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來越濃,除了微風在輕輕地吹著,清冷的城池間一片寂靜。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隻能憑借火把微不足道的光芒照明。護城河對岸的鑼鼓已經完全吸引了漢國兵的注意,擾亂了他們的思緒。


    漢國兵已經連續十天神經衰弱了,頭腦發暈,沒精打采。


    忽而,一個接一個的人從遠處的柏木崖上,如夜裏的蒼鷹般俯衝而下,在鑼鼓喧天的掩映下,幾乎沒有人發現,直到――


    嘭!


    巨大的爆破聲在城內響起,轟地炸在城門樓!


    一直處於麻木狀態中的漢國兵們被唬了一大跳,望著從天而降的人,隻覺得是那麽地詭異。人是不可能飛的,潛意識裏他們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被外麵的噪音震花了眼!


    城門猛然間打開,成千上萬的晉國兵從裏麵衝出來。先鋒部隊手裏抬著碩大的竹橋,鋪在水流平緩的護城河上,迅速搭起一座橋梁。


    一直在河邊敲鑼打鼓的士兵們忽然撤了戰鼓,從超大號的牛皮鼓後麵移出兩門火炮,對著城門樓開始發射火藥彈!


    漢國人已經蒙了,他們漢國雖然也有火炮,但他們的火炮和晉國人用的完全不一樣。他們主要用的是石彈,晉國的火炮怎麽打在城牆上時還會爆炸啊!


    滿腦子漿糊之際,禹州城大門已經被特攻隊從內部用兩枚炸藥炸開!


    氣勢洶洶的晉國兵如潮水一般,迅速湧入被攻破大門的禹州城。裏麵立時響起喊殺聲一片,火把衝天。血流成河!


    連續十天神經衰弱。並且節衣縮食了幾個月的漢國兵被殺得措手不及。又被頻頻響起的爆炸聲驚得肝膽俱裂,哪裏還能抵擋得住這樣迅猛的進攻,從心理上就怯了。


    這樣的狀態,又怎麽會是準備充足且精神飽滿的晉國兵的對手!


    冷凝霜站在城樓上,遠遠地眺望著對麵的城池裏喊殺聲一片。炮火和火把已經映紅了半邊天,許多地方似都著起了火,當真是哀鴻遍地,哭號連天。


    那裏麵的激烈與晉國城池的死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陣風吹來,細微的血腥味隨風飄進鼻子裏,讓人的胃很不舒服。


    “那裏會死好多人吧。”冷颯站在她身旁,忽然自語似的呢喃道。


    “是啊。”冷凝霜輕歎了口氣,雙手抱胸,覺得今天的夜裏有些涼。


    雲薔拿了一件披風上來,無聲地披在她身上。


    冷凝霜急忙裹緊。


    “既然會死好多人,為什麽還要有戰爭呢?”冷颯搓著冰冷的胳膊,似有些想不通地輕聲道。


    冷凝霜看了她一眼,鮮豔的唇角勾起。冷冷一笑:


    “因為國家是由地位最高的人來統治,地位越高的人。野心越大。”


    冷颯聞言,心裏一顫,頓了頓,回頭望向她。


    漆黑的夜裏,火把隨風搖曳,燃燒得分外旺。


    冷颯的臉龐被頭頂的火把映紅了半邊,一雙漂亮的眸子被襯托得水潤明亮,恍若天空中被擦拭過的星辰,她問:


    “娘娘也是如此嗎?”


    “我?”冷凝霜微怔。


    冷颯點點頭,認真地問:


    “娘娘的地位已經很高了,娘娘也有稱霸四國的野心嗎?”


    冷凝霜皺了皺眉,覺得她的這個問題很好笑,思忖了片刻,輕慢地回答:


    “我以前很有野心,不過現在嘛……一切看皇上怎麽想,我隨他。”


    “娘娘當真很喜歡皇上呢。娘娘和皇上的感情真好,讓人好生羨慕。”冷颯輕說了句,黑夜下,沒人發現她的表情有些怪。


    冷凝霜覺得她這話說得怪怪的,想了一會兒,哧地笑了:


    “你該不會是思春恨嫁了吧?”


    冷颯的臉騰地紅了,慌忙擺手道:


    “奴婢才沒有!奴婢才不想嫁人!奴婢要永遠陪著娘娘的!”


    冷凝霜噗地笑了,扭頭繼續望向遠方發紅的天空,疏淡地說:


    “你若是想嫁了,隻要找到合適的人,跟我說一聲就行,我給你置辦嫁妝。”


    “奴婢說了要永遠陪著娘娘,就會永遠陪著娘娘!”冷颯咬著嘴唇,一字一頓,很認真地說,頓了頓,她眼望著前方的禹州城,過了許久,忽然輕聲問,“娘娘,那裏死了那麽多人,您覺得他們可憐嗎?”


