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大軍進城,冷凝霜和白兔暫住在知府衙門。


    虎子因為是白兔的學生,經常利用閑暇時過來看望冷凝霜,每次來都會帶許多麗州的特產小吃,讓她好好地懷念了一把。


    “你姐、你娘和大福還好嗎?”冷凝霜坐在院子裏含笑問。


    “去年大福剛被謝大哥的外祖父推薦到國子監去讀書,姐姐和娘就把鋪子托給滿貫姐,跟著去了京州。小七哥不放心,也隨著去了。因為姐姐和師娘學過,謝大哥正想在京州開超市,就讓她去幫忙。姐姐現在是那裏的主管,人也比從前開朗了許多。”虎子說到這裏,會心一笑。


    “京州那邊被燕國占了……”冷凝霜凝眉,有些擔心。


    “應該不要緊,謝家那麽大的產業,姐姐在那裏做事,聽說燕國治軍又嚴格,不會有危險的。更何況,還有姐夫在。”


    “姐夫?”冷凝霜一怔。


    “半年前,姐姐已經和小七哥在京州成親了。因為戰禍,我也沒參加上婚禮,是大福寫信告訴我的。”虎子含笑解釋。


    這個消息有些意外,但又在意料之中,冷凝霜心裏很為姚仙仙找到好歸宿高興:


    “賈小七這回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說的是啊!”虎子輕輕歎了聲,仰頭望天,微笑道,“以前我最大的希望就是姐姐能幸福,姐姐為了我,犧牲了太多。”


    冷凝霜含笑望著他,歎道:“最讓我吃驚的是你。變化真大啊!”


    虎子微微一笑:“師娘的變化更大。比從前更好看了。”


    冷凝霜微怔。不自覺地摸了摸臉,粲然笑道:


    “你小子也到了油嘴滑舌的年紀了,有心儀的姑娘嗎,該定親了吧?”


    虎子半垂下眼簾,唇角勾著淺淡的笑,搖了搖頭。


    “你也不小了,又是家裏長子,你娘就不想抱孫子?”冷凝霜笑眯眯問。


    “想。怎麽不想。不過我不急,我現在才做官,隻想一門心思地做個好官,做出一點成績來。”虎子抱著茶碗,手指在茶蓋上無意識地畫著圓圈,清淺地笑道,頓了頓,抬頭對她半開玩笑地說,“再說我想娶一個像師娘一樣的好姑娘,可認識的姑娘全沒有師娘好。連一半都不如,讓人怪失望的。”


    白兔離老遠就聽見隨風飄來的最後一段話。心裏邊頓時翻滾起陳醋,酸溜溜的,連齒縫裏都能品味到。


    他狠狠地瞪著虎子的後腦勺:這小子,就知道他沒安好心思!


    輕輕地假咳了兩聲。


    本來很和諧的氣氛,硬是因為他這聲刻意的咳嗽,變得分外怪異。至少虎子心裏是這麽覺得,尷尬地站起身,對著白兔有些狼狽地叫了聲:


    “師父。”不敢抬頭看他。


    “葛宏昌正在找你,你過去一趟吧。”白兔一臉嚴肅,煞有介事地說。


    虎子點點頭,立刻對冷凝霜和白兔做辭,逃也似的快步走了。


    白兔一直看著他走遠,才不爽地瞪向冷凝霜,叉腰像一隻大茶壺:


    “娘子,不許招蜂引蝶!”


    冷凝霜無語地笑笑,端起茶碗啜了一口,淡淡道:


    “你幹嗎跟小孩子一般見識?!”


    白兔見她一臉地無所謂,不高興地撅撅嘴。頓了頓,忽然上前來奪走她的茶碗放下,拉起她的手說:


    “走,我們出去。”


    “去哪?”冷凝霜疑惑地問。


    “當然是去我們以前的家看看,現在不看,明天要走就沒空了。”白兔走在前頭,還帶著剛剛的不爽,硬邦邦地回答。


    冷凝霜沒想到他竟然想著她的所想。


    她是想回去看看,可因為他時間太緊張,她不願讓他為瑣事煩心,沒想到他竟然提出主動要回去。


    心裏溫暖,她莞爾一笑。


    因為麗州是不戰而降,檀溪村依舊如他們在這裏生活時一樣地平靜。


    兩人乘馬車極低調地回到那座曾經生活了六年的樸素小院。


    白兔倍感新鮮地跳下馬車,扶著冷凝霜下來。抬頭望向眼前泥磚圍牆略顯斑駁的農家院落,一瞬間,這裏帶給他的強烈熟悉感,讓他的太陽窩突然抽痛起來,身形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你沒事吧?”冷凝霜忙問。


    白兔搖頭說沒事,看著漆黑的鐵門上了一把碩大的鎖頭,歪脖問:


    “娘子,你帶鑰匙了嗎?”


