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吟風聞言,眼珠子瞪得像銅鈴一樣大,握緊拳頭怒道:


    “你說什麽?!”


    蘭墨涼連忙攔住他,對著臉色陰沉的白兔和冷凝霜歉意地笑道:


    “殿下和夫人息怒,吟風他就是這麽衝動,最喜歡講實話,連皇上都說他的這個性子讓人頭疼,不過他絕對沒有惡意的。”


    頓了頓,他對冷凝霜笑吟吟地道:


    “夫人放心,不管你和殿下是怎麽成親的,畢竟現在你是殿下的正室妻子。等殿下將國內的局勢平息之後,一定會派人回來接你們母子三人。夫人應該高興才對,殿下一旦回國繼任太子之位,夫人就是太子妃了,兩個小少爺也會跟著變得尊貴無比……”


    冷凝霜眸光森寒地望著他,心裏的煩躁鬱結成團,已經摩擦出了一絲火藥味。頓了頓,她不耐地冷笑道:


    “無聊!”


    蘭墨涼沒想到她會油鹽不進,好賴全不聽,愣了愣,仔細去觀察她平肅的臉,竟然猜不透她心中所想,心跳微頓,幹笑著說:


    “夫人……”


    “我肯讓你們進來,是因為聽你說你們有很重要的事。現在看來,你也沒什麽重要的事。我對你說的話題不感興趣,也不想再聽,你們請回吧。”冷凝霜努力沒有將內心的躁鬱表現出來,冷淡地道。


    “以後別再來了。”白兔同樣沉聲接口道,“我不管你們是真騙子還是假騙子,我們家每天都很忙,沒時間也沒興趣聽你像個說書的似的講這種離奇的事。若你們再來騷擾我和我的家人,我真的會報官。說不定其他地方已經有受害者被你們這兩個騙子給騙了。”


    “殿下,我怎麽可能會騙你,哪有騙子會編出這麽離譜的事情。假傳皇上的口諭過來召你回國!我說的全是真的,殿下,你要相信我!”慕吟風急了,急於想掏出自己的忠誠般高聲道。


    “若真是晉國的高官,”冷凝霜忽然開口,看著蘭墨涼的眼裏掛著一絲冷笑,“被漢國知道你們便衣悄悄入境,你們的立場也會很麻煩吧?”


    蘭墨涼眼眸微眯,這絕對是威脅,赤裸裸的威脅絕世神醫!晉漢兩國隻是表麵和睦。若被漢國探子知道晉國朝臣秘密入境,很難想象會發生什麽!


    這個女人……還真有膽量啊……


    他拉住還想再說的慕吟風,皮笑肉不笑地道:


    “臣知道殿下突然聽到這樣的消息一定十分震驚。是臣唐突了,臣會給殿下時間好好考慮,臣今天就先告退了。”


    說罷,躬身施了一禮,扯著還想再勸、不肯離開的慕吟風走了。


    夫妻倆陰沉地在椅子上坐了好一會兒。白兔突然扭過頭,勸慰似的嘿嘿笑道:


    “娘子,別聽他們胡說,他們一定是騙子。我還要去做晚飯,你晚上想吃什麽,紅燒蘑菇再加一點幹玉米怎麽樣?”


    冷凝霜眯起眼。看了他一會兒,說:


    “你的笑一點不自然。”


    白兔唇角的笑僵了僵,接著弧度更大地咧開嘴。嗬嗬笑道;


    “我哪有,那都是因為娘子你在亂想,所以才會這麽覺得。晚上就做紅燒蘑菇,大兔和二兔雖然被禁食,但還是從明天開始好了。今天先折中一下,就做點炸雞塊吧。你說好不好嘛娘子……哈哈哈……”


    冷凝霜仍舊眯著眼凝了他一陣,直到他越笑越僵,腦門上已經掛了一大滴冷汗,才沒精打采地起身,一邊往屋子裏走,一邊道:


    “我去收拾衣櫃。”


    白兔望著臥室門上的珠簾晃了晃,滿腹沉重地歎了口氣。


    慕吟風被蘭墨涼拉進院子裏,沒好氣地甩開他的手,怒道:


    “你幹嗎拉我!我一定要跟殿下好好解釋清楚!殿下隻是一時想不通,隻要我好好說,他一定會理解跟我回去的!”


