子翎看了他兩眼,點點頭,“那走吧。”


    這人表麵殷勤,實際倒是挺看不起他的嘛。


    不過管他呢,能帶他去蹭上容昭的早飯就行。


    隻是路上這仆人並不消停。


    “之前無緣得見,今日小的才知王妃您果真是鍾靈毓秀、玉樹臨風,難怪能得皇上看重賜婚。”


    “小的聽說欽天監測算,您與王爺乃是天作之合,命定良緣呢!”


    “不知王妃進了王府感覺如何?”


    ……


    祝子翎本來無視了他亂七八糟不懷好意的話,懶得去理,誰知這人竟越走越慢,一副要跟他悠哉聊天的模樣,祝子翎終於煩了。


    “你能少動嘴多動腿嗎?”祝子翎看向他,十分認真地問道。


    他就想快點吃到好吃的,對這人拙劣的把戲真的不感興趣。


    仆人:“……”


    祝子翎的神情很是平和,就像是在說一句單純的疑問,沒有其他任何隱藏的意思。


    仆人琢磨不準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麽在敲打自己,又覺得祝子翎多半是什麽也沒發現。不過到底是收斂了許多,不再作妖,老實帶著祝子翎往前走了。


    眼看著快要到了地方,仆人逐漸變得緊張起來。還沒到門口,便停住腳對祝子翎說道:“王妃,這就到了。小的便先退……”


    仆人話沒說完,祝子翎突然感覺到什麽,微微轉頭,隻見一點銀光在他眼中極速放大,正如同利箭直衝自己而來,下一刻就要貫穿他的喉嚨……


    祝子翎頓時瞳孔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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