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空曠的地方?, 掠影就自己跑了起?來,繞著馬車來回溜達。容昭也?沒管它,但這家夥自己跑還不過癮, 忍不住還要去撩閑拉車的馬,趕車的護衛驅趕它也?不怕, 還要催對方?加快速度, 仿佛想要來場比賽。


    護衛正頭疼,大白馬終於被一粒車廂裏飛出來的蓮子給砸了頭。


    “掠影。”容昭冷冷喊了一聲。


    大概聽出了其?中飽含的警告意味,大白馬終於老實,不再去幹擾勤懇拉車的同類了。


    不過它也?是習慣了被容昭教訓,依舊膽大包天,隨著那顆蓮子聞到車廂裏的點心?香味, 又把?一顆大頭湊了過去, 想討點點心?吃。


    掠影也?不是第一回幹這種?事了。往常容昭不愛吃東西, 它聞著味兒?厚著臉皮去要,總能得償所願一飽口福。


    但現在什麽點心?沒事都是祝子翎的了。


    掠影把?大頭湊到窗戶邊上,剛想往點心?盤子裏伸, 就對上了腮幫子鼓鼓囊囊的祝子翎的視線。


    對方?的眼神裏,對美味佳肴的滿滿食欲還未褪去,這麽一看過來,瞬間就讓大白馬回想起?了某些往事。


    “……”


    臉皮厚得本來已經準備強搶的大白馬眨眼間就退到了幾丈之外?,再不敢靠近,幹脆遠遠地躲著馬車走了。


    “……掠影怎麽了?”祝子翎猝不及防間對上一張雖然很俊但實在是有些大了的馬臉, 本來有些嚇人, 結果對方?反倒像被火燎了尾巴似的,眨眼間又飛快地躥跑了,弄得祝子翎來不及受驚就轉為了迷惑, “它這是在幹嘛?”


    祝子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曾經給大白馬帶來的心?理陰影,容昭也?不知道掠影對祝子翎還有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見狀微微蹙眉,對祝子翎說:“沒事,掠影向來頑劣,可能又在自己鬧騰什麽吧。”


    祝子翎探頭望了一眼隻?敢再遠遠綴著他們的大白馬,忍不住說:“掠影好像還是很怕我……”


    可是他早就已經沒有拿對方?打?火鍋的想法了啊。


    而且容昭帶他共乘了幾次過後,掠影也?快習慣了給他當坐騎,基本沒什麽反應了。怎麽剛才好像突然又應激了。


    容昭身邊關係近的人基本都對他態度很好,唯一跟他不怎麽對頭的就是之前的李明固。李明固已經算是被容昭解決了,但如果掠影是人的話,恐怕它就是剩下那唯一一個不對頭的。


    祝子翎以?前並不在乎李明固這些無關人士的針對,倒是如今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喜歡容昭之後,反而有些在意容昭身邊人的認同。這次想要跟容昭一起?來見他那位母族僅剩的親人,未嚐沒有這方?麵的部分因素。


    因而如今發現掠影似乎又對他提升了戒備,祝子翎多?少有點莫名的鬱悶。


    容昭哪裏想得到這麽彎彎繞繞的一層上,不如說他始終不認為祝子翎有什麽可怕之處能嚇到掠影,聞言失笑道:“翎兒?難道覺得自己很可怕?”


    “掠影連我都不怕,上了戰場看到層層疊疊的刀槍利刃、斷臂殘肢還要人來瘋。剛才多?半就是它自己又想一出是一出了,定?然不是翎兒?的問題。”


    “……”祝子翎也?不好說自己曾經想過拿大白馬打?火鍋,多?半還被對方?意識到了,又瞄了一眼馬車後麵白色的影子,沒再糾結這個話題。


    有機會他去找掠影談下心?好了。


    帶上毛團再給對方?做個治療異能保養,應該能讓大白馬化敵為友了吧……


    並不知道自己即將喜迎談心?的掠影一路沒再撒歡,老老實實地跟到城南的院子裏,看到容昭和祝子翎下了馬車,自己先默默跑到馬廄去喝水了。


    祝子翎也?無暇再去想掠影的問題,到了目的地之後,便忍不住好奇地四處看了看。


    “她就住在這兒?嗎?”祝子翎大致看了幾眼,感覺這小院雖然五髒俱全?,但著實有些簡陋,布置清理得也?有些粗糙,不太像是有女子居住的樣子。


    容昭搖了搖頭,說:“這裏是用來掩人耳目的,真正的位置是附近的另一處宅子,有暗道可以?通過來。若有事要見麵,便是霜月找機會從?暗道過來,在這裏見。”


    那位表妹的名字叫做齊霜月,祝子翎已經知道了。


    聽了容昭的解釋他領悟地點點頭,旋即遲疑了一下,又問:“那……王爺之前兩天是住在這兒??還是另外?那邊?”


