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裏,白兔不用再去擺攤,自從發覺自己擁有針黹技能,他開始整日閉關在房間裏替冷凝霜做枕頭縫被麵,想趕在正月忌針之前把急需用品全做完。於是冷凝霜再次“失業”,她雖不甘心,卻也可憐千瘡百孔的手指,悻悻地承認自己的確沒有天賦,學習針線的計劃暫時擱淺。


    錢滿貫對於白兔會刺繡很無言,卻又不得不驚歎他繡出來的紋樣針法靈活,配色清雅,栩栩如生。


    過春節過的就是一個熱鬧,往年一直都是錢滿貫和錢胖子兩個人過節,今年多了冷凝霜和白兔,二人自然高興,就連憨厚木訥、平日裏不怎麽說話的錢胖子都滿臉是笑,特意多炒了幾盤菜。


    充滿爆竹味的春節就這麽過去了,初一,總共七十兩的鋪麵租金進賬,稍稍平複了冷凝霜“成親花錢如流水”的感慨。大年初五,新宅的裝修終於完成,她和白兔雇了輛車,打算搬去新家。


    騾子車吱吱嘎嘎駛出集市,白兔抱著哈二靠在冷凝霜身旁。哈二這兩天讓錢胖子喂多了,體重飆升,討好地把大腦袋搭在冷凝霜的腿上,被她推開,就哼唧著抗議,直到喂它一張炸肉餅才罷休與狐仙雙修的日子。


    冷凝霜又把裝了肉餅的紙包遞給白兔,白兔卻笑嘻嘻地對著她張開嘴:“啊――”


    冷凝霜翻了個白眼,把肉餅送進他嘴裏。白兔心滿意足地咬住,邊吃邊掀開簾子往外看,卻驚訝地咦了一聲,說:


    “姚仙仙!”


    冷凝霜微怔,探出頭去,果然是姚仙仙。隻見她挎了個籃子,彎著小身板,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兩人說話間,姚仙仙已經抬起頭,見到白兔喜出望外:


    “白大哥!”


    “腳怎麽了?”白兔問。


    “不小心崴了一下。白大哥,若是去檀溪村,能帶我一程嗎?”姚仙仙疼得皺起一張小臉。


    白兔望向冷凝霜無聲請示,姚仙仙也越過他好奇地看向冷凝霜。冷凝霜不太爽他多管閑事,尤其是對姚仙仙,她可沒忘他們在稱呼上的親昵度,可對方受了傷,扔下不管又不人道,於是點點頭。


    “上來吧。”白兔說著,卷起簾子。


    不久,姚仙仙一瘸一拐地爬進車廂,對著冷凝霜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哈二見有漂亮姑娘,涎著臉往前湊,被冷凝霜一把揪回來。哈二本想抗議,可窺見她的冷臉,趕緊怕怕地縮回去。


    騾車重新啟程,姚仙仙一雙靈動的眼在二人身上轉了轉,抿嘴笑問:“白大哥,這位姐姐是?”


    “她是我娘子,我們初六就要成親了!”白兔喜氣洋洋地笑答,得意之情溢於言表,頓了頓,說,“霜霜,姚仙仙也住在檀溪村,她和賈小七是鄰居。”


    姚仙仙笑眯眯地道:“白嫂子真好看,白大哥你真有福氣!”


    冷凝霜望著她純淨無垢的笑臉,眼眸微閃。


    “那是!”白兔大言不慚,臉都笑成了一朵花。


    姚仙仙家就在新宅西邊,三間土坯房,房頂蓋著茅草。滿地雞屎的土院裏,一個掛著清鼻涕、約莫五六歲的小男娃正在拾掇院子,另一個十歲左右的少年在清理雞舍。


    兩人聽見動靜回過頭,冷凝霜搭把手將姚仙仙扶下車,小娃娃看見,先撲過來笑嘻嘻地叫姐姐,隨後上前的少年卻覺察到不對勁,皺起一雙老誠的眉,嚴肅地問:


    “姐,你咋了?他們是……”


    “你姐崴了腳,你快扶她進屋吧。”冷凝霜回答。


    眼見二弟擔憂地鎖緊眉頭,姚仙仙忙笑道:“姐沒事。白大哥白嫂子,這是我弟弟虎子和大福。虎子、大福,白大哥和嫂子是咱們的新鄰居,快叫人!”


    兩個小男孩乖巧地叫人,聲音驚動了正在屋裏做活的母親,一個麵目清秀的中年婦人出來,見女兒崴了腳心急如焚,急忙讓兒子扶進去,又趕緊對著冷凝霜道謝:


    “多謝姑娘和小哥送仙仙回來,快進屋喝杯水吧!”


