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秒鍾!


    隻一個眼錯的工夫,兩名女子便一前一後從高高的城牆上跳了下來!


    衣袂飄飄,佳人如玉,絕色風華,恍若九天玄女一般,讓在場的士兵們全都看住了眼!


    白兔抬著頭,恍若靈魂被瞬間抽走,隻剩下軀殼,連動一下都做不到。他眼看著冷凝霜跳下來,卻因為隔了十幾萬的先鋒部隊,根本來不及營救。


    隻覺得心中似戳了一刀般,哇地一聲,直奔出一口血來,身子搖晃,一個沒坐穩竟從馬上跌落下來!


    周圍一片驚呼。


    背向下,身體在飛速地下墜,夏侯螢卻仿佛並不害怕,蒼白的嘴唇掛著恬淡的笑意。她目不交睫地望著從上方飛縱下來的冷凝霜伸出手,一把抓住自己,減緩了墜落的速度。


    這時候的她心裏出奇地明白,冷凝霜此舉並非是要救她,她是要將自己當作落地後緩衝的工具,以求自保!


    呼嘯的風在耳邊凜洌地刮過,她向冷凝霜淒然一笑,落寞,卻並不傷感:


    “娘娘果然冷情,真是好狠的心!”


    “是你站錯了位置。”冷凝霜輕緩而冷酷地回答。


    夏侯螢蒼然一笑:“阿螢螻蟻之命,幾番想結束卻不能夠。死在娘娘手裏,阿螢不怨。”


    冷凝霜眸光微斂。


    夏侯螢對她有著特殊的感情這點毋庸置疑,但這感情屬於哪種範疇卻很難說清。一生黑暗的人,將人生中的某一段微不足道的美好。在悲涼的生命中經過十年的懷念。必會發生無限美化。最終成為支撐自己生命的、理想化的、最神聖的光輝。


    這份美好絕對有她在對比黑暗現實後,自行放大的成分。


    這樣沉重的情愫是非常複雜的,很難用某一種類型去武斷地界定。


    冷凝霜隻是將這份感情以最直白的方式解釋出來,以混亂她的心。


    夏侯螢在最後動搖了,就說明她輸了。


    從夏侯螢劫持自己開始,她們之間便勢不兩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一點,冷凝霜分得非常清楚。


    她亦是個心狠手辣之人,“憐憫”這個詞不屬於她……


    全場又一陣驚呼!


    獵獵寒風鼓動著被解開的寬闊冗長的鳳袍。風灌進衣服裏,使素雅的長袍被風鼓起,形成緩衝,減慢了下墜的速度。


    冷凝霜是跳下來了,因為她知道在上麵她絕對活不了。既然活不了,就不必白等著備受淩辱。她不指望別人會來救他,即使白兔想救她,他也救不了。


    可她並不想死,她亦不會認命。這一世她有許多留戀,毅然決然跳下來。是因為她要活下去。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她也要活下去。


    一雙比刺骨的寒風還要薄涼的眸子落在臉色慘白的夏侯螢身上。用她作為墊子,她應該能撿回一條命吧,冷凝霜狠戾地想。


    夏侯螢的眼眸黑得蒼白,如今日那烏雲密布的天空,沒有一絲光芒,連薄雪都是晦暗冰冷的。其實她可以掙紮的,隻要她掙紮,冷凝霜未必是她的對手,她完全有可能將兩人的位置對調。


    然而她沒有。


    這一生她或許真的活得太累了,她早已生無可戀。


    反手握住冷凝霜的手,夏侯螢忽然將她的身體用力一拉,牢牢抱住她的身子!


    “娘娘,你身邊還有一個奸細。”她在她耳畔輕輕說,頓了頓,略鬆了她,在呼嘯的風中,斷斷續續地低笑道,“娘娘,阿螢輸了,阿螢對你終是下不了手的。”


    冷凝霜似能感覺到她心中的悲涼,心髒古怪地一個滑跳。


    緊接著,夏侯螢忽然用盡全部力氣,將她狠狠地往上一拋!


    素雅的長衣被風衝起,向上飛揚而去,鳳袍嫳屑,美麗得宛如神仙妃子,不知迷花了多少人的眼!


    冷凝霜似感覺到上方有什麽東西扯住了自己的衣服,但主意識卻毫無知覺,她靜靜地望著因為反作用力而飛速下墜,離她越來越遠的夏侯螢。


    夏侯螢的唇角依舊勾著淒涼,似望穿了她微顫的眼神,感覺到她淩亂的心跳,唇角揚起的弧度更深。


    她靜靜地閉上了眼。


    一刹那,一切忽然變得遙遠飄渺……


    在衣擺被撕碎了幾次之後,離地麵四米高時,一隻修長的手臂終於纏住了她的腰肢,吊在城牆上彈跳了許多下,才緩緩地落回地麵上。


    夏侯螢靜靜地躺在城牆之下,周圍許多血,呈放射性四散開來,襯托著她慘白的皮膚,刺目的妖冶。


    冷凝霜望著,一時有些怔忡。


    前世曾有許多競爭對手最後毀滅在她的手裏,他們的哀嚎、他們的淒慘她從來不在意。在生死的戰局裏,失敗了動搖了便注定了死亡,這是很正常的事。


    然而夏侯螢的死讓她心裏很不是滋味。


    “她不死,死的就是你。”如幻公子收起釘在牆縫裏的長長勾爪,冷漠地說。


    冷凝霜移開幹澀的眼,回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手裏的勾爪,竟什麽都沒問。


    如幻公子在她偏過身子時,一眼落在她被撕碎的衣襟,臉泛紅,慌忙移開視線。


    城樓上的梁子君見人質跑了,氣得跳腳,赤紅著一雙眼大聲吼叫著,命令士兵放箭。


    白兔雙眼猩紅,雪白的披風如被染了一層血,泛著陰鷙的嗜殺之氣。發絲淩亂,絕望的氣息仍舊沒有褪去,他死死地瞪著城樓上的梁子君,淩厲地怒吼道:


    “攻城!活捉梁子君者,賞黃金萬兩!”


