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惠珂殿門口瑟瑟縮縮,被鄭笑寒斥走的婢女,正是身懷絕技的宛葭,邵柯梵的師妹。


    蒼騰每位王子公主都由專門的老師教導武藝,邵柯梵自三歲時便接觸武藝,由劍師蕪僵傳授,蕪僵本是一名漂泊天涯的劍客,由於德武雙馨,被推為劍客中的尊主,後被蒼騰女王請到蒼騰教大王子習武,一教便是二十年,在大王子習得一身好武藝後離開王宮,浪跡無蹤,後又收了一名入室弟子,便是宛葭。


    三個月前,宛葭親自前往蒼騰王宮,拜見大師兄,請求為他辦事,邵柯梵略略驚訝之後神色恢複平靜,考慮到她以前幾乎沒有露麵,便將她打發到鷹之,以婢女的身份監視鄭笑寒。


    從大師兄的密函中得知鄭笑寒已親自將腹中的胎兒墮掉,可為什麽還不召她前去服侍,疑惑之下,宛葭主動去往惠珂殿,卻再次被叱出了門。


    以鄭笑寒高傲的性格,又如何會凡事親手親為,惠珂殿中一定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宛葭暗暗思忖,並打定了主意。


    傍晚時分,請求鄭笑寒用膳的婢女又被毫不客氣地打發走,仍隻吩咐他們將十道膳菜端至惠珂殿。


    五位婢女各捧著一個端盤,踏過曲折有致的碎石子小路,款步朝惠珂殿走去,然而,她們臉上皆浮現些許的擔憂神色,與不疾不徐的步姿不甚融洽。


    端盤上各有兩道菜,分別是油燜鮮蘑,蓮子膳粥,麻辣牛肉,金絲燒麥,鳳尾群翅,金魚鴨掌,琉璃珠璣,金糕,蕪爆山雞,燕尾桃花,以鑲玉的扁瓷盤盛裝,冒著騰騰熱氣,繚繞在瓷盤上方,嫋嫋升起,一路香味讓人垂涎欲滴。


    “讓我來罷。”宛葭攔住走在最後麵的那名婢女。在鷹之王宮,她一直是婢女裝扮,但容姿嫵媚,為其他婢女遠遠不及,舉手投足之間宛若大家閨秀,又攜帶著一種灑脫的氣質。


    那婢女仿佛遇到了救星,將端盤朝宛葭手中一塞,匆匆走遠了。


    待到惠珂殿,殿中並不見鄭笑寒,然而大門卻是完全敞開的,幾名婢女朝裏麵張望了一下,不敢貿然進去,在門口跪下,“國君,膳食已經送到。”


    片刻之後,鄭笑寒從寢房中走出來,臉上稍嫌不耐煩,雪亮的目光一掃,沒有抬頭的幾名婢女頭垂得更低,仿佛那視線定格在了身上,讓她們無法動彈分毫。


    宛葭迅速抬起頭來,


    倘若精心留意,便可發現鄭笑寒的頭發是淩亂之際刻意用手理順的,而白嫩的脖頸上有兩道淡紅的印子,正在逐漸隱去,衣衫的腰帶不似平日那般紮結自然,鬆緊適度,卻是緊緊地係著,流花結的手法也有些生硬。


    難道……鄭笑寒房中有男人……


    在她之前服侍鄭笑寒的婢女,難道是因為察覺到了什麽,才無緣無故失蹤的麽?


    她恍然大悟,鄭笑寒之所以懷孕,一定是因為有心上人的緣故,不然,誰能奈何得了她?那房中所藏的,說不定便是她的……


    然而,大師兄隻告訴她鄭笑寒懷孕之事,卻對男方隻字未提,不知道又有什麽用意?


