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衝到了城牆下,張曼城長噓一口氣,看看付出的代價,不免有些觸目驚心,而他不知道的是,他這樣逼著士卒們死亡式的攻擊,已經漸漸開始失去軍心了。畢竟有放回來的俘虜啊……


    盡管盾牌隊衝到了城牆下,但是,誰也不願意這會去蹬雲梯,既然後退是死,到還不如這會等在城牆下,還能活得更久一點,畢竟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登城是登城隊的事。可是,現在的登城隊也不那麽順利,他們為了輕裝快速登城,需要扛著雲梯快速衝鋒,身上的防禦裝備也就要少一些,隻有最前麵的才需要用到大盾,這麽一來,又有很多人暴露在黃家軍的射擊視野中,一陣弓箭過去,又有幾百人倒下……


    “兩段射。”這時徐晃下令道。


    黃家軍都精於射箭一些,裝箭的速度明顯要比其他弓箭手要快,兩段射在時間上剛剛好,於是,城牆上的弓箭依舊源源不斷的射出來,一排排攻城隊倒下,後麵張曼成看著心驚,他也很不舒服,攻城的隊伍到了城牆下,卻不能發動登城的攻擊,其一是這盾牌隊沒有攜帶雲梯,其次,付出這麽大的代價,換來城牆下的陣地,已經來之不易了,已經走好的這一步,他可不願意放棄。如果再衝一次,他又要付出這樣的代價。


    為了盡快的衝到城牆,張曼成不得不再次命令一批新的攻城隊向前衝鋒,然而,袁術的弓箭手似乎並不疲勞一樣,近一個時辰裏,幾乎源源不斷的向城外射箭,再次使得張曼成為了城牆的奪取又付出了數千傷亡的代價。雖然,傷亡的一萬多人中,死去的並不多,絕大部分是受傷,有的完全失去了戰鬥力,可是,滿地打滾和哀嚎,給後麵攻城隊的士氣造成極大的打擊。張曼成恨得咬牙切齒,要不是人多,他還真沒辦法。可他除了人海戰術,還能怎麽辦呢?


    終於,衝到城牆下了,趕緊架設雲梯,開始登城。


    一個把時辰裏,第二輪開水早就已經準備好了,看看城下的敵人登到了一半的樣子,徐晃命令倒下開水,攻擊的隊伍中不免有些“過來人”,感覺到熱浪迎頭襲來,就知道要發生什麽事,什麽也不想就立即往下跳。可那些不知道怎麽回事的,馬上就被燙熟了……


    這時,在城牆下的盾牌陣裏卻發生著一些不為人知的故事:


    “這一次再被抓了,我就死也不回來了。死也要死在城裏。”一個年紀略小的年輕人道。


    “噓!趙六,你想死啊,這話能說嗎?被渠帥聽到,力士會怎麽對付你,你不記得了?”一位長者立即提醒年輕人。


    “王大叔,你是村裏有威望的人,也是我們公認的智者。難道您前幾天說的都是假的?你在騙我們不成?可是,您也沒有必要那樣騙人啊?”趙六說道。


    王大叔是一個王姓中年長者,前幾天被俘虜進了宛城。回來後就對他們說起了宛城的情形,那種向往,那種欽佩,那種神往當場就感染了營帳中的所有人,他們本來隻想吃飽穿暖,而宛城的平民生活比這好多了,住的是新房,穿的是新衣,吃的糧食有大米和麵粉,不用吃五穀雜糧,可是,這樣普通的生活對於宛城外麵的黃巾軍來說,那是天堂的待遇。


    “唉,現在我們在張天師這一邊,我被放回去又來攻城,宛城令會原諒我嗎?說實話,我也不想回去,可是萬一,萬一不能留下又如何?”王大叔無奈的說道。


    “不,這不能怪您的,是縣長令大人要您回去的。您也是不得已啊,您不來,渠帥會要您的命的,我想縣長令大人一定能夠理解的。您是村裏的長者,我們都相信您會帶著我們走進一個好地方的,我們村裏的人都可以安靜的生活在一起。您一定要帶著我們啊。”


    “是啊!是啊!您就是我們的主心骨啊。”身邊還有不少人跟著附和道。


    “好吧,現在還不知道等會是什麽情況。等戰鬥結束,你我都還活著,我一定不負大家所托。至於縣長令大人會怎麽辦,我就不知道了。”王大叔向眾人保證道,其實他的心裏也沒底。他也何嚐不想到宛城裏麵去呢?可是自己的妻兒老小都在後方的大軍中。


    另一個陣裏,另一個故事在上演:


    “唉,我的命差點就沒了啊。幸好,幸好,我們都衝到城牆下了,今天算是過去了。”


    “這就好?小伍子,你腦殼被打壞了吧?要想真的好,那還不如做俘虜。抓進去才是好事呢……”一個壯漢撇撇嘴道,這會他真的希望再做一次俘虜。


    “張二狗子,你還在糊弄我們?你那些話誰信啊?被抓了進去,還給你吃頓飽飯再放回來,這可能嗎?說好聽些,我們這叫舉義,說難聽點,我們這是造反啊。這罪名能不死就是天師保佑了,還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好?”小伍子不屑道。


    “我不騙人,我幹嘛要騙你?那城裏的生活可好多了,我這一輩子能過幾天那生活就夠了……”張二狗子不在理睬小伍子。


    “張大哥!張大哥……”旁邊有人喊張二狗子,可是他沒聽到,小伍子踹了他一腳道:


