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中秋節過後第三天,便是冷凝霜的生日。


    這一天,白兔帶上冷凝霜和孩子第一次出宮去遊玩。


    自從冷凝霜來到晉國,進入皇宮之後,將近十年,她沒有出過皇宮。


    大兔二兔偶爾還會去恪靖侯府逛一逛,再不然就是去北宮雅家串門子找找北宮歌凡。而她和白兔,除了必要的出行時身後還要跟著一長串儀仗隊,幾乎沒有單獨出門的時候。往昔像正常人那樣的夫妻日子,早在進入晉國的那一刻,他們就已經完全放棄了。


    能在宮外走動,全家出遊,竟給人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雖然後麵還遠遠地跟著十幾個明衛和二十來個暗衛,不過能夠久違地看見宮外熱鬧生活的人們,聞到街邊小販料理小吃的香氣,以及感受著燈火通明、充滿了生氣的街道,還是很開心的。


    冷凝霜深深地呼吸了一口這屬於宮牆之外的味道,隻覺得這裏充滿了生活氣息的空氣也比宮裏頭要有活力得多。


    白兔被她的模樣逗笑了,悄悄地伸出闊袖下的手,握住她依舊柔軟的手掌。


    冷凝霜微怔,一股溫柔的暖流從他的掌心深處傳遞進來,恍若閃爍著藍光的激蕩電流,流淌進她的心髒,讓她全身一震。


    頓了頓,她的唇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低下頭,嫣然一笑。


    她每每在被觸動了內心時,都會這樣,低下頭。自己偷笑。她很少會將她的愉悅表現給他。對他粲然地笑起來。然而饒是如此,他仍舊覺得她是生動的。她極少發自內心地笑,因此每一次當她粲然地笑起來,都會讓他有一種如看到曇花綻放般驚歎心動的感覺。


    因為中秋節剛過去沒多久,街上的花燈還沒有撤掉,出來遊覽的人仍舊很多。五光十色的燈籠隨風輕輕地搖曳著,節後的長安城比平時喧鬧不少,賣小吃的攤販也比從前延遲了收攤時間。


    大兔二兔一人買了一隻烤紅薯。捧在手裏大口地吃著。


    三兔沒見過烤紅薯,開始時說她不吃這麽難看的東西,可過了一會兒,見他們兩個吃得香甜,一股誘人的香氣輕飄飄地鑽入鼻管,讓她食指大動,又開始吵著要吃了。


    白兔忍俊不禁,也給三兔買了一個,望著她熱乎乎地捧在手裏,一邊倒手一邊吹氣。亂蹦亂跳,有些感慨地對冷凝霜輕聲說:


    “大兔二兔好歹還過過幾年普通日子。三兔卻是一出生就住在皇宮裏,這應該是她第一次在皇宮外麵玩吧。”


    冷凝霜點點頭。


    白兔一陣沉默。


    “真不知道我選擇回來究竟是對是錯。”頓了頓,他有些複雜地輕聲歎道,“繼位八年,時間一晃就這麽過去了,除了每天批不完的奏折,上不完的早朝,我都不知道這八年我還幹過什麽。連想給你做件衣服的精力都沒有了,以前你穿的衣服明明都是我做的。”


    冷凝霜唇角含笑,看了他一眼,輕聲回答:


    “既然做了選擇,就別後悔,沒有一種生活是盡善盡美的。以前那樣很好,現在這樣也不壞,孩子在平安地長大,我們也一直在一起,這不就已經很好了麽?”


    白兔心髒微震,虛黑的雙眸裏劃過一道波光!


    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她,頓了頓,會心一笑,握住她的手緊緊地捏了捏。


    正巧有一個小販抱著用稻草紮成的小圓柱,上麵插滿了紅彤彤的糖葫蘆。白兔隨手從上麵摘下來一隻遞給冷凝霜,笑道:


    “好長時間沒吃糖葫蘆了,娘子,我們一起吃吧?”


    “你又不是小孩子,別總在街上亂吃東西,不幹淨的!”


    “不要緊,不幹不淨吃了沒病,以前咱們不是總在街上吃東西嘛!”


    “……”是你一個人吃好吧!


    “來,娘子!”白兔含笑將一串糖葫蘆遞到冷凝霜嘴邊,晶亮的糖衣包裹在紅豔豔的山楂果上,被明晃晃的燈籠一照,泛著誘人的光澤,“啊!”他張大嘴巴示意她張嘴。


    “我不要!”冷凝霜凝眉,躲閃著拒絕。


    “別嘛,就當是重溫一下過去平淡裏的溫馨,來,娘子,啊!”白兔笑眯眯、興致勃勃地說。


    “……”所以說,她從以前開始就不喜歡吃糖葫蘆以及一切的路邊小吃,可他從來不放在心上!


    “娘子,張嘴!”


    冷凝霜拗不過,望著嘴角邊已經快要貼上來的山楂串,猶豫了一下,皺眉咕噥道:


    “不會有毒吧?”


    “你怎麽比我還警惕?”白兔滿頭黑線,把糖葫蘆放在自己的嘴邊,啊嗚咬掉最大的一顆,嚼啊嚼,然後揚起脖子,笑得見牙不見眼,“甜甜的,好吃!”


    冷凝霜無語撫額,自語似的咕噥:“你也注意一下自己的年紀好吧!”