    蘭墨涼的眼裏閃過一絲冷意,低聲說:


    “吟風,你太放肆了,殿下如今已經不是被圈禁在華陽宮的那位了。我不知道你們過去的交情到底怎樣,但殿下是要在未來繼承大統的人,注意你的態度。”


    慕吟風噎了一下,腦袋耷拉下來。


    “看來殿下如今的日子過得很舒坦,一時半會兒不會答應和我們回國。此事從長計議,我們先回去吧。”蘭墨涼輕聲說。


    “可是……”慕吟風的眼裏寫滿不安和擔憂。


    蘭墨涼忽然往東廂房看了一眼,隻見東廂第三間房,一個小腦袋正隔著紗窗看著他,他含笑朝窗戶招招手。


    結果窗戶砰地被關上!


    蘭墨涼無語,腦門上劃出一道長長的黑線。


    “大兔,那兩個人走了。”二兔回頭對正在抄寫的哥哥說。


    “唔。”


    “那兩人好奇怪,說話時像小偷一樣,到底是怎麽回事嘛?!”


    大兔手中的筆頓了頓,平板地回答:“娘說了,神經病的行為正常人無法理解。”


    二兔恍然大悟:“哦,原來如此暴力修士!”


    冷凝霜站在衣櫃前漫不經心地收拾著。


    和他成親已經五年了,雙胞胎都三歲了,如今的她也開始做一些家務,潛移默化地成了一個普通的主婦和母親。雖然在某些地方仍不能像村子裏的其他女人一樣那麽稱職,但他們一家四口每天還是生活得很和諧寧靜。


    上輩子從沒嚐試過、甚至有些鄙視的生活方式,這輩子她卻過得怡然自得,有滋有味。


    她不想改變這種生活,一點也不想。


    她想就這麽一直平凡和順地生活下去。


    在沒有成親的時候,冷凝霜自然懷疑過白兔的身份,畢竟他是在極為凶險詭譎的情況下失憶的。無論是相貌、舉止或談吐,甚至是最細微的習慣,都在暗示著他出身不凡。


    那個時候她也猶豫過,也嚐試過要離他遠一點,她完全明白。和一個來曆不明、背景複雜的男人太深入地交往,他的過去遲早會成為他們之間一個隨時都有可能爆炸、並會炸毀一切的定時炸彈。


    但她還是和他成親了,並且安安穩穩地過了五年。


    生活的和順讓她把他的來曆忘了好些年,直到今天……


    不能說她對這一天沒有預料,她隻是一直懷著僥幸,並且隨著安穩的時間越久,那種僥幸也越來越占據上風,將她的擔憂完全壓製了下去。


    然而這一天還是來了……


    無意識地將手中的衣料越握越緊,胸腔內鬱結的怒氣瞬間轉化成強烈的鬥誌。她絕對不會容許!她絕對不會允許那兩個莫名其妙、突然出現的人毀了她現在的生活!


    她要在這個小院裏輕鬆安逸地生活,幸福平靜地養育雙胞胎長大。嫉妒卻欣慰地看著兒子娶媳婦,再溫暖且了無遺憾地走完平凡圓滿的一生……


    任何想破壞她理想生活的人,她絕對不會原諒!


    已經好些年沒有過地。清澈了三年的眸子裏久違地再次染上了墨黑。若那兩個人不知悔改當真要破壞她的生活,她一定不會放過!


    白兔正在廚房裏用兩根長長的竹筷子炸雞塊,圍裙係腰,手法熟練。典型的家庭主夫,這樣的人。你能相信他是一國皇子嗎?


