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準備拉著春嬌和環兒走的時候,突然有人從後麵拉住了季曉南的手臂,季曉南回頭一看,"苗哥。"隻見李苗氣喘籲籲的,"你們去哪兒了,我這兒都找遍了。"季曉南連忙拿出自身的水壺遞給了李苗,"快喝點水,我們剛剛把花木李賣給了天祥客棧,這兒的掌櫃做生意可和氣了。"


    李苗狂灌了幾口水,"咱們村的花木李也賣這兒,三文錢兩個,不過還得再過半個月才能摘,你們的花木李這倒是熟了,曉南你們家後的土坡果真是朝向好地又好。""可不是,得,我們今兒就好收攤回去了。"季曉南又拿了條毛巾給李苗擦了擦汗,"你要不去天祥客棧休息會兒,我請。"


    "曉南對哥哥真的好,這才賺了錢就曉得孝敬了。你啊還是好好把錢存好養娃娃,你要是想去喝茶,你苗哥兒有錢。"李苗把壺給了季曉南讓他蓋好。季曉南怎麽好意思再讓李苗出錢,自己現在攢的銀子在村子裏應該就算巨富了都。"算了,咱們還是去趕車回家去吧,再晚,李爹爹就該急了。""嗯。"


    環兒帶著李苗去取車,季曉南和春嬌說去找鄭之清,捎他一段路回家。鄭之清正坐在空籃子邊等著,"你怎麽知道,我們會來找你。"春嬌上前踢了踢鄭之清,鄭之清背起了扁擔,"春嬌舍不得小生趕這麽多路。""呸,誰舍不得你了!"


    鄭之清陪著笑臉,從懷裏取出一袋子銅錢遞給了季曉南,"小生今兒一共賺了263文,剛剛花了三文買了兩個燒餅墊饑,這兒一共260文。"季曉南笑著把錢推了過去,"這點錢你還是自個兒留著,你比我更需要錢。"鄭之清感激的看著季曉南,"滴水之恩比當湧泉相報,小生怕是已經三生三世也已經無法報答完恩公的恩情。""一肚子酸腐,再這樣講話你今兒就走回去。今兒你還住我那屋,切記,別點燈,別生火,你現在快買點吃的晚上好墊饑。"


    "哎!"說著鄭之清就放下了空扁擔去買吃的了。這空檔,倒是李苗和環兒趕著車回來了,"他人呢!""說是要買什麽東西,咱們等等他吧。"倒是過了好一會兒,鄭之清這才捧著一包包子跑來了,和李苗和環兒問了聲好,也就熟門熟路地上了車,靠著春嬌坐在了一起。


    "這位爺兒住哪兒叫什麽啊?"李苗趕著車。"我叫鄭清,我也是剛剛到了清河村,還沒找到落腳地方,現在還住在清河土地廟裏。""清河村啊,離我們村兒可遠呢,隔著一兩個時辰的腳程呢!清子,你這怎麽會住在土地廟裏去啊!""家裏給說了門親事,不喜歡逃出來的。""哈哈哈,你小子真壞!"


    剛到山腳下,李苗就停了車,說是鄭之清要是現在不下,馬上可就繞遠路了。逼得鄭之清無奈的下去了。"這位小爺兒也是個不聽話的主兒,悔婚啊這是!""切,我們少爺不知道悔婚賴婚多少次了!""你們那少爺就是個紈絝外加小白臉!"李苗恨恨地說。"你個種地的別亂說我們家那個驢貨,長了幾個膽這是。"環兒嗔道。"哈哈哈,驢貨!"李苗用力地甩了甩鞭子,"坐穩了!"


    季曉南低頭看著身邊自是剛剛鄭之清下去就悶聲不響的春嬌,"你這是怎麽了?"春嬌一下子紅到了脖子,右手拿出了三根小小的胡蘿卜,"剛剛他買包子時候買的,叫我晚上餓了當夜宵吃。"季曉南仿佛可以看到春嬌周身散發的粉紅泡泡,難道這就是初戀嗎!!!