    “在這邊。”容昭頓了頓,看著祝子翎:“翎兒?想要看看?”


    祝子翎當即點頭,容昭讓手下去通知了齊霜月,便先帶著祝子翎去了後院小樓二層的臥房裏。


    屋裏不似外?邊那麽簡陋,但也?隻?是普普通通。前廳的桌案上還放著筆墨紙硯,紙張尚還有些淩亂地散落著,看起?來像是容昭離開後並未有人整理。


    容昭見狀怔了一怔,旋即臉色微變,不等?祝子翎湊近去看,便率先大步走過去將那一堆攤開的紙卷歸攏起?來,放進了下麵的抽屜裏。


    祝子翎隻?來得及掃到一眼紙上的筆跡,淩亂得難以?辨認,他似乎從?中分辨出了一個“羽”字,但不待細看,便已經被容昭給遮住了。


    “王爺,這寫的是什麽?”祝子翎忍不住問,“不能看嗎?”


    “……”容昭若無其?事地繃著臉,說道:“隻?是我上回隨手寫的一些推論,離開得匆忙沒來得及整理,如今沒什麽價值。”


    祝子翎也?沒想太多?,聞言便又看向了下一處。


    容昭當初沒有想到祝子翎會去皇宮堵人,因而離開這裏的時候很多?東西都沒有收拾,手下們也?不能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隨意進這間容昭用的臥房,於是凝固的燭台、涼透了的茶壺、櫃子裏臨時的衣物?等?等?東西都還原樣地留在了房間裏。祝子翎看著幾乎就能大致想象出那幾天容昭在這裏住著的狀態。


    他忍不住伸手試了一下這裏的床被,小聲嘟囔道:“果然都沒有王府裏的舒服,王爺之前肯定?沒睡好吧?早點回王府多?好……”


    容昭沉默了一下,沒能回答。


    他確實沒睡好,但跟床的關係實在不大,應該說完全?是人的關係。當然如果提到人,那他就更應該回王府了……


    好在祝子翎隻?是隨口抱怨,沒有繼續拿這事數落容昭的意思,心?疼了一下這裏不怎麽好的住宿條件,順手打?開了窗子。


    “這屋子也?應該讓人每天整理的,就這樣關了這麽長時間,未免也?太悶了。”


    容昭:“主要是之前我也?沒在這裏住過,這一間一直空著,本身也?不用每天打?掃。這次沒有提前交代,他們就不敢擅自行動。”


    “呆會兒?我就按翎兒?說的,讓他們記得安排打?掃。”


    祝子翎聞言卻是又沉吟了一下,說:“我覺得倒也?不用了,反正王爺以?後也?不會再偷偷跑到這裏來住了,對吧?”


    祝子翎話中有話,容昭被他“惡狠狠”質問和求證的神情看得微微失笑,柔聲附和道:“……嗯,翎兒?說的對,沒什麽必要了。”


    祝子翎滿意地收回視線,推開窗戶看向窗外?,發現視線中出現了一匹熟悉的大白馬。


    “這裏原來正好能看到院子,還有馬廄……”祝子翎望著掠影低頭喝水,結果被身上花裏胡哨的裝飾擋住眼睛,於是煩躁地甩頭的動作,正想對容昭說可以?讓人把?大白馬身上的東西暫時取下來,就見角落裏走出一個人,直接去到了掠影旁邊。


    那是一個打?扮十分簡練的女子,一頭長發綁成簡單的馬尾,毫不拖泥帶水,穿著也?不是什麽寬袍大袖,素青的顏色穿得清新而不寡淡,遠遠的看不清眉眼,但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雨中挺立的新竹。


