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死了,死得悄無聲息,死得不甘瞑目。


    莫雲也死了,死得壯烈無比,屍骨無存。


    燦爛散去,金芒漸斂,陳東與王喜終於散去了體外的層層暴風,場間還活著的,便隻剩下了他們一行三人。


    整個房間充滿了死亡的血腥氣味,卻連一具完整的屍首都看不到,唯有滿地的血水似乎在述說著前一刻那恐怖的一幕幕。


    陳東的眉宇之間寫滿了疲憊,暗瞳的副作用,加上長時間趨勢風暴,讓他感覺腳下有些發軟,但他仍舊堅定地走向了房門口,莫雲死去的地方。


    莫雲的整個身體,包括血肉和骨頭都已經被融成了一灘血水,就連片縷衣物都沒有能夠殘留下來,這也使得陳東想要將莫雲帶回厚葬的打算徹底落了空。


    在不遠處還有另外一灘血水,那是傻子留存在世上最後的印記,陳東久久地凝視著這兩片血漬,微微歎了一口氣,終究還是艱難地邁開腳步,朝門外走去。


    陳東知道,傻子的死,會立刻引發一場大地震,他必須提前為此做好準備!


    然而陳東沒有想到的是,消息會傳得如此之快,在他離開成氏大廈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裏麵,傻子身死的消息已經徹底擴散了出去,然後他接到了一個有些出人意料的電話。


    打來電話的不是憤怒的老婆子,也不是知道陳東有此計劃的廚子,而是一個與陳東失去聯係很久的人。


    他叫盛竹,林嘯山稱呼他為老家夥,而對陳東來說,他是盛叔。


    自從墨子會內戰開啟以來,陳東便再也沒有見過盛叔,說起來也有些奇怪,在林叔生命的後半段時間裏麵,盛叔似乎是整個墨子會唯一還與林嘯山保持聯係的人。但在之後陳東不論是從何孝儒口中,還是與廚子、譚先生、矮子或傻子的交談中,所有人都沒有提到過那個喜歡戴著紳士帽的老家夥。


    仿佛盛叔對於這些人來說,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人物。但在傻子身死之後,第一個收到消息打來電話給陳東的,卻正是很多人都忽略的盛叔!


    陳東聽著盛叔那久違的聲音,一時之間有些意外。


    “盛叔?”


    “我有些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你盡快趕到仁王路27號,我在那裏等你。”


    說完,盛叔當即掛斷了電話,陳東放下手機,滿眼疑惑,同時他也開始思考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雖然傻子死了。但是陳東卻沒有忘記傻子在臨死前,準確地說,是在自己拿出燦爛前說的那句話,傻子告訴陳東,他沒有殺死林嘯山!


    這一點與矮子死前的話完全一致。在那個時候,傻子根本沒有必要欺騙陳東,所以陳東已經確定,林叔的死,跟傻子根本沒有關係!


    那麽,林叔到底是怎麽死的?


    如果按照嫌疑大小來排列的話,陳東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老婆子。但對方卻是林叔的未婚妻的身份,而且矮子也否認了老婆子殺害林叔的可能,所以一時之間,陳東就像是走進了一條死胡同,寸步難行!


    而就在這個時候,盛叔卻來了電話。這讓陳東在心底無疑再度升起了一縷希望,或許,關於林叔的死,盛叔能知道些什麽?


    但同時,陳東也有些猶豫。因為他很清楚,盛叔是老婆子的人,如果老婆子在得知傻子身死的消息後,聯想到自己已經知道了林叔並不是被傻子所殺,那這一次見麵會不會是一個圈套?


    要知道,在傻子身死之後,陳東已經有所懷疑,他其實是被老婆子利用了,雖然最後的這番利用錯打錯著,因為陳東是陳遠的兒子,他殺死傻子,也算是為父報仇,但不論怎麽說,從一開始,老婆子便將陳東當做了手中的一把尖刀!


    如今敵人已死,而手中的刀卻距離事實的真相越來越近,老婆子會怎麽做?會不會親手將這把刀折斷?


    這種猶豫隻持續了很短的時間,便被陳東拋在了腦後,隻因為林叔曾對他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陳東永遠記得,在林叔遭遇不測之前,曾經給自己打過一個電話,在那之前,陳東剛剛發現了豹子是老婆子的人這一事情,所以想要向林叔示警,然而林叔卻表示他早就已經知道了這一切。


    在那次通話中,林叔問了陳東一個令陳東疑惑不解的問題。


    “小東啊,我想問問你,我把你從小就帶進拳場,你,有沒有怪過我?”


    麵對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最後陳東的答案是:“沒有!”


    至今陳東似乎還能隱隱聽到林叔在那之後欣慰的笑聲,便在這個問題之後,林叔如同交代後事一般,給陳東說了一句話,而誰也不曾想到,那句話,就成了林叔此生對陳東所說的最後一句遺言!


    “小東,你要記住,以後不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要懷疑盛老鬼!”


