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老郭頭來跟他們告了個別,就和兒子遠赴外鄉養老去了。中午,冷凝霜帶上工匠去裝修新宅,主要是刷刷牆,再改造浴房、鋪設地龍。工匠雖然覺得她的要求很新奇,但還是根據她的描述出了圖紙,要價二十兩。


    冷凝霜去監工,沒讓白兔跟,而是讓他去家具店訂張床。白兔也不敢反駁,蔫蔫地去了家具店,接著像個留守兒童似的,坐在後院的磨盤邊苦著一張臉發呆。她一定生氣了吧,因為他對她說了那些討厭的話,還胡亂對她發脾氣,所以她不想搭理他了。狠狠敲敲腦袋,明知道她冷情,明知道她討厭承諾,他為什麽要頭腦一熱說出那些丟人的話,裝傻呆在她身邊不是更好麽。


    現在好了,她生氣了,不搭理他了,接下來會不會把他趕走。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不安,沒了她,無法想象,他一個人要怎樣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生活下去。


    錢滿貫路過,看著他因為沮喪耷拉下來的尾巴耳朵:


    “我說小白,你都坐一上午了,讓小霜一個人去監工,你倆到底誰是男人,誰是女人?”


    “霜霜不讓我去。”


    “你是個男人,她不讓你去你就不去,你也太聽說了。”這麽聽話的男人她還是頭一次見,感覺好驚奇。


    “我不會做霜霜不喜歡的事,我不想讓她討厭我天馬行空四部曲最新章節。”他悶悶地回答。


    錢滿貫張口結舌,該說他太小心翼翼還是他太有覺悟?”


    白兔悶了一會兒,忽然站起來:“滿貫姐,我出去轉轉,若霜霜回來,就說我出去了。”呆坐著也沒用,還是出去看看有沒有什麽賺錢的法子,隻有會賺錢的男人才能挺起胸膛去喜歡女孩。


    懷揣“雄心壯誌”,他出門去了。


    冷凝霜午後歸來,剛走到門口,就看見白兔抱了一卷紅紙大步走來,疑惑地問:“你買什麽了?”


    白兔走近才看見她,嚇了一跳,悶悶回了句:“春節要到了,我看街上賣春聯挺火的,反正也沒事,就想著也寫幾張拿去賣。”


    頓了頓,他瞄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問:


    “霜霜,你還在生氣嗎?”


    “生氣?生什麽氣?”


    白兔望著她,她疑惑的表情很自然,並不是賭氣,而是她早就忘了昨天發生的事。他的心沉至穀底,原來從頭至尾那麽在意的人隻有他,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傻。


    “我進去了。”憤悶地說了句,垂頭往裏走。


    冷凝霜望著他落寞的背影,一頭霧水。


    次日,白兔早早出攤,過了晌午,冷凝霜本來是想去買包子,卻鬼使神差地拐到東安街,在街尾一個角落裏發現了坐在破桌子後頭,木著一張臉的白兔,他正冷冷地瞪著路過時偷瞄他的姑娘,散發著零下三十的冷氣。


    “你板著一張臉會把客人嚇跑的。”她哭笑不得,走過去把兩個包子放到他麵前。


    白兔嚇了一跳,蹦起來問:“你怎麽來了?”


    “路過。”她隨手撥弄攤在桌上的對聯,“賣出去幾副?”


    “一副。”他壓低了頭,沮喪地回答。


    “一副?”她吃驚地揚眉,現在正值賣春聯的旺季,一上午怎麽才賣出去一副?


    正在這時,有農婦過來問價:“小哥,春聯咋賣?”


    “十文錢一副。”


    “十文?你咋胡亂要價?王秀才才賣五文,你當俺傻子啊!”農婦罵罵咧咧說著,扔下春聯大步走了。


    冷凝霜啞然失笑:“我說你,別人賣五文,你賣十文,當然賣不出去,賣之前你總得了解下行情吧?”


    “我了解過了,我在這兒擺一天攤就得交五文錢出攤費。再說我的字是正統顏體書法,比王秀才寫得好多了。”白兔不服氣反駁。


    “你是賣/春聯,又不是賣書法,平民百姓貼春聯都是圖個喜慶吉利,隻要不太難看,誰管你顏體柳體!”


