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邵柯梵做的令她寒心的事一件件浮現在腦海裏。


    “不,我不去了。”簡歆嘴唇顫抖,知道他無法聽見還是說了出來。


    “簡歆,無論你是怎樣的回答,我都聽不見。”邵柯梵無奈地歎息一聲,“要是你願意,你就施展一下璞元十式,好麽?”


    邵柯梵的身體依然停留在半空中,生怕他挪動,她卻不願意隨他的腳步,這樣一來,離她又遠了。


    他尚在疑惑:她為何要阻止他填這個坑,跟她有什麽關係?然而,這個疑問與她是否願意跟她走,顯得太微不足道。


    簡歆的嘴角浮起淒然的笑,願不願,她都是亡靈了,就好比死後經曆了另一種生活,該守住的,對她而言,便是那個散掉的魂魄。


    她想一直守著,即使守的不過是虛空。


    她有些分不清自己最愛的究竟是誰了,原來堅持的,在維洛用盡畢生功力將她推出十裏範圍之外,避免她魂飛魄散時產生了動搖。


    不去了罷!最多,回去看看他,像以往一樣。


    邵柯梵等了很久,在空中用功力維持了兩個小時,眼裏的期待慢慢變成失望,終於深深地歎了口氣,“簡歆,我知道,我做了那麽多傷害你的事,你不肯原諒我。”


    這個問題她從未深究,隻是想起他直接或間接殺掉的人,她是懷著恨意的。


    這也是她不願的原因之一。她仍然愛著他,他亦是如此,隻是她有一種感覺:經曆了那麽多的事,她離他越來越遠了。


    倘若真正算起,該從她反對他發動戰爭並不言不語的時候開始罷,從那以後,她的心就慢慢寒了下去,後來,陵王死,秦維洛死,更是刺痛她的心,她在彌留的瞬間選擇了原諒,隻因去的再也無法挽回,她也不想讓他帶著她的恨意度過餘生。


    後來,她作為亡靈蘇醒,所有的痛苦也就隨之蘇醒,隻是她如秦維洛那般,一次又一次說服自己忘記,看望他時盡量拋開那些過往,以亡靈之軀去擁抱那位孤寂的君主。


    然而,沉在心底的那些痛和恨,終究還是壓抑不住,浮了上來。


    過去種種,讓她在內心圍上藩籬,他與她,可相互探視,但她,已經很難將他納入自己的世界裏了。


    他終究不是她的歸屬。


    她在莽荒之淵找到的唯一歸屬感,幾日前已經蕩然無存,消散在這方圓十裏的巨坑裏,她要永遠守著。


    方才隨著歎息,邵柯梵離開了這裏,不是施展隱身術,也不是輕功,而是緩緩走進林間小道,留下一句感慨的話:簡歆,對我而言,又多了一個懷念你的地方了,你讓我真累啊!


    簡歆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一時悵然得移不開目光,為什麽事情會到今天這個地步,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從未想到會是如此。


    誰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


    蒼騰王宮的人都發現國君變了。


    那雙平靜的,讓人無法捉摸到任何情感的眸子,出現了悲喜兩重天,交織在一起。


    果彌發現國君對著畫像的時間比以前更長了,有時會吐出“原諒”,“對不起”之類的話。她是一年前才進宮的,對國君的情感之事,隻知他對王後舒真很是冷淡,而畫上的女子,她並不認識。


    肯定是另一個動人的故事吧!


    他依然有條不紊地處理好所有的事務,並抽時間去看武衛隊訓練情況。所有人都知道:蒼騰與鷹之開戰在即。劍客再不亂跑出去體驗浪跡天涯的那份豪邁感覺,而是專門練劍,準備為效忠的國家出一分力。將領和謀士研究兵書的熱情也比其他時候高漲了許多。


    氣氛越來越緊張。


    鷹之百姓不敢跨過兩國過渡帶逐鹿荒原一步,蒼騰百姓亦如此。據說有個蒼騰家夥吃了熊心豹子膽,帶著一群渾小子到逐鹿荒原附近,聲稱進去也無恙,便幾步走了進去,相安無事,大笑,“哈哈,我就說沒事吧!什麽戰爭,假――”


    話還沒有說完,不知從哪裏飛出一隻箭,準確地穿過他的喉嚨,而後再飛出兩丈遠,整支帶血地落到地上,可見淩厲。


    “媽呀。”其他人見狀紛紛逃散。


    蒼騰國君對這件事並未表態,隻是重複一遍,倘若有鷹之人進入過渡帶,在附近藏身巡邏的士兵同樣殺無赦。終究遲早是要打起來的,這場戰爭,不需要理由。


    為備戰和其他事務勞累一天後,已過而立之年的國君便會凝視著寢房牆壁上的那副黃衫女子畫像,眼中悲喜交織,一派深沉。


    她不願回來,找到她又如何?