    青衣女子走近了掠影,伸手似乎想要幫對方?拿掉身上的累贅。雖然她的身形在女子中已經頗為高挑,但與格外?高大的掠影一對比,仍舊顯得相?當嬌小,讓人感覺很容易受傷。恰巧掠影又是個總愛惹事的,對於陌生人相?當不給麵子,祝子翎見狀不由有些替青衣女子擔心?起?來。


    然而在祝子翎驚訝的目光中,那匹讓容昭手下許多?人都感到頭痛的大白馬卻是盯著青衣女子,似乎是觀察了一會兒?,接著不僅沒有抗拒,反倒親昵地把?長長的脖頸伸過去,蹭了蹭對方?。而且這個動作也?做得十分有分寸,完全?沒有把?有些瘦弱的女子擠得東倒西歪。


    祝子翎看得不由地怔住了,疑問剛剛升起?,接著便聽見身旁容昭的聲音:“霜月來了。”


    “……那就是表妹?”祝子翎反應了一下,有些怔愣地看向那舉止親昵的一人一馬。


    容昭:“是。既然她到了,我們下去吧。”


    祝子翎跟著容昭往外?走去,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窗外?,青衣女子正撫摸著白馬的額頭,似乎是在笑。


    想到掠影剛剛還遠遠地躲著他,如今卻這麽親近這位齊霜月,祝子翎心?裏不禁冒出了些古怪的感覺,忍不住問容昭:“王爺,掠影和表妹的關係似乎很好?”


    掠影是容昭的坐騎,平素除了容昭可以?說誰的話也?不聽。它這麽親近齊霜月,想來至少也?是接觸過很長時間吧?這麽一想的話,容昭和齊霜月往年大概也?有很長時間是呆在一起?的?


    容昭並不知道祝子翎延伸出去的想法,聽到這個問題微微點頭道:“是不錯。我剛找到霜月的那段時間,沒有好的地方?安置她,隻?能先讓她女扮男裝呆在軍營裏給我當小廝,平常做的事就是照看掠影。”


    “女子心?思比較細膩,比起?軍營裏那些馬夫,掠影確實更喜歡她些,後來有一回掠影受傷也?是她照看的,關係便越來越好了。”


    “這樣啊……”祝子翎解了惑,又狀似不經意地問:“那時候王爺多?大年紀?”


    容昭想了想,“大概十六。”


    容昭十六,那齊霜月就是十一二歲。以?祝子翎現在的看法,這個年紀談那些有的沒的肯定?小了點,但放在大啟,其?實也?算不上小了。況且女扮男裝什麽的,簡直是話本的經典情節。


    祝子翎倒不是懷疑容昭跟齊霜月會有什麽,隻?是因為實在在乎這個人,便在任何與對方?有關的事情上,都容易不受控製地有點泛酸。酸的其?實不是別的,而是見證對方?那些過去歲月的不是他,和對方?留下這段記憶的人不是他。


    祝子翎之前沒有想過這些,如今才發現自己原來相?當貪心?,貪心?到甚至恨不得能占滿容昭的所有過去和一切未來,讓對方?的所有經曆都與自己有關。


    祝子翎:“表妹在軍營待了很久嗎?”


    “隻?有三個月左右,”容昭微微蹙眉,“女扮男裝還是太危險了,如果不是當時因為戰事實在沒有經曆,我也?不會出此下策。戰局穩定?之後我就想辦法另外?找了地方?安置她。兩年之後送她回了京城。”


    容昭的話語簡單,但祝子翎聽著卻是一下子感覺到了其?中的辛苦意味。才十六歲的容昭一麵要應對激烈的戰事,一麵還要為齊家遺孤的安全?操心?費力、提心?吊膽。一邊是萬千將士和邊關百姓的生死攸關,一邊是母族的冤情血債和僅剩血脈,無論是哪邊的壓力都足以?讓人喘不過氣,十六歲的容昭卻是就這麽承擔了一切,一路走到現在,提起?時的語氣輕描淡寫。


    祝子翎聽得卻沒法不心?疼。


    容昭之前從?沒在他跟前說過什麽過去的經曆,祝子翎以?往雖然知道他曾經過得十分糟糕,但因為現在已經好過了,加上他自己也?不缺慘痛的經曆,故而一直沒有仔細深想過。直到這回聽到這隻?言片語,才終於後知後覺地心?疼起?來。


    “王爺……”


    “嗯?”