    白兔無從反駁,抱著胸氣鼓鼓的。冷凝霜抬起他的下巴,用力一捏:“還有這張臉,笑一笑,你沒看見那些姑娘想過來卻被你的冷臉嚇退了嗎,現成資源不用,浪費!”


    “我才不想被一群嘰嘰喳喳、傻裏傻氣的姑娘圍住。”他推開她的手,扁起嘴說。


    冷凝霜翻了個白眼,就在這時,兩個看上去有些家底的姑娘靦腆地蹭過來,紅著臉看了看這個新來的官人,又偷瞄一眼一直冷臉的那位,怯生生問:


    “這位小哥,春聯咋賣?”


    白兔還沒回答,冷凝霜先轉過身,對著姑娘微微一笑,如冬日裏的一縷陽光,竟照得人渾身發酥:


    “若買五副,七文錢一副,我再加送一副藏有姑娘名字的對聯;若買十副,我還可以用姑娘的名字現場作一首藏頭詩送給姑娘天賦武俠係統全文閱讀。”


    “家裏用不了那麽多啊。”姑娘紅著臉糯糯地說。


    “一點不多,姑娘這氣質一看就是大家閨秀,大戶人家門戶多,自然要多貼幾副春聯討個大吉大利。那加贈的對聯可是由在下親筆為姑娘書寫喲!”她說著,一抹勾魂攝魄的笑,擠擠眼睛。


    姑娘被電,頓時芳心怦然,兩眼冒桃心:“我買!”


    “我也買!”


    一旁圍觀的少女們聞言,也都一窩蜂擁上來,明知買太多沒用,可就是舍不得彩頭,就是舍不得俏公子的笑臉。


    就在這時,一個身穿綢緞的中年男人邁著八字踱到攤子前,拇指上的金扳指閃閃發亮,後麵還跟著個小廝:


    “小哥,這春聯怎麽賣?”


    “這位爺,若單買,十文錢一副。”冷凝霜笑答。


    “這麽貴?”男人皺皺眉。


    “這位爺,不算貴,您瞧這字體筆法,不是我自誇,豐腴雄厚、氣勢開張,掛在家裏絕對不丟麵子。看您氣宇軒昂、神采不凡,一看您就是開茶樓的,若您多買,我就加送您一張精妙的對子,您拿回去掛在茶樓,又雅致又能財源廣進。”


    男人被她的舌燦如花逗樂了:“你這小哥倒有趣,你怎知我是開茶樓的?”


    “咦,我猜錯了嗎,您給人的感覺明明就像茶一樣,質感醇厚,清逸韻雅。”


    男人被誇得心情舒暢,哈哈大笑:“好,你若能寫出一副精妙的對子,今兒你的春聯我就買!”


    冷凝霜微微一笑,執筆蘸墨,在紅紙上洋洋灑灑寫下兩排字:隻緣清香成清趣,全因濃釅有濃情。


    男人眼眸一震,撫掌大讚道:“好!寫得好!”帶著欣賞,笑眯眯打量了她一番,“小哥,這多買是買多少?”


    冷凝霜笑嘻嘻地答:“爺您喜歡買多少都行,您家大業大,應該需要貼不少吧,對我來說自是越多越好。”


    “你倒實誠。我要二十副,你再多送我一副!”


    “爺您真豪氣!”冷凝霜笑容滿麵,讓白兔包了二十張,自己提筆蘸墨,在白紙上書寫道,“四海鹹來不速客,一堂相聚知音人。”


    中年人大讚,付了錢,讓小廝抱了一包春聯,喜氣洋洋地走了。白兔目送他遠去,扯扯冷凝霜的袖子:


    “你怎麽知道他是開茶樓的?”


    “他扇子背麵不是寫著‘茶人莊’麽。”


    “那他自己不知道?”白兔吃驚地問。


    “他知道啊。”冷凝霜笑看一眼迷惑不解的他,“這賣東西,營銷最重要,不是說你東西好就會有人買。首先你要知道你想賣給什麽樣的人,普通百姓要的就是物美價廉,而像剛才那幾位都是心氣高的有錢人,有錢人買東西要的是新奇、能吸引他,還能讓他心情愉快。賣給人需要的,就是他不需要你也讓他覺得他需要,這才叫做生意。”


    白兔若有所思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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