    “看什麽?”看到服侍她的那名膽小婢女肆無忌憚地抬頭看她,鄭笑寒拉下臉來,同時又有一些意外。


    宛葭趕緊低頭,“十來日沒有見到國君,阿蘆十分掛念,一時失禮,望國君恕罪。”


    鄭笑寒哼了一聲,口氣稍微緩和了一些,“你倒是好心思,都將膳食端進來罷。”說著反手一吸,白光如同匹練自掌心延伸出去,一張長幾從大殿一側急急滑到殿中,然而,幾腳卻似離地分毫,並未發出摩擦的艱澀聲響。


    膳菜紛紛擺在桌案上,深知國君的習慣,做好該做的事情之後,幾名婢女也不敢逗留,匆匆拜別,宛葭的目光掃一眼寢房那華麗大氣的錦簾,也跟著出了門去。


    五人穿過萬花吐豔的院子,走到玄紅霜槿木柵欄門口,並準備折向膳房,忽聽“嘭”地一聲重響,仿佛受到什麽牽引,惠珂殿的大門迅疾闔上。


    其餘四名婢女身體一顫,加快了腳步。


    宛葭停在原處,待那幾人不見了蹤影,斂氣屏神,折回惠珂殿門口,將耳朵貼在殿門細細聆聽。


    裏麵傳來筷著觸碰瓷壁的細微聲響,然而,叮嚀交擊,輪換作響,不似僅有一雙筷子,再細細辨別,說是兩雙最恰當不過。


    一個男子的聲音模糊而低沉地響起,溫柔多情,似燕雀呢喃,鄭笑寒刻意壓低的淺笑似清風過溪那般舒適暢快,帶著慵懶知足的意味。


    宛葭終於確定了自己的揣測,然而,那名男子是誰,卻不得而知,擔心鄭笑寒察覺到,趕緊悄無聲息地離開。


    “你什麽時候回蒼騰?”談笑風生之際,鄭笑寒忽然問。


    “下逐客令了?”祭塵反詰,方才幸福無比的神色沉了下來,“我每天把你伺候得****,厭了就趕我走了?”


    “你總待在這裏也不是個辦法,時間久了,一定會引人懷疑。”與對婢女的態度不同,鄭笑寒耐心向他解釋原因,“你來這裏已經十二天了,難道打算一輩子待在惠珂殿的寢房中,整體隻知道做那種事麽?”


    祭塵麵紅耳赤,口氣卻很堅決,“如果可以,我寧願這樣。”


    鄭笑寒歎一口氣,“真沒出息,今晚過後,明天你就離開罷。”


    “不。”祭塵搖搖頭,有些委屈地凝視她,“你知道,我來一次不容易。”


    “所以我才讓你待了這麽久。”鄭笑寒將筷子斜支在盛裝蕪爆山雞的瓷盤上,眼睛閃著淩厲的灼灼光芒,“祭塵,你怎麽能不識大體,要是被人發覺,不止是你會受到追殺,怕是連我的王位也保不住了。”


    祭塵垂下頭,悶聲不響將最後一口飯就著牛肉送到嘴裏,慢慢咀嚼,表情凝重黯然,終於點了點頭,“好,我明天就走。”


    鄭笑寒不忍麵對他迎上來的傷感目光,將臉別開,然而,一陣酒香逼近鼻尖,繚繞似愁腸糾結,帶著一飲離別的致命誘惑。


    眼中的不舍牽引眉頭隱動,她側過臉來,迅速接過祭塵手中的酒杯,然而,視線觸及到他的眸子時他卻低下頭去,仿佛要隱瞞他的心事。


    鄭笑寒隻當他不忍分別,苦澀一笑,將酒遞到嘴邊,唇瓣含住杯口沿,舌尖緩緩探出,正要觸及到酒麵的時候,仿佛感受到了什麽,臉色大變,將酒杯重重地按擲在長幾上,冷笑一聲,“白祭塵,你果真下得了手。”


    幾滴酒水濺出來,灑在身邊人的衣祙上。


    祭塵震驚地抬起臉來,臉上帶著痛苦和一絲釋然,眼睛有些赤紅,微微潮濕,他一下子站起來,無力地搖頭,“對不起,國君交給的任務……”


    鄭笑寒一把抓住酒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哈!邵柯梵竟然要以散功粉消融我一身好武藝,他不知我是用毒行家麽?難怪,難怪你要留在這裏,怎麽也不願走,是想讓我放鬆戒備麽?”