    容昭隨口應聲,突然被一具熟悉的少年軀體撞進了懷裏,不由麵色微訝地將人攬住,問:“翎兒?怎麽了?”


    祝子翎把?臉埋在他頸窩,悶聲道:“王爺回去之後跟我說說你以?前的事好不好?”


    “……”容昭聞言頓了頓,“怎麽突然要聽這個……”


    “說嘛,我想知道。”


    祝子翎抬起?頭,盯著容昭準備軟磨硬泡。容昭沉默片刻,果然還是答應了。


    祝子翎滿意地又在他懷裏蹭了蹭,抓著人的手還舍不得鬆開。卻不料他倆耽擱了這一下,本打?算前去迎的齊霜月已經自己先過來了。


    “……表兄?”


    女孩清脆的聲音響起?來,祝子翎聞聲回神,這才跟容昭分開,轉身看過去。


    之前遠遠看的那一眼,隻?能看出這位氣質清麗卻並不柔弱,有種?生機勃勃的堅韌挺拔,讓人潛意識裏便覺得不是那種?姿容美豔的女子。但如今離得近了,祝子翎才發現,這位表妹的長相?其?實也?相?當漂亮,與容昭確實頗有些兄妹之間的相?似之處。


    容昭的長相?是祝子翎見過最為俊美的,與他相?像的齊霜月自然也?是個大美人,好看中帶了幾分淩厲,不似容昭那般有威勢,但也?堪稱光彩逼人。即便不施粉黛,一顰一笑之間也?有些勾魂懾人的力量。


    “霜月。”容昭衝她點了點頭,又看向祝子翎,“這是……”


    “是表嫂吧?”齊霜月不等?容昭介紹,便先出了聲。她看了祝子翎幾眼,淡淡一笑:“原來表嫂是這樣的。”


    “……”祝子翎不怎麽在乎稱呼,但要是一直被人叫嫂子感覺還是有點別扭,向齊霜月打?了個招呼:“表妹,不如,呃……你也?叫我哥吧。”


    齊霜月怔了怔,旋即有些為難:“可是表嫂看起?來比我要小……”


    祝子翎:“……”


    好在容昭出聲解釋了:“翎兒?大你幾個月。”


    齊霜月有些意外?,但還是很快點了點頭,說道:“那我以?後就叫子翎哥了?”


    雖然並不知道祝子翎會來,但齊霜月接受得很快,也?沒有什麽反感的表現。祝子翎本來以?為可能會出現齊霜月向容昭質疑他是否可信之類的事情呢,沒想到對方?居然完全?沒表現出什麽疑問。


    “表兄之前就說過,有機會就讓我和子翎哥見麵。”似乎看出了祝子翎的想法,齊霜月對他說道。“要不是我隻?能這麽躲躲藏藏,我早就想見見子翎哥了。”


    齊霜月並不是那種?拎不清的人,既然容昭會帶祝子翎過來,說明容昭足夠相?信祝子翎。而她相?信容昭的判斷能力,自然不會因此鬧什麽。


    更何況雖然跟容昭的聯係不算頻繁,但她對祝子翎做出的事也?有所耳聞,其?實她早就很好奇這位了。


    祝子翎聞言怔了怔,看了一眼容昭,倒是完全?沒有料到這一出。


    原來容昭早就向自己的親人介紹過他了嗎……


    祝子翎心?裏頓時又像被糖水泡了似的,發甜發軟。他衝齊霜月笑了笑:“我也?是想見見你所以?這次才非要讓王爺帶我一起?來的。你和王爺長得挺像的,很好看。”


    互相?認識過之後,他們也?沒有太多?時間閑話家常,容昭很快問起?了正事:“霜月,你說有急事要我幫忙,是什麽事?”


    齊霜月收起?了笑意,沉默片刻,說:“我想參加選秀。”


    “什麽?”容昭和祝子翎聞言都大吃一驚。


    然而齊霜月並未因此改變神色,反而語氣越發堅定?道:“我知道表兄可以?幫我安排合適的身份。”她毫不避忌地看向容昭:“我已經決定?好了。”


    容昭眉頭緊蹙,臉上開始浮現出一層怒氣,盯著齊霜月沉聲問道:“你去選秀做什麽?”