    戰車雷動,戰鼓陣陣,城下刀兵如林。火炮的轟隆聲和鐵蹄踏地的巨大聲響。使得整個城牆連同漢國的士兵一同震顫。


    “朕欠你一個人情。”白兔仿佛一下子步入了垂暮。臉色淒慘憔悴,眼前猩紅未退,耳朵裏一片奇怪的嗡嗡聲,他對著花蝶衣輕輕地說。


    “不是本王讓他去的,是他自己突然失蹤了,本王也好奇他究竟去哪裏了。”花蝶衣扁了扁鮮豔的紅唇,頓了頓,笑眯眯道。“尊夫人似受了驚嚇,晉帝陛下就放心地去攻城吧,本王會替你好好照顧皇後娘娘的。”


    說罷,離了馬匹,足尖一點,不緊不慢地從上方穿過人群,向城牆下飛縱而去。


    明明一身桃紅色長衣顯眼到不能再顯眼,然而無數箭矢向他射過來,卻在靠近他身邊時,齊刷刷地調轉方向。把上頭的梁子君氣得臉色發紫。


    頭上是飛舞的箭支,眼看著大石頭就要落下來。一直有些愣的冷凝霜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忽然跑過去,把夏侯螢抱起來。


    如幻想拉住她沒來得及,眼看著一塊大石頭從城牆上被推下來,他大驚失色:


    “小心!”


    冷凝霜沒聽見,她現在隻覺得風吼雷鳴,眼前霧蒙蒙的,有點分不清東南西北。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條桃粉色的長綾蛇一般地甩過來,纏住冷凝霜的腰肢,將她往旁邊猛然一拉。緊接著,沉重的石塊轟然落地,砸在她剛剛站立的位置,濺起許多灰塵!


    “真是個亂來的女人!”花蝶衣無奈地輕歎口氣,催促,“快走快走,別在這裏礙事!你們,快去把她手裏的接過來!馬上帶她走!”


    有黑衣人把她手裏的夏侯螢接過去。


    冷凝霜覺得自己的腦袋暈暈的,卻並沒有昏倒。


    ……


    三日後,閔陽府被華晉兩國踏個稀爛,梁子君被生擒。


    冷知秋和如幻開始清算皇宮,預備“分贓”。


    既然是兩國共同擒獲梁子君,梁子君的結局自然由兩國共同決定。


    冷凝霜沒有參加。


    白兔和花蝶衣無不是心狠手辣的,深諳斬草除根的道理,尤其是冷凝霜因為梁子君差點喪命。


    於是才剛登基的梁子君被五馬分屍,漢國皇室的直係,便是連晉國的和親公主所生的一幹子女皆被斬殺。


    “皇上,夏侯螢怎麽處理?”北宮雅小心翼翼地詢問。


    “去聽皇後的吩咐吧。”白兔淡淡回答。


    北宮雅應了,退出去。


    “她還沒緩過來麽?”花蝶衣慵懶地單手托腮,“隻是一個細作而已,以她的性子,她不可能那麽上心。莫非是因為那個女人對她心存愛慕,所以她動心了?”


    白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別把她說得像你一樣,她那是不得已為之!你又有多了解她?!”


    花蝶衣懶洋洋一笑。


    如幻從外麵進來,走到他身旁耳語幾句。


    花蝶衣點點頭,站起身,彈了彈壓根不存在的灰塵,微笑:


    “晉帝,三年後,我們與燕國的戰場上再見吧。”


    白兔眸光微閃,冷冷一笑:


    “你的最終目的果然是燕國。”


    “日子太無聊,玩玩罷了。”花蝶衣輕描淡寫地笑答,桃粉色袍子一閃,風似的飄出去了。


    白兔唇角繃緊,一雙黑沉的眸子墨色更濃。


    走出上書房,花蝶衣紅唇上揚,輕慢地笑問:


    “有那麽多生意不接,卻偷偷跑去救人,如幻,你對晉後到底存了什麽心思?”


    “我隻是覺得她很特別,這樣的女人枉死有些可惜,王爺不這麽覺得?”如幻淡淡反問。


    花蝶衣低低地笑了起來,若銀鈴般清脆,仿佛心情很愉快似的,輕道了句:


    “的確可惜!”


    ……


    椒房宮。


    冷凝霜聽了北宮雅的請示,沉吟了半晌,低聲道:


    “去查一查夏侯螢的族譜,她父親是個犯官,查查看她家直係還有什麽人,撫恤一下。夏侯螢本人不必太張揚,好好安葬進家裏的祖墳,她應該很想家。再查查京州究竟是哪一戶贖了她又賣掉,若那戶人家沒犯事便罷,若犯了事,別讓他好過。還有最先買下她的財主,好好地查。”


    “是。”北宮雅沉聲應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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