    冷凝霜見她是個和氣的婦人,便笑了笑:“大娘別客氣,都是鄰裏鄰居的。姚姑娘也送回來了,我們先回去了。”


    “喝杯水再走吧!”


    “不用了,下次吧。”冷凝霜笑說。


    姚氏挽留不住,隻得目送兩人離開。


    重新登車,白兔對冷凝霜說:“姚仙仙她爹去世了,姐弟三人全是她娘靠賣繡品養大的武髓。她從八歲起就每天去鎮上,夏天賣扇子,冬天賣豆漿和茶葉蛋。她的攤子離我擺攤的地方不遠,上次她的爐子被人踢壞了,我還幫她修過。她拚命攢錢一心想讓弟弟讀書考功名,姑娘家中午經常餓肚子,怪可憐的。”


    冷凝霜眉一揚,淡淡說:“窮人家女兒,哪個不可憐?”


    白兔微怔,歪頭想了一會兒,看著她:“好像也是哈!”


    冷凝霜翻了個白眼:“同情心過剩會傷害別人的自尊心,她一個姑娘家,你和她太親近會被說閑話。”


    白兔直直地看了她一陣,忽然撲哧一笑,半掩嘴唇歡快地問:


    “霜霜,你在吃醋嗎?”


    冷凝霜耳根子一熱,繃了一會兒,麵無表情地反問:


    “我有那麽無聊嗎?”


    白兔卻縮到一邊,笑得更歡。


    冷凝霜被他笑得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反駁,悻悻地翻了個白眼。她隻是想提醒他不要同情心泛濫,絕不是吃醋這種不灑脫的情緒!絕對不是!


    新房被刷得四白落地,進了堂屋,正牆下放了一張長條桌幾,桌幾前方擺了兩張扶手椅夾著一張茶幾。廳堂的左右兩側各兩把椅子,地中央則是一張圓桌外加四隻圓凳。除了桌幾上擺著的兩個土定瓶和一隻瓷盤擺件,其餘全是原屋主留下的。


    堂屋左邊的臥室,那張傻了吧唧的鴛鴦喜床冷凝霜看了就來氣,又大又笨占了半間房,最重要的是價錢貴又俗氣。不滿地數落了白兔一頓,他卻隻是嘻嘻笑,轉移話題說要多寫幾幅字畫給這屋子添點氣氛。剩下的家具很簡單,一張雙開大櫃、一個地櫃、兩隻衣箱外加一張臨窗的梳妝台,梳妝台上放了一麵小銅鏡。


    堂屋右側是書房,裏麵的擺設也很簡單,除了書桌就是書櫃。臥室原來的舊床也移到那屋,以備不時之需。西廂房是廚房,灶台已經重新砌過,附帶的耳房被用作柴房。東廂的浴室改造過後可以在裏麵直接燒水排水,無需挪動浴桶,耳房內的馬桶也同樣能地下排水。


    沒有多餘綴飾,實用性很強,冷凝霜對此很滿意。和白兔整整打掃了一個下午,夜幕時分,房間煥然一新,院子也打掃整齊。從鎮上買回來打算當做晚餐的炸餅已經涼了,白兔自告奮勇去廚房熱。冷凝霜進浴室痛快地洗了個熱水澡,剛擦了頭發出來,就看見在大門口徘徊的姚氏。


    “姚大娘?”她微怔。


    “冷姑娘,我還怕我找錯門了哩!”姚氏含笑進門。


    “姚姑娘的腳沒事吧?”她客套地問一句。


    “郎中給貼了藥,養養就好了。多虧了你和白小哥,不然從鎮上到村裏這麽遠的路,要是她自己走回來,傷得肯定更重。這是我家自己煮的茶葉蛋,姑娘你收著,別嫌棄。”姚氏從挎籃裏摸出幾個雞蛋就往院子裏的桌上放。


    “這怎麽好意思,我們隻是順路,大娘快拿回去吧!”


    “姑娘,你不收下就是看不起大娘!”姚氏佯作生氣地板起臉。


    冷凝霜無奈,隻得含笑收下:“那多謝大娘了。”


    姚氏笑眯眯地拍拍她的手:“都是鄰裏鄰居的。聽仙仙說,你和白小哥要成親了,往後有什麽事大娘能幫上忙的,你就過來找我,千萬別客氣。”


    冷凝霜笑著答應,兩人又寒暄了幾句,姚氏這才笑著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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