    “表兄難道不是已經猜到了?”齊霜月看著他,平靜說道:“我要進皇宮,親手殺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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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昭確實已經猜到了,對於永宣帝的恨意,齊霜月不比他少。他尚且更多?想著為齊家平冤昭雪,但在齊霜月心?裏,恐怕更渴望的是殺人血恨。


    以?齊霜月的相?貌,參加選秀多?半會被選上,屆時有了許多?接觸永宣帝的機會,伺機殺人確實很有可能成功。


    但容昭沒法讚同她這個計劃。報仇的事有他就夠了,當初他好不容易找到齊家唯一的幸存者,不是為了對方?用這種?方?式去和那幫仇人同歸於盡的。


    容昭微微吸氣,和目再睜眼看向齊霜月:“要殺他不需要你進後宮……”


    “我隻?想親手殺了他。”齊霜月語氣冷靜地打?斷他,“我知道就是沒有我,表兄大概也?能做到。隻?要再過上五年、十年。”


    “但我已經不想等?了。”


    齊霜月垂下眼睫。


    “我知道表兄一直在費力做很多?事,但我卻什麽都做不了。除了這次。”齊霜月聲音沉沉,顯得心?意已決:“這次是個絕好的機會,正好我也?等?不下去了。”


    “若是我進了後宮和表兄裏應外?合,想必表兄以?後也?會輕鬆很多?。”


    “有齊家、張家,那麽多?邊關百姓的血,我選秀入宮又算得了什麽。”


    “……”容昭聽得沉默下來。


    齊霜月和他不一樣,他恨永宣帝,也?恨蔣家,恨所有參與炮製了這樁冤案的人,而齊霜月的恨意絕大部分都給了永宣帝。


    當年靖國公被判通敵叛國時,齊霜月是跟著父母在西北邊關。齊家出事的消息比永宣帝的聖旨早一步傳過來,齊霜月的父母意識到情況不妙,提前將她送到了至交好友家中,在官差來抓齊家人回京處決時,另外?找了一具小孩兒?屍體假裝是齊霜月突發急病死了。官差急著複命,沒有多?查,齊霜月才得以?在這樁滅門慘案中逃過一劫。


    隻?是往後的日子她還是幾經挫折。齊霜月父母的那位至交好友也?是西北的一位將官,謊稱齊霜月是遠房侄女,養在自己家中。這位張將軍和他的夫人對齊霜月很好,這才沒使得這個幾歲就知道自己失去了所有父母親人的小姑娘直接崩潰。


    隻?是好景不長,齊家人被冤殺後,北狄卷土重來,然而此時原本那些將北狄趕出大啟的驍勇之將境況卻大不如前,因為在靖國公手下打?過仗屢遭攻訐,兵權和話語權被那些隻?知鑽營的小人分薄許多?。於是麵對來勢洶洶的北狄,大啟的防線直接搖搖欲墜。


    張將軍便是上前線應對北狄的其?中一位守將,本來以?他的能力經驗,並不至於守不住,然而因為他與齊霜月的父親交好,朝中從?上到下都處處刁難,皇帝派來的監軍屢屢與他作對,糧餉總被克扣,前線需要的糧草又在記恨他的地方?官員手裏一再延誤。


    邊關百姓仍然記得靖國公帶領軍士將北狄打?得落花流水的景象,也?相?信張將軍,原本都不畏懼一次北狄攻城,因而一開始大多?沒有選擇離城逃跑。哪知道一開始的大好局麵就這樣步步被葬送,最終北狄圍城時,再逃也?來不及了。援軍遲遲不到,張將軍戰死,北狄破城,盡屠大啟之民。


    然而這樣的悲劇和恥辱並未真的驚醒那幫隻?知自私自利的小人。為免繼續失城失地,最重要的是為免北狄會打?到自己頭上,他們不敢再亂做太多?手腳,好歹讓前線將士暫且止住了北狄的攻勢。