    然而,蒼騰國君還是命人去尋亡靈現身丹。


    亡靈現身丹需五年的時間才能練製成,據聞目前尚存三顆在世間,每一顆都花上天價才能買下,況且,沒事要亡靈現身丹幹嘛,因此亡靈現身丹數量少之又少。此丹一般出自藥師之手。法師想要看到亡靈,隻需開冥眼即可。


    因此,想盡快得到,隻有派人去打探消息。


    他想見見,那個令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究竟如何了。


    密室裏傳來叩門的沉悶響聲,似乎有些急切。


    除非是從書房將門打開,不然,藥師是無法從裏麵出來的。


    兩年前,鄭笑寒繼位,知她是用毒高手,蒼騰國君便以最快的速度尋到了隱居於山中的第一藥師楊掌風,並將書房後專用於國君練武的密室改成藥室,為避免藥師出現任何意外或是有不忠之心,邵柯梵將密室裏開門的機關廢掉,密室的門隻能從書房裏打開。


    聽到敲擊聲,邵柯梵一動,將書卷放下,走到書櫃前麵,穿過縫隙,伸手叩了叩書櫃後麵一個略微浮凸的部位。


    悄無聲息的,密室石門逆時針翻轉開來,還未完全打開,楊掌風和豐元甚便先後擠身出了密室。


    “稟告王,我們……我們找到辦法了。”雖用了一個月,幸好搶在大戰之前有了眉目,楊掌風的聲音激動得有些顫抖。


    “三噬心毒和解百毒之藥都有辦法了?”邵柯梵不免有些驚訝,上次聽楊藥師如是說,他已經放棄了大半希望。


    “並不是這樣。關於三噬心毒和解百毒之藥,臣和楊藥師實在是無能為力。”豐元甚有些遺憾地道。邵柯梵心一沉,但看他並無愧疚之意,心想他們一定有另外的好方法,便平靜地等待他說下去。


    楊掌風笑了笑,“不可解百毒,但可抗千毒。隻是,怕要苦了將士們了。”


    “哦?抗千毒。快說。”蒼騰國君一聽好奇,忍不住催問。


    “臣和楊藥師煉製出了千斥丸,吃下此藥丸,身體便會拒絕吸收除了薏米以外的所有事物,長達半年之久,因此,怕是會苦了將士們。”豐元甚想到半年隻吃薏米,這對飲酒嗜肉的將士可不是一般的難熬,聲音不由得低了下去。


    “這個――”邵柯梵大笑起來,“本王也隻吃薏米,他們吃多久薏米,本王就吃多久薏米,留宮的文臣,奴才,婢女,家眷等都隻食薏米。”


    楊掌風毫不猶豫地抱拳,“是,草民甘吃薏米。”


    豐元甚臉上閃過一絲不快,然想到國之大義,連國君都如此深明,不由得興致高漲,“臣,也甘隻食薏米,直到戰爭結束。”


    邵柯梵嘴角露出戲謔的笑容,他是戰爭的一員,當然也要獨食薏米。


    禦毒,以及鷹之可能的“亡靈作戰”,這兩個問題解決了,他不由得長舒一口氣,戰爭,已在眉睫。


    鷹之,惠珂殿。


    “噗哧”紙張飛快裂開的聲音響起,鄭笑寒一掌拍在扶手上,厲聲,“好個樓鍾泉,好個水茗,本王白白栽培他們了,竟成了蒼騰的走狗。”


    方才,接到樓鍾泉的來信,坦誠相告夫妻倆以後效命於蒼騰。


    在此之前,雖然聽過諸多傳聞,然鷹之國君還是相信二人的忠誠,正想和楊永清商量交給他們一個任務――在蒼騰王宮飲用之井裏投毒,以此重創蒼騰作戰力量,孰不料,竟收到了樓鍾泉的親筆來信,信末還有水茗的簽字。


    “王息怒,幸好這信收得及時。”楊永清在寶座下開口,“不然,就等於把我們的計劃和盤告於蒼騰。”


    “沒想到,真的是沒想到。”鄭笑寒還在為樓鍾泉背叛之事憤憤,“本王真不該把他倆派去蒼騰。”


    “大戰在即,希望王能平靜對待,不要自行亂了分寸。”看到國君焦躁,楊永清的口氣強硬了起來。鄭笑寒飲一口茶,心情慢慢平複下來,提起了最重要的話題,“永清,兩國的武衛隊已經進入戰備狀態,要不要先發製人,不然,等蒼騰主動攻入,我們怕是要處於被動地位。”


    楊永清沉吟,“不急,在那之前,咱們先挫蒼騰銳氣。”


    “如何挫?”鄭笑寒皺了皺眉頭,忽然想到什麽,疑惑,“你是指寧聖、蒙歐、胡申先行動?蒼騰力量支援隼羽、子州並向周邊滲透,牽製三地,他們能幫多大的忙?”


    “國君此言差矣。”中年漢子眼裏波瀾不驚,但卻孕育著無窮的智慧,“雖是如此,但我已經買通了兩地周邊山澤之地迪邦、參森、霸臨首領,告知他們蒼騰君一直欲統一莽荒,不可能助他們建國,支援他們隻是為了利用,而鷹之卻可以幫他們獲取水源之靈,所以,他們答應與鷹之合作,假意迎合蒼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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