    到了李爹爹家,季曉南和李爹爹撒了會兒嬌,就塞了李爹爹一兩銀子,"李爹爹,這是今兒我收的定金,您先收著,就當是我孝敬您的!"李爹爹拿著銀子,沒忍住抹了抹眼淚,"幫你收著可以,我可是不會動的。""要這樣就真不把我當自家哥兒,你說你要是李苗給的,你還會推三阻四?"李爹爹點了點季曉南鼻子,"你當我拿他銀錢作甚的,還不是預備著幫他討夫郎。"季曉南靠在李爹爹肩膀上,"那李爹爹就當幫我肚裏的孩子存的。""你這個當爹爹的不存著還好意思說。""他要靠我,這輩子都討不上夫郎。""去去去……""李爹爹,你就收著,你要不收著,我現在就住回去!"李爹爹趕忙拉住季曉南的手,"不許瞎胡鬧!"也就收下了,心裏卻盤算著不如孩子養下來添點打個長命鎖得了。


    今兒咱們木公子沒回來吃晚飯,環兒說是在清河村視察晚了就不回來了,惹得李爹爹一通誇。天知道是在哪個哥兒懷裏廝混著呢!倒是春嬌去采花木李,種花木李回來的格外晚,差點錯過了飯點,看著春嬌異常紅腫的嘴唇,季曉南小聲揶揄道,"可是吃著胡蘿卜過敏了。"惹得春嬌巴不得把臉塞在碗裏吃飯。


    第二天一大早,季曉南就和春嬌一塊兒在村東頭拖著五百個花木李等著天祥客棧的人來拖貨,果真人趕著驢車也沒晚多會兒就來了。這麽一連來了三天到了第四天,那拉貨的就興衝衝地給了季曉南二十兩紋銀,說是把這一季的花木李都給包了下來,季曉南摸著靠著實打實的買賣得來的實打實的銀子,心裏麵啊別提多高興了。


    可開心日子沒幾天,到了第七天早晨,季曉南剛交完貨,就被羅夫婆和幾個夫婆圍著吵。季曉南什麽時候見過這種陣仗,吵架不算,手腳全來,暗地裏被擰了好幾下,被踢了好幾腳,知道再這麽下去要吃大虧,趕快把春嬌踢出人堆,讓他去找李爹爹。


    一群夫婆圍著他,說他吞了村子裏的錢物,說他偷拿村裏的東西去換錢,最惡心的是甚至說他作風不檢點,肚裏的孩子根本不是李家大郎,哪兒見過一次就有的,不知道是誰家的種。說我什麽都行,說我孩子就和你們拚了,一股濃濃的父愛混雜著母愛,季曉南以一敵七八,使得勢均力敵,雙方扭送著去了村長家裏。


    待到李爹爹趕來,就見到季曉南正頭發零亂,坐在凳子上直掉金豆子,心裏一陣心疼,把季曉南一下子抱在懷裏,本來裝哭的季曉南看著李爹爹來了,真是鼻子有點酸了。


    "你們這是造的什麽孽,要欺負這麽個可憐孩子。"這時為首的羅夫婆沒做聲,倒是旁邊臉被季曉南抓花的王夫婆義憤填膺道,"他吞了村子裏的公產賣給天祥客棧還不肯吐出來,和我們打成一團,看把我抓的。"


    "不就是幾個花木李,你家爺兒不也是釣了河裏的魚來賣?我怎麽就沒聽你說那是公產了!"王夫婆臉色不好,但好歹是硬足了口氣,"我家爺兒那也是自己抓上來的,他這算是賣勞力!金寶,你我認識多少年了,你怎麽幫他不幫我們!"


    "我這是幫理不幫親!我這還第一回聽說這賣魚不算賣魚,算是賣力氣的!"季曉南也在旁邊帶著哭腔說,"和著這花木李就是自己長熟自己掉下來裝籃的不是?"


    現在來的村民越來越多了,但大家都不說話,畢竟這時候說話指不定就得罪了誰。"還是讓我羅夫婆出來說句公道話,這阿九呢,大著肚子的好端端被大郎給棄了,實在是可憐。大家鄉裏鄉親的都該出手幫幫忙,就是我,在阿九去衙門改戶名的時候也是事先托了我在衙門做事的侄子周轉的,就是阿九的地也是我家親戚高價租下來的。"羅夫婆踱步踱到村長跟前,"可這事兒啊,得一碼歸一碼,現如今阿九賣的花木李出自村東頭外圍的地,我可不記得大郎家的田地,宅地到得了那裏,既然到不了,那可就算是公產。"


    一時間鴉雀無聲,隻聽得見村長敲水煙鍋子的聲音。季曉南抽泣了幾聲,"想我季曉南在李家盡心盡力待了十年,其間艱辛不足為外人道。誰知那李遇豬油蒙了心,為了攀高枝將我休棄,本想著一命嗚呼倒也方便,自是舍不下肚裏的一塊肉。雖是平時吃了苦往肚裏咽不聲不響的,但是為人相信大家還是知曉的,斷不是這幾位夫婆說的,楊柳性子,肚裏不知道是誰的種,還求大家還個公道。"