    但與此同時,麵對朝中對之前敗仗的問責,這些人毫不猶豫地把?責任都推到了諸如張將軍這樣的人身上。


    那些被他們用各種?陰謀手段陷害,仍舊為了守護大啟百姓戰至身死的人,最終卻成了致使這一切的罪人。


    張將軍和兩個兒?子都不幸在戰場上犧牲,而將軍夫人卻因張將軍怠忽職守而被貶為庶人,那些一手害死了張將軍的人立刻又如同吸血蚊蠅一般蜂擁而上,逼死了將軍夫人,將張家殘餘的勢力家財掠奪一空。


    齊霜月這個張家的“遠房侄女”,直接被當成丫鬟賣了出去。


    因為長相?姣好,她不缺買家,很快被一個富商買走,成了那家少爺的丫鬟。然而那少爺是個有暴力傾向的,愛好就是打?身邊的小丫鬟發泄,齊霜月被打?傷了許多?次,直到終於有一次她沒能忍住動手反抗,那少爺便倒黴得恰好被碎瓷片捅進了喉嚨。


    意外?殺人後,齊霜月懵了一下,很快就扒了少爺身上的首飾錢袋,不等?外?麵的人反應過來,開門就衝出去,鑽狗洞從?富商家裏逃走。


    她小心?翼翼,憑借足夠靈活的小孩兒?身材躲過了追查,跑到了離得挺遠的鄉下。因為怕被人追查到,少爺身上的首飾她都中途扔掉了。隻?是即便還拿了點銀錢,她一個小姑娘也?沒辦法自己立足過日子。一個寡婦看她可憐,將她帶回了家。


    這寡婦其?實還打?著讓她給兒?子當童養媳的主意,不過寡婦和她兒?子人還不錯,相?處過後,寡婦慢慢也?將齊霜月當作親女兒?疼了。但就在兒?子滿十六過後,據說皇帝要建什麽行宮,官府直接來拉人去服徭役,寡婦家沒錢贖徭役,於是唯一的男丁直接被拉了走。結果兩年的徭役剛過了一半,就傳來消息,說兒?子做工時腳滑摔死了。


    寡婦本就身體不好,得到這個消息立刻就一病不起?,很快便撒手人寰。


    再度變成孤身一人的齊霜月很快被宗族從?寡婦的房子裏趕了出去,無家可歸。


    不止如此,十歲過後,她越發出落得亭亭玉立,即便是在都是熟人的村裏,也?惹來了不少人的注意。被人趕走後,立刻就有人想把?她抓回家去,齊霜月憑著早年的那一點功夫底子躲開了這些鄉野無賴,想要再回西北去。


    這時候厲王容昭在西北帶兵,重新狠狠教訓了北狄的事已經逐漸傳開了。齊霜月並不能確定?這個和她血脈相?近的皇子值得依靠,但她也?沒有其?他地方?可去了。


    然而要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姑娘安全?地跋涉千裏還是太難了,不光路費盤纏是問題,那些試圖拐賣小孩兒?的事情也?防不勝防,尤其?是她那張出眾的臉,給她帶去了極多?的麻煩。


    最後齊霜月被一家紈絝強行抓進府裏時,幹脆狠心?在自己臉上劃了一刀,所幸恰好此時容昭帶人來找紈絝這家人的麻煩,這一刀還沒有下狠力。因為年紀小,還有容昭請鍾老配製的藥膏,才算是沒有留下疤痕。


    因為容貌與齊家人相?像,容昭雖然並未立刻懷疑齊霜月的身份,但還是出手幫了她。齊霜月偷偷觀察了一段時間,覺得容昭跟永宣帝看起?來不是一夥的,便主動透露了自己的身份。


    不過相?認後,齊霜月過得也?並不算很好,隻?是物?質條件上強了,實際卻要隱姓埋名,隱藏容貌,仿佛自己是一個不存在的人。


    她想留在西北,上戰場殺北狄,但西北卻有不少可能認出她的人,於是她隻?能離開,常年呆在僻靜的院子裏,不能外?出。


    她是個不能存在的人,因此不能再和任何人有親近的關係,於是她隻?能控製不住地不斷回想曾經有過的親情,回想兒?時的父母、張將軍和將軍夫人、那個收留她的寡婦,每想一遍恨意就愈深一層。