    就是這句話,讓陳東在瞬時之間便做出了判斷,他選擇相信盛叔,所以他要趕去見盛叔這一麵!


    片刻之間,陳東便來到了盛叔口中的仁王路27號,那是一間居民房,房門虛掩,陳東對身邊的兄弟們交代了一聲,便準備獨自赴約,但宋巧巧卻堅定地跟在了他的身邊。


    陳東轉頭看著宋巧巧的眼睛,裏麵藏著的是不容妥協的堅定,他知道,在這種敏感時期,即便自己再如何信任盛叔,宋巧巧也絕不放心讓自己獨自去見盛叔。


    想了想,陳東最後還是歎了口氣,沒有拒絕宋巧巧的心意,兩人攜手一起走進了那間居民房。


    屋子不大,裏麵的布置很簡陋,也很幽靜,剛走了幾步,陳東便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到了那個熟悉的男人。


    依舊是一絲不苟的著裝,依舊是那稍顯刻板過時的紳士帽,甚至陳東還注意到,在男人的手邊。還放著林叔曾經最愛喝的威士忌。


    “盛叔。”


    陳東輕喊了一聲,慢步走到了盛叔的身前站定,他想要知道,這個老人到底在此刻想要告訴自己什麽。


    盛叔抬起眼皮。似乎有些懶洋洋地打量了一下陳東,又看了看陳東身邊的宋巧巧,出人意料地並沒有拒絕宋巧巧的到來,而是輕輕點頭,指著身邊的沙發,說到:“坐。”


    陳東隨即帶著宋巧巧坐到一旁,而就在這個時候,盛叔的聲音突然冷不丁響起,讓陳東的臉色急變。


    “老家夥是自殺的!”


    “什麽!”


    陳東瞪大了眼睛,猛地從沙發上彈起來。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盛叔。


    盛叔卻似乎根本沒有在意陳東的失態,他隻是淡淡地飲了一口杯中的酒,慢悠悠地繼續說到:“老家夥死的時候,我就在他身邊,我答應過他。隻有等你殺掉傻子,才能把這番話告訴你。”


    陳東的渾身都開始顫抖起來,他感覺一陣凜然的寒意從腳底直升到頭頂,他的眼中仍舊閃爍著不敢置信的光芒,他徒勞地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林叔,竟然是自殺的!


    屋中的寂靜持續了很長的時間。陳東才艱難地抖動了一下喉頭,言中帶著苦澀:“不可能,為什麽!”


    盛叔似乎饒有深意地看了陳東一眼,隨即反問到:“你真的不知道為什麽嗎?”


    隨著盛叔這道冷聲,大量的記憶碎片如光幕一般迅速從陳東的腦中閃過,猶如一塊塊拚圖。逐步拚接到了一起,終於形成了最終那幅完美的圖畫。


    林叔曾經問陳東,會不會怪他?


    廚子曾經告訴過陳東,陳東這一屆的紅星特訓營原本是為了擇選新一代的墨子會巨頭。


    何孝儒曾經給陳東說過,當年陳家滅門慘案後。唯有林叔和他真正選擇了逃離墨子會,而他們從未放棄過複仇。


    林叔還曾經感慨過,陳東的再度歸來,是命運,也是宿命。


    可惜的是,陳東對於養父母被殺的仇恨,並不是那麽強烈,畢竟那個時候的陳東隻是一個懵懂的孩子,更可惜的是,陳東在特訓營中殺死了蕭笑,被開除出營,否則,他應該順理成章地成為下一代墨子會巨頭的候選人。


    便如矮子死前感慨的那一般,如果不是林叔的死,陳東與瘸子和矮子的仇恨,隻是私仇,而不會牽涉到整個墨子會,更不會從一開始便旗幟鮮明地站在他們的對立麵。


    林嘯山從陳東的身上,看到了為大哥報仇的希望,但他不敢確信,陳東真的會全力以赴,拚掉自己的所有來殺死傻子,所以林嘯山做出了一個看起來最為匪夷所思的決定。


    他要用自己的死,為陳東種上對傻子的仇恨,為的,便是今天陳東親手了解掉傻子的生命!


    為此,林嘯山必須死,他殺死了自己,用自己的生命,來嫁禍傻子!


    他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陳東的身上,將所有的信任都交到了盛竹的手中,而終於在今天,陳東殺死了傻子,所以盛竹,出現在了陳東的麵前。


    陳東一言不發地看著盛叔臉上的悲容,突然感覺心中似乎空了一塊,兩行無聲的淚水慢慢滑落。


    原來,如此。


    陳東還沒有從悲戚中回過神來,盛叔卻猛地將手中的威士忌一飲而盡,然後搖頭對陳東說到:“我的話說完了,你趕緊逃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ps:


    挖了這麽久的坑,終於填上了,其實總覺得寫得不是很好,有些遺憾,如果以後有機會可能要修改一下,大家先看看吧,結局已經越來越近了,敬請諸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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