    此言一出,原本安靜的人群終於是有了那麽一星半點的聲響。站在人群裏的柳老爹大聲說道,"這曉南是個好孩子,你們這幾個瞎眼夫婆子休要汙蔑!"徐夫郎也站出來說,"我與曉南弟弟相交一場,他最是忠厚老實了!"李爹爹也打抱不平,"曉南是個苦命的好孩子,他為人我最是清楚。"


    對麵幾個夫婆看情況有變,也就不說什麽了。"這是哪兒的話,誰說過阿九這些了!我們現在明明在談地的事兒,怎麽好端端又到阿九自個兒身上去了!"羅夫婆坐下喝了口水。"那塊種花木李的地就在我家屋後,也就十幾步。平時都是我和春子在照料,前不久果子好吃了,我們也就摘下來到集市賣賣看,後來去和天祥客棧的老板談了談,我這也不過是趕個早,最後好不容易才答應了我一文錢一個花木李,一季全要,這一季和著定金也不過六兩銀子,現如今說地是村裏的,這我沒異議,可是大家心裏也該明白,這果子不會憑空長出來,這買賣也不會憑空來。"


    這時候人群裏的徐夫郎又開桑了,"和孤兒寡夫搶吃食我可做不來。"其他人也有跟著附和的。


    村長吸了口水煙,"這村裏本來就要救濟曉南這家的。如今雖說是用村裏的地種了點果子去賣錢但也是這話,果子不會憑空掉下來,生意也不會白來。要我說今年的收成就該給曉南。"


    今年!季曉南心裏一涼。"要我說這村長說話就是公道。"羅夫婆笑嘻嘻地打著哈哈。村長又吐了口煙,話鋒一轉,"可這生意畢竟是季曉南拉的,今後隻要天祥客棧要那兒的花木李,曉南就分一分的利好了。"


    "這不妥吧,村長。這可是分到什麽時候去!這地可是村裏的啊!""這一文錢一個的生意有什麽好賺頭,羅家的,你也別太為難人家,做人別太霸道!"


    羅夫婆這才偃旗息鼓,大家夥也覺著這樣的分法非常公道。李爹爹也跟著勸季曉南。季曉南知道這已經成了定局,也無意於再去攪和,準備之後再從長計議,遂就以身體不舒服告辭了。


    回了李爹爹家,剛好碰著從地裏趕回來的李苗,"曉南,你沒事兒吧。"季曉南稍是振作了精神,"沒事兒,我怎麽會有事兒呢!""我看你分明就有事兒。""你別再去煩曉南了,你要為曉南好就去宰隻雞,爹今天燉雞湯給曉南補補身子,曉南受驚了。""哎!"李苗覺著現在也確實不好刨根問底,遂也就去殺雞了。


    "李爹爹別為我的事兒煩神,這事兒說到底也是我考慮的不周全。""曉南你要能這麽看開就好,來爹爹扶你進房休息,幫你開導開導,你快給爹爹我好好休息著。"季曉南拿開了李爹爹的手,"不用,李爹爹去忙你的,我沒什麽事兒,春子能照顧我,你茶館的事兒不能不管!"李爹爹擔心地看著季曉南,"這我還真忘了,茶館現在還沒個人,那麽爹爹現在去收攤,待會給你燉雞湯,你可要好好休息著。""嗯,李爹爹去吧。"


    季曉南和春嬌剛回房,季曉南就把袖子拉上去,"春嬌有什麽藥給我塗塗。"隻見季曉南胳膊上出現好幾塊烏青,紫色的還爆著血絲,在如白玉般的肌膚上看的格外明顯。"他們掐你的?"春嬌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白玉瓶。"幾個種地的夫婆也不知道手勁有多大,像把老虎鉗子似的,吸吸吸,真疼,你手下輕點呀!"春嬌心疼地給季曉南塗著碧綠的油狀藥膏,"你剛怎麽不給大家夥看看,這會哭的孩子才有奶吃你又不是不知道!"


    季曉南笑著說,"這傷要是給李爹爹他們看了可不是要傷心了,他們已經為我擔心太多了!""你就會在這莫名奇妙的地方這麽死倔死倔的!""切,你輕點兒啊,我這腰間還有幾塊呢!小腿也被踢了,現在都是火辣辣的疼!你可要手下輕點。""你這兒大著肚子他們還掐你腰,這也太尖刻了!"季曉南冷了冷眼神兒,"都是些吃軟怕硬的人,從沒聽說過這哪家房前屋後的種種東西還要交工的!他們分明就是覺著我一個棄夫好欺負,你看著我一定讓這地再回到我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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