    這恨意本事對過往命運的憎惡,但若要將其?具現,毫無疑問會聚集在永宣帝的身上。


    齊家滅族是因為永宣帝不辨忠奸,張家受冤是因為永宣帝縱容奸惡,寡婦沒命也?是因為永宣帝要修行宮橫征徭役……


    齊霜月恨北狄、很那些陷害張家的小人、恨強行抓走寡婦兒?子的惡吏,但最終所有的恨都會歸結到永宣帝頭上。


    齊霜月不想給容昭拖後腿,所以?哪怕她在這樣的生活中恨得幾乎快要發瘋,也?沒想過隨隨便便就任性跑出去喊著要報仇。但如今碰到選秀這樣近乎千載難逢的機會,齊霜月終於忍不住了。


    每當從?珍視之人死亡的噩夢中驚醒,她腦子裏充斥的念頭都是要親手殺了永宣帝,殺了那些害了他們的人。


    所以?她之前很能理解容昭的瘋病,她甚至覺得自己有一天會變成容昭那樣也?不奇怪。


    齊霜月能理解容昭,容昭也?能明白她的想法。因此這時即便想要勸阻,卻知道自己恐怕說什麽都沒用。


    倒是祝子翎終於從?驚訝中緩過神來,問齊霜月:“真的有必要用這種?辦法嗎?就算你進宮之後找到機會殺了皇帝,可靖國公的冤案還是沒法平反,人們隻?知道皇帝是被人刺殺的,還是不會知道他都幹了哪些壞事。”


    “……我知道。”齊霜月聞言沉默了一下,仍舊沒有改變主意:“可他是皇帝。就算能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惡行,皇帝也?不可能自己下旨把?自己滅族。他還是可以?逍遙自在,再去殘害下一個忠良。”


    “我隻?想讓他付出代價,至於為祖父父親他們平反,我相?信表兄會做到的。”


    “可是……”祝子翎看了一眼容昭,見他始終眉頭緊蹙,還是想方?設法地勸道:“要用這種?辦法,還得進宮討好皇帝,跟他虛與委蛇,這多?惡心?。”


    齊霜月麵如寒霜,“確實惡心?,但隻?要能殺他報仇,我會忍住惡心?的。”


    “……”容昭微微歎了口氣,看著齊霜月:“你確定?要這樣?”


    齊霜月毫不猶豫地點頭,容昭眉頭微蹙,薄唇輕啟似乎是終於要同意了,祝子翎這時又突然說道:“可是……如果不管後果隻?是要盡快殺了皇帝,那其?實不需要霜月進宮也?能做到啊……”


    齊霜月聞言一愣,旋即說道:“表兄直接帶兵逼宮弑君當然不行……”


    “不用逼宮,”祝子翎搖搖頭,“比安排你進宮還要簡單。”


    “……”齊霜月並不相?信,“子翎哥說的是什麽辦法?”


    祝子翎看向容昭,覺得他應該知道是什麽辦法了。見男人眉間痕跡又深了些,薄唇微抿,沒有說話,祝子翎摸了摸下巴,斟酌著說:“嗯……其?實我們有讓人產生幻覺甚至精神錯亂的辦法來著……”


    接著祝子翎就在齊霜月懷疑的視線中講了一個“偶遇奇鳥,發現那鳥是隻?妖精,可以?讀心?可以?讓人產生幻覺,甚至可以?控製人的行動”的故事。


    祝子翎覺得既然容昭沒有阻止他說,說明對方?覺得可以?讓齊霜月知道異能的事,但容昭皺眉說明他或許還是不想讓祝子翎暴露出太多?特異之處,於是祝子翎就把?所有事情都丟到了毛團身上。


    而且妖精應該比他這種?有異能的人更能讓人接受吧。


    對於祝子翎的故事,齊霜月一開始不信,但接著聽他又說了不少例證,例如用吉兆誆騙永宣帝給美食城花了三十萬之類的,逐漸將信將疑起?來。


    畢竟祝子翎給人的感覺十分純良,不像是能短時間裏編出這麽多?細節故事的人,而容昭更不會拿這種?近乎荒謬的事情逗她玩。


    隻?是想要就這麽相?信是真的也?確實有點難。


    齊霜月看向容昭,秀眉輕蹙,“表兄,王府果真有這樣的妖精?”


    “……”容昭用餘光掃了一眼真正的“妖精”,點了點頭:“果真。”


    齊霜月見狀不敢置信,“既然這樣,為何不讓那妖精殺了皇帝,傳位給表兄?”