    冷凝霜沉默了一陣,輕而緩慢地回答:


    “他們又不是在屠殺百姓。而真正的士兵,在進入軍營的那一刻,就應該已經做好了為國犧牲的準備,他們隻是在履行職責罷了。你的憐憫是對他們自身價值的褻瀆。”


    冷颯微怔,她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說法,思考了許久,說:


    “奴婢是覺得,如果是為了正義也就罷了,可像漢國皇帝那樣,為了滿足自己的野心,犧牲了許多人的性命,很……過分……”


    冷凝霜一聲嗤笑:“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什麽正義,一切不過都是人自己編出來,用於規範別人的。沒有一場戰爭是為了正義,戰爭即爭奪,爭奪都是為了私心和野心。”


    一陣挾帶血腥氣和硫磺味的冷風迎麵撲來,冷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望向冷凝霜線條迷人卻冷酷得絕美的側臉,一時間有些怔忡。


    良久,勝利的號角遠遠地傳來,振奮了整片黑夜。


    歡呼聲穿透風,遙遙地飄過來。城內沉寂多時的晉國兵們知道旗開得勝,皆麵露喜色,讓一直被幽深覆蓋的城池染上了一抹歡愉。


    冷凝霜在心裏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唇角揚起,微微一笑。轉過身。望著還在對著遠處發怔的冷颯。忽然伸出手。輕柔地用屈起的蔥指勾起她的下巴:


    “天真的姑娘會吃虧的,人不要太過理想化。”


    說罷,轉身,快步下了城樓。


    一股幽深的香氣從鼻子前拂過,冷颯隻覺得耳根子有些發燙,不由得摸了摸下巴。回想著娘娘的話,再次望向遠處燈火通明的禹州城,隻覺得心裏比剛剛更加惆悵。


    禹州城破。晉國兵迅速駐紮進城。


    接下來便是重新整頓城池、安撫百姓,將禹州城變成臨時管製狀態。這些事一直以來都是冷知秋在做。北宮雅和慕吟風則親自帶領士兵,順著護城河挨個地方尋找,逐門逐戶走訪。


    已經許久了,人若還活著,不可能還在水裏,應該是躲在某處或者是被什麽人救走了。


    冷凝霜不相信白兔會死掉,她的心裏自從得知他出事開始,一直到現在,哪怕是知道當初他掉進河裏時。河裏被鋪滿了鐵刺,她還是堅定地相信白兔一定還活著。


    對她來說。白兔的生命一直是個奇跡。當年在富貴村時,他既然能從那麽高的山崖上掉下來卻平安無事,今天他就算掉進插滿鐵刺的河裏,他也照樣能活!


    她這樣告訴自己。


    禹州城附近有許多村鎮,河水的支流遠近一共有三四條,那周邊又有許多村莊,挨家挨戶地尋訪,著實要費些時日。


    然而一連三天過去了,派出去的幾十個人卻絲毫沒有收獲。


    冷凝霜的心開始一點一點地陰沉下來,恍若隨著地球轉動,積蓄了大量岩漿的火山,外表平靜如水,內裏的熔岩卻越來越滾燙,即將噴發!


    ……


    離禹州城東南一百裏的石橋村,地處偏僻,土壤肥沃,依山傍水。


    村裏人多半靠狩獵為生,自給自足。因為離戰爭地較遠,並沒有受到前些天戰爭的影響,此處的山民依舊生活得寧靜祥和。


    清幽樸實的鄉村小路上,一名俏麗的少女正挎著籃子匆匆趕路。


    少女約莫十六七歲,心形臉,穿著打扮明顯比一般女孩子要入時。烏油似的長發上簪金帶銀,身穿一件白底撒朱紅小碎花繭綢衣裙。一雙繡花鞋上的蓮花圖樣栩栩如生,鮮豔漂亮。


    “阿蓮,你這是山上摘果子去了?”路過的村婦笑著打招呼。


    “山裏正好有甜果,我就去摘幾個,想給小白哥哥嚐嚐。”阿蓮笑眯眯地回答。


    那村婦顯然和姑娘很熟,曖昧地眨眨眼,抿嘴笑道:


    “瞧你,一提你那小白哥哥就合不攏嘴!阿蓮也大了,也該有個人家了。以前我還跟你大山叔說,這村裏真沒有好小夥能配上阿蓮的品貌,沒想到居然讓你撿回來一個!”


    “啊呀,大山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我回去了!”阿蓮臉漲紅,羞惱地跺了一下腳,飛也似的逃走了。


    一路跑回到石橋村正中央最大的一處宅子,進了院,剛好碰見一名衣著鮮麗的中年婦人端了湯藥,正往廂房走。她心中一喜,喘籲籲衝過去問:


    “娘,這是小白哥哥的藥嗎,我給他送過去就好了!”


    說罷,劈手奪過滾燙的藥碗,一邊倒手,一邊快步如飛地往廂房去。


    中年婦人無奈地搖搖頭,笑道:“這丫頭!”


    阿蓮一踏進廂房,漂亮的大眼睛就鎖定在了坐在床上發呆的美麗男子的身上。


    她長這麽大從沒見過這麽漂亮的男人,皮膚白皙細膩連女人都比不上他。眼似秋水,唇如桃瓣,麵若夏花,讓她隻是在河邊看了一眼昏迷中的他,一顆芳心便深深地陷落,那股近乎瘋狂的悸動讓她無法自控!


    她的心跳得很快,嗓音微顫,歡喜地喚了聲:


    “小白哥哥!”


    坐在床上的美麗男子被這清脆的嗓音從愣神中喚回來,望向她,微微一笑,溫煦猶若春日裏的暖陽,讓人深深地陶醉:


    “阿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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