    她一甩綠袖,霍然站起身,黑亮的雙眸散發出駭人的光芒,逼視著祭塵並向他走去,祭塵踉蹌後退了兩步,而後站定,閉上眼睛,“不是,是我下不了手……笑寒,你不要怪我,我效命於蒼騰國君,凡事由不得選擇。”


    “所以你要留到下得了手這天,是吧?”鄭笑寒雙手卡住他的肩胛,手指幾乎要陷入他的肉裏,穿透他的骨頭,“武功沒消融之後,我形同廢人,邵柯梵動動指頭就能消滅鷹之,你好狠的心,竟願意眼睜睜地看我成為俘虜。”


    祭塵嘴唇抽了抽,“不,我……我隻是不想再失敗了,國君交給的任務,上一次我一無所獲,這次,這次我不想再失敗。”


    “為了你那一點成就感,你就不惜犧牲我?”鄭笑寒雙手用力一推,沒有任何防備的祭塵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眉頭一皺,卻緊閉嘴巴,不發出任何**,然後艱難地靠著殿柱坐起,仰起頭,眼神悲哀地注視著她,“笑寒……”鄭笑寒俯下身子,手捏住他的下巴,“白祭塵,我問你,我在你心目中是個什麽樣的地位?”


    祭塵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比我的生命重要。”


    鄭笑寒一怔,口氣依然僵硬,“為什麽要背叛我,為什麽不惜傷害我?”


    “因為,我發過誓,此生對國君忠心耿耿,與對你的感情,完全是兩碼事,可惜,命運偏偏讓二者糾纏不休……”


    鄭笑寒閉上眼睛,沉沉地歎了一口氣,吐出兩個字,“你,滾。”


    “不。”祭塵迅速站起來,隻覺得“滾”字如同萬柄利劍刺向他的心脈,一把抱住她,胸膛急促地起伏,“笑寒,我們不能以這樣的方式收場,不能,否則我一生遺憾,還不如幹脆地死去。”


    鄭笑寒伸手推他,隻覺得渾身沒了力氣,手垂了下來,仿佛她被背叛後沮喪萬分,悲痛不能自已的心,“我們在一起本就是一個錯誤,如今你又背叛我,我們之間,還能怎樣?”


    “如果讓我選擇,我一定會在未下定決心的時候離去,浪跡天涯,再不回蒼騰。”祭塵垂下頭,在她耳邊輕聲低語,“笑寒,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鄭笑寒張了張嘴巴,吐出的仍然是那兩個字,“你,滾。”


    祭塵下意識地樓緊她,忽然將她橫抱起來,快步走向寢房,呼吸粗濃,沉聲,“我不能失去你,不能失去你,不能……”


    鄭笑寒不再言語,淚水無聲滑落,大腦逐漸混沌起來,仿佛陷入了一場迷亂的夢境中,險象環生,就連深愛的人也隨時準備給她致命的一擊。


    這世界上,還有什麽是可以相信的?


    祭塵顫著手脫光她的衣衫,瘋狂地吻她的臉,她的唇,她的脖頸,混亂無序地隨處轉移,挺身進入她的身體,一次又一次地衝撞,宛若瀑布之下,水花激濺,他的聲音仿佛受傷的野獸在低沉地吟嘯,無助而悲哀。


    在最猛烈的幾個來回之後,他的動作緩慢下來,終於徹底癱在她身上,唇幾乎貼著她的唇,呢喃,“半夜,我就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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