    “……”冷凝霜望著門上的銅鎖,滿頭黑線。


    “要撬鎖嗎?”白兔接著問。


    冷凝霜無語地歎了口氣,說:


    “你在這兒等著,我去賈大娘家。臨走前我把鑰匙交給她一把,我現在去取。”說著轉身快步走了。


    因為呆不長,明天就要離開,她本不打算驚動鄰裏鄰居的。可為了拿鑰匙,也隻好去賈家露一臉。空手去不好意思,讓冷颯去村子裏買了一隻乳豬,兩隻山雞,又把本來要送給錢滿貫的兩匹綢子摞上,給賈大娘送去。


    村人送禮講究實惠,送吃用最實惠。


    賈大娘沒想到他們會突然回來,喜得無可無不可,拉著她的手說個沒完。


    小賈氏又生了一個孩子,正在坐月子,摩挲著那兩匹絲綢喜歡得不得了。


    說到賈小七在京州成親了,賈大娘又是高興又是擔心,怕那邊戰亂遇到危險。


    冷凝霜安慰了她幾句,又說了一會兒,拒絕留下來吃晚飯的邀請,拿了鑰匙回去。


    剛走到門口,卻發現白兔不見了,她滿腹狐疑地左右看了一圈,上前打開大門鎖頭,推開院門走進去。


    果然,白兔正站在院子裏。抬頭望著那棵已經凋謝的桃樹。


    一襲素雅的象牙色長袍隨風飄飄。長身玉立。美如清泉,色如曉花,遺世而獨立。


    “你跳牆進來至少也先告訴我一聲,我還以為你丟了。”冷凝霜不悅地說,隨手關上院門,走到他身旁,亦望著那棵已經光禿禿的樹冠。


    沉默了一會兒,白兔輕聲開口:


    “若是早些來就好了。早些來還能看到這桃樹開花時會什麽樣。明明說過花開了,就要一家人一起賞花的,卻到現在也沒有實現。”


    “是啊!”冷凝霜聞言,也有些惆悵,喟歎道,“若是大兔二兔也跟來,一定會很高興,他們也很想念這裏。”頓了頓,忽然扭頭望向他,滿腹狐疑地問。“你腦袋好了?”


    白兔滿頭黑線:“別說得好像我前些日子癡呆了一樣好不好?”


    “……”冷凝霜無語,看來他是好了。


    風沙沙吹過。冬季裏幹枯的樹枝在風聲中輕緩地搖動,仿佛很沉重似的。


    “我們會回來的。”白兔突然輕聲說,在這寂靜的場合中卻顯得很是響亮,他偏過頭,對著她認真地承諾,“等天下安穩,大兔可以繼位了,我們就回來。現在這裏已經是晉國的國土,以後我們可以平靜安穩地生活下去,不會有人來打擾。”


    冷凝霜望著他,他眼裏的堅定表明這話是他發自內心說出口的。


    頓了頓,她莞爾一笑,輕聲回答:


    “好。”


    太陽從繚繞的浮雲後麵探出頭來,釋放出的光芒照射在人的身上,雖然空氣冰冷,然而溫煦的日光卻暖洋洋的。


    兩人站在桃花樹前,望著頭頂歡悅搖動的樹枝。


    須臾,他悄悄地伸出手,勾住她闊袖下冰涼的小手,握在掌心裏,一起躲進他的袖子,汲取會讓人貪戀上的熱度。


    冷凝霜垂下眼眸,唇角勾起,嫣然一笑。


    午後的滿貫火燒依舊是那幾桌固定的老客,錢滿貫花蝴蝶似的穿梭其中,挨個調笑。俄而回身抬頭,一對夫妻手牽著手站在她麵前,讓她心髒猛地一沉,瞪圓了眼睛。


    愣了好半天,直到冷凝霜叫了聲“滿貫姐”,她才嗷一嗓子,揮舞著抹布大聲叫喊:


    “胖子!胖子!快來看誰回來啦,哈哈,你們倆可想死我了!”


    上前熊抱住冷凝霜,又是哭又是笑。


    錢胖子聽她喊,還以為來賊了,匆匆跑出來,看見白兔兩人,愣了一愣,開心地道:


    “你倆啥時候回來的?快進來,我去給你們倒水,餓不餓?快坐下!”


    “還問什麽,肯定餓了,快去起一鍋火勺來。小霜不吃驢肉,你給她弄點別的。”錢滿貫一疊聲吩咐。


    錢胖子應了聲,笑嗬嗬去了。


    冷凝霜讓雲薔把禮物放下。


    錢滿貫拉她坐下,笑眯眯道:


    “來就來唄,帶什麽東西!”又問了許多,擔心戰亂時他們路上遇到危險。


    冷凝霜含糊答了,並未說出自己的身份。這次隻是因為見了虎子,就想順路過來看看他們。


    錢胖子特地給冷凝霜做了飯菜,加上火勺一起,笑嗬嗬端上來。


    白兔愛吃錢胖子的火勺。


    四個人一起,權當吃晚飯,錢滿貫拿了珍藏的桂花酒,歡喜地和冷凝霜一塊喝,直嚷她走後很無聊。


    冷凝霜微笑。


    酒過三巡,白兔和錢胖子閑聊民生,錢滿貫忽然拉冷凝霜偷偷地問:


    “婆家怎樣,婆婆凶不,他納妾了沒?”


    “沒有,都很好。”冷凝霜抿嘴笑答。


    “那就好。”錢滿貫這才放心,點頭說,“小白兔果然是個好人,我沒看錯。”


    “錢大哥不也是個好人,你倆現在怎樣?”


    “嗨,湊合過唄。”錢滿貫說這話時,卻紅光滿麵的,“現在過得最好的是姚仙仙和徐鏡兒,一個京州混得風生水起,一個撐起了謝家的半壁江山,威風得緊。”


    “威風的生活你又不想要。”冷凝霜含笑說。


    錢滿貫哈哈一笑,用力捏她的手:“還是你了解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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