    偏白兔耳朵尖,委屈地扁起嘴,哀怨地問:


    “娘子,你說什麽?!”


    那深情落寞的小眼神讓冷凝霜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沒有,我說真有那麽甜嗎?”


    “甜!不信你嚐嚐!”白兔開心地把一串糖葫蘆遞到她嘴邊。


    冷凝霜無奈,咬了一口,結果,酸麻了半個腮幫子!


    白兔笑得更歡。


    大兔二兔正站在前方的一個書攤前,借著書攤上微弱的油燈翻閱古籍。三兔湊熱鬧跟著他們一起看,東翻翻西碰碰,忽然發現一本沒有封麵的書,好奇地拿過來翻看,卻是一本連環畫。隻是這畫有些奇怪,兩個沒穿衣服的人抱在一起,在花園裏滾來滾去。


    她疑惑地歪著腦袋。


    跟在她身旁的雲薔見狀,滿臉通紅地一把奪過她手裏的書,口內道:


    “姑娘。這不是該你看的書!”


    “雲姨姨。那上麵畫的什麽?兩個妖精在打架嗎?”三兔好奇地問。


    “……”雲薔麵紅耳赤。訥訥無言。


    冷凝霜一把將她手裏的春宮書奪過來,望著封麵上歪歪扭扭書寫下的作者名――笑笑生。


    不悅地翻開來,映入眼簾的猥瑣畫風讓她更不爽:


    “盜版真猖獗,我都停筆快十年了,這本書竟然是三年前上市的!”


    白兔的眉角狠狠地抽了抽,這輩子他唯一覺得需要忍耐娘子的就是娘子喜歡畫春宮!


    “娘,那是什麽?”三兔好奇地問。


    “是春……”


    白兔一把捂住她的嘴,對著三兔訕笑:“是描繪春天的畫。走吧走吧。你娘餓了,快去吃飯吧。”說罷扔下春宮書,急急忙忙地將三隻小兔子趕離舊書攤,往前麵的悅己樓去。


    “春天裏為什麽有兩隻妖精在打架?”三兔牽著雲薔的手,小聲問。


    “……”雲薔的臉憋成一隻紫茄子。


    冷凝霜歪頭想了好半天,忽然說:“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重操舊業吧。”


    “娘子!”白兔咬著牙,很危險地盯著她,從牙縫裏一字一頓地擠出兩個字。


    冷凝霜看了看他,翻了個白眼。拖著長音回答:“知道了!”


    悅己樓是長安城最大也是最豪華的的酒樓,隻招待達官貴人。


    長安城的人皆以為悅己樓的老板姓何。是個背景神秘之人。然而恐怕誰也不會想到,悅己樓的幕後老板是冷凝霜。從她來到晉國,就將手裏的錢全部投進悅己樓裏,又從恪靖侯手裏借了一部分,多個便宜爺爺自然是要拿來用的。


    如今的悅己樓紮根長安城已經許多年了,許多達官貴人之所以最後落入冷凝霜織出的網,悅己樓功不可沒。


    因為白兔要在這裏給冷凝霜過生日,今天的悅己樓清場,何掌櫃已經帶領所有人早早地等在門外,看見一行人姍姍而來,慌忙跪地接駕。


    來到二樓包廂,坐在桌前,順著推開的窗戶就能觀賞到玉泉湖美麗的夜景。


    悅己樓早已將菜置備好了,聽了吩咐便開始上菜。


    這是三兔第一次出宮下館子,坐在椅子上興奮地蹭來蹭去,惹得二兔頻頻問她:


    “你屁股上長虱子了?”


    三兔白了他一眼,不理,望著寬闊平緩的玉泉湖上遊船如星星之火,明亮耀眼,在一望無垠的夜空下,催化了人心中的浪漫情懷:


    “娘,你快看,好漂亮的船!”


    冷凝霜微笑了笑。


    白兔在快要上齊的餐桌上掃了一眼,忽然想起什麽,對冷凝霜說:


    “我出去一下!”


    說罷,也不等冷凝霜問他,就大步走了。


    “爹爹做什麽?”三兔疑惑地問。


    冷凝霜搖搖頭,笑答:“他出去一下。”


    白兔出了包間,路過坐在外邊散桌上的慕吟風他們。幾個人慌忙站起來,然後用錯愕的眼神看著他下樓,再然後,他進了悅己樓的後廚房。


    正在廚房裏指揮的何掌櫃被嚇得魂飛魄散,慌忙問:


    “皇上,您這是……”


    “有雞蛋嗎?”四處掃了一圈,白兔淡淡地問。


    “有!有!皇上您想怎麽吃?”何掌櫃擦著腦門上的汗,一疊聲地問。


    “雞蛋、香油、蒸鍋,準備上!”


    白兔一邊吩咐,一邊趕開廚子,自己站在爐灶前,挽起袖子,在滿廚房人的瞠目結舌下,接過雞蛋熟練地打好,調味,加水,讓蒸鍋蒸!


    幾分鍾後,一碗香軟滑嫩的雞蛋羹便熱氣騰騰地出鍋了!


    白兔望著光滑軟嫩的蛋羹,滿意地勾起唇角,拿過自己特製的調味醬,用勺子在上麵熟練地勾畫出一隻憨態可掬的笑臉!


    大功告成!


    也不理會廚子們下巴落地的表情,他捧起一碗香噴噴的雞蛋羹,笑眯眯地上樓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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