    容昭:“……他確實有這個能力,隻?是還並不保險。想要強行殺了皇帝可以?,隻?是事後未必能萬無一失。況且如今準備尚且不足,不會有人相?信皇帝真的傳位給我,這樣一來,譽王晉王都會帶著朝臣再生事端,後果不好預料。”


    祝子翎在一旁跟著點頭,說:“霜月,你不覺得比起?簡單殺了皇帝,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最好的報複麽?靠那隻?鳥的能力,相?信齊家這件事的真相?再過不久就能大白於天下,到時候讓皇帝夜夜都夢到齊家先烈,白天也?見到鬼影,自己把?自己慢慢嚇死,這樣你不覺得更痛快嗎?”


    齊霜月聞言愣了。


    不得不說,祝子翎這話確實說到了她心?坎上。她恨永宣帝,希望對方?死得越痛苦越好。若是祝子翎說別的她或許不願意為此多?等?,但如果是能讓永宣帝更慘,她確實有些想要改變主意了。


    看出她已經心?動,祝子翎再接再厲:“到時候皇帝被先烈鬼影糾纏,說不定?會大加補償,還有可能到靖國公的墳前痛哭流涕、認錯懺悔,發罪己詔讓此事天下皆知。這樣豈不是比你忍著惡心?去討好皇帝痛快多?了嗎?”


    “那隻?鳥就在王府,你還不相?信的話可以?和我們一起?回王府,體驗一下它的法術就知道了。或者下次我們帶它一起?來。”


    齊霜月到底還是被祝子翎說動了,決定?先確認一下祝子翎說的是不是真的。如果真有這樣的神鳥,那她便不去選秀了,就專心?給這鳥妖上貢,等?到永宣帝自食惡果的那一天。


    容昭沒有想到祝子翎竟然用這種?辦法把?齊霜月勸了回來,他略微有些後悔自己對齊霜月的安排還不太好,這時想了想便說道:“我查出了些可能替外?祖父翻案的線索,要派人去江南進一步追查,那隻?鳥也?會去。霜月,你要不要也?一起?去查這件事?”


    之前是為了安全?,齊霜月隻?能藏著,什麽事都沒法幹。但這樣將人日複一日地關著,對於齊霜月這樣心?裏壓著的事情本就多?的人來說,難免會讓人心?思愈加偏激。不如讓人出去走走,找些事情幹。雖然江南那邊不是他的地盤,但隻?要安排好人手,除非出現極小概率的意外?,應該都不至於出什麽大事。


    “去江南?”齊霜月聞言一怔,微微皺眉道:“讓那神鳥也?去?萬一它去了就不回來怎麽辦?本就是山野精怪,隔了那麽遠,還會按你們說的做嗎?”


    祝子翎立刻毫不心?虛地繼續胡扯道:“你放心?,雖然它是妖精,但相?當於是已經認主了的,肯定?會聽話的。去了江南我讓它聽你的話,它基本也?不會不聽的。”


    “不過它有時候愛偷懶犯饞,這種?情況你教訓教訓它也?沒問題。”


    就是這樣一來,原本說讓毛團挑自己順眼人選的民主選擇權也?沒了。


    祝子翎默默在心?裏不怎麽真誠地對毛團說了聲抱歉。


    獨|裁就獨|裁吧,還是先保證表妹不去犯傻比較重要。


    並不知道自己又被祝子翎賣了的小胖鳥這會兒?被一粒葡萄幹卡住了嗓子眼,回想起?當初被石珠卡住差


    點沒命的慘痛經曆,驚慌地甩著圓得看不出來的脖子一陣亂咳。


    好在很快就沒事了。


    心?有餘悸的胖鳥不敢再吃,越發覺得最近有“刁民”想要害它。


    等?到主人和那個大魔頭招呼它去見了一個新來的好看姑娘,毛團終於知道了這種?危機感是從?何而來……


    懷著敬畏之心?來見識神奇妖精的齊霜月,隻?見一隻?圓滾滾不到巴掌大的毛絨團子,撲騰著短小的翅膀悲憤地發出了一聲高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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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啾——!”


    主人你居然要把?我流放出京!!


    發現自己竟然聽懂了鳥叫的齊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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