    冷凝霜好不容易整理好了心情,可站在廚房門口,望著他失了魂似的背影,胸口悶得歎了口氣。走到他身邊,輕描淡寫地道:


    “你要炸糊了。”


    白兔倏地回過神,低頭望著鍋裏的雞塊已經變得焦黑。哇呀一聲,手忙腳亂地將雞塊往外夾。可因為太慌亂,夾了好幾次。崩出了好些熱油,才終於把已經完全糊了的雞塊夾進盤子裏,長長地鬆了口氣。


    冷凝霜耷拉著眼皮,回身去桌子前切蘿卜。


    白兔連忙笑道:“娘子,我來切就好。”


    “兩個人一起做快點。”冷凝霜背對著他。淡淡地說。


    白兔笑笑,一邊繼續炸雞塊。一邊道:


    “這兩年你家事做得越來越熟練了,以前明明連菜都切不好。”


    “你每天去教書,哪能什麽都讓你做。”


    “所以說,我越來越感覺我娶到了一個賢惠的娘子異界道尊。”白兔幸福滿滿,笑得見牙不見眼。


    “你是說從前讓你一個人做家事的我是個很差勁的娘子?”


    “我哪有這樣說。做不做家事不重要,不過你能陪我一起做,我還是很開心的。”白兔笑嘻嘻地說。


    冷凝霜沉默了半晌,忽然低聲問:“你想做太子嗎?”


    白兔一愣,回過身笑道:“哎呀娘子,你還真相信那兩個人說的話?”


    “即使你忘了過去的事,其實你也知道吧,你出身不凡……”頓了頓,她問,“如果、如果他們說的是真的,太子再往上可是一國之君……”


    她不希望在這件事上他采取回避的態度,她想知道他真實的想法。蘭墨涼那兩個人一看就是世家子弟,不管他們說的幾分真幾分假,他們都已經在她和他的生活上投下一枚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爆炸。


    白兔愣愣地看著她,良久,哧地笑了,正色回答:


    “別說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你看我這樣哪能當太子啊。我們不是說好了,要在這裏平平靜靜地生活,看著大兔和二兔健康長大,看著他們娶妻生子,一直到死去的那一天,我們都會一直生活在這裏嘛。


    說起來,今年外麵的桃樹終於開滿了綠葉,也許等到明年春天就會開花了。娘子,到時候我們一家一起在院子裏賞花吧?”


    冷凝霜切著蘿卜,頓了頓,輕笑回答:“好。”


    白兔莞爾一笑。


    二兔突然蹭進來,滿眼冒金星地問:


    “爹,飯還沒好嗎?”


    “二兔你餓了是不是?好了好了,馬上就好了。”白兔急忙說。


    二兔已經爬上冷凝霜身旁的椅子,雙手搭在桌沿,探著脖子往上瞧,見是蘿卜絲,皺起臉叫道:


    “啊!又是蘿卜,人家討厭蘿卜!”


    “小孩子不可以挑食。”


    二兔不服氣地鼓鼓嘴,捏起一條切好的蘿卜絲,觀察了一下,遺憾地搖頭:


    “娘,你切的蘿卜絲歪七扭八,好像一隻大蜈蚣!真傷腦筋,同樣是娘親,小黃鸝的娘切的蘿卜絲比你的蘿卜絲好一百倍,我好傷心呢!”


    白兔捂嘴,噗地笑了。


    冷凝霜滿頭黑線地把菜刀往菜板上重重一敲,咬著牙道:


    “我不是說過沒洗手不許碰食物。還有,你的反省書抄完了嗎?”


    二兔望著從她頭頂冒出的濃濃黑氣,怕得捂住嘴巴往後仰,大叫道:


    “哇啊,恐怖老娘娘出現了!人家這就回去抄!“說著一溜煙跳下椅子,轉身撒丫子跑了。


    被自己兒子鄙視了,冷凝霜沒好氣地切著蘿卜,無語又惱火地道:


    “這個臭小子,到底像誰啊?!”


    白兔再也忍不住,捂住嘴笑出聲來。


    冷凝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白兔急忙憋住笑,轉過身,一邊熬湯一邊止不住地偷笑。


    這樣舒坦溫馨的日子,他怎麽舍得去破壞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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