    “你這家夥真的賤啊,人家叫你張大哥,你怎麽就沒聽到啊?唉,就是一個張二狗子的命。”小伍子惋惜道。張二狗子也不計較,回頭看看叫他的人:


    “張大哥,你說的那些我也聽說過。幾年前,我還聽說宛城令大人能與民同樂,隻要有高興的事情,就全城的人一起慶祝,那場麵好熱鬧的……”說著,神往起來。


    “什麽,什麽?這些東西隻有那些老家夥就說得出來,他們總給你講幾十百來年前的事情。現在還有這樣的人麽?小李子,怎麽你也跟著起哄啊?”小伍子道。


    “才不呢,你們聽說過窮人家的孩子也進學堂麽?宛城令大人就是這麽做的。我們家世世代代都是不識字的,要是能把自己的娃送進去認認字也好啊,現在我都不會寫自己的名字,要畫押時,就按個巴掌印……”


    “真的那麽好?”小伍子有些動搖,“那麽好,你們還回來做什麽?”


    “這不,你們都還不知道啊。像你,告訴你都不信。宛城令大人說,自己過好了不算好,要自己的親人朋友都過好了才算好。宛城令大人愛民如子,他巴不得天下子民都能過好日子,哼,要不是想著你們,我才不回來呢……”


    這些話袁術沒說,都是戲誌才說的,隻不過這些人都感覺是袁術說的一樣。


    大家的心都開始動搖了,跟著張曼成可是一天福都沒享受過,還被逼著來送死,要是退後了,還要被黃巾力士當活靶子,可是,進入宛城當了一天俘虜,就享受到了夢寐以求的生活,反差就有這麽大,不得不讓人神往。要是袁術知道會無語的笑笑,還有人希望做俘虜。


    當然,也有意誌堅定的人,聽到能夠近距離看到宛城令,一個新的想法開始誕生了。


    城牆下的戰鬥依然激烈,雲梯依舊一架架靠上城牆,而在城牆下一層的射孔裏,不斷有長槍長鉤刺出,要不刺死攻城的敵軍,要不就推倒攻城的雲梯,看到這一幕,張曼成急了,又是幾千人的代價,卻不能登上城牆,這樣下去,一切都是白費了……


    於是,他命令後麵的隊伍繼續準備,這一次,他命令彭脫親自帶隊攻擊,一定要衝上城牆,而城牆上的徐晃在千裏眼裏看到了這一情況,馬上想袁術報告:


    “公子,彭脫上場了,是不是使用狙擊弩射了他?”徐晃的話不是沒有道理,擒賊先擒王,可是,袁術製止了他:


    “擒賊先擒王的道理我知道,但是,他不是主要首領,殺了他不會阻止敵人的進攻,但是一盤散沙的彭脫部會馬上失去控製,這樣,沒有秩序的進攻,反而會令我們更加被動,要是他們被嚇跑了,那我們的計劃就全落空了,我的目的是想在這一戰中,讓張曼成元氣大傷,後麵馬元義的三十萬倒是不急,那裏麵多數都是這些黃巾士卒的家眷,沒有太大的戰鬥力的。所以,主要戰鬥都在這一仗了……”


    聽了袁術的解釋,徐晃默默點頭,他認同袁術的觀點,盡管袁術的設想並不十分完美。


    城下,彭脫親自帶領本部發動衝鋒。他的準備更其他黃巾似乎並不一樣,隻見他在百步開外就開始射箭,不過,他似乎學到了袁術的一點皮毛:並不十分整齊的兩段射,這在他看來已經是很不錯了,為了給彭脫壯一下膽,袁術與徐晃商量一下,又開始裝了:


    城牆上的還擊力度似乎輕了不少,就好像被彭脫壓製了一般,這讓彭脫感到十分的興奮,城牆上的攻擊力度減輕了,城牆下的雲梯隊就可以開始進攻了,可是,剛才的傷亡太大,雲梯隊幾乎不能集結起來發動攻擊了,隻有等待彭脫親自指揮了。


    由於城牆上的還擊力小了很多,這讓彭脫很快就衝到城牆下了,這讓彭脫很興奮,覺得這不僅是自己的用兵能力不錯,同時,也是城牆上的石頭箭矢減少了的緣故,使得他得以順利進攻,同時,他更希望這樣的順利繼續延續下去,自己最好能奪得頭功。


    隻見彭脫率領身邊十幾個親隨從雲梯隊中搶過雲梯,靠上城牆,就要蹬梯,身邊一親隨立即上前勸住,自己先上去,果然,沒上三兩步,雲梯就被推到,再搭,又被推到,這讓彭脫十分惱怒,但是,二層的射孔之間還是有些距離,這段空距上是很不好用力的,彭脫馬上看出了其中的端倪,重新選址架設雲梯,同時,這一次從雲梯的兩麵蹬梯,這樣可以增加雲梯的重量,同時也無意中改變的雲梯的重心,加上射孔裏的射手不好用力,這一下,雲梯架設成功,彭脫領人親自爬向城牆。


    城牆上,看到彭脫衝上來,郭嘉竟然親臨第一線指揮,弓箭不斷射下,但是,雲梯下方的士卒也不斷還擊過來,而雲梯上的彭脫則被一名親隨擋在身後,射下的弓箭全部被大盾擋住了,倒是城牆上有幾個兄弟被射下,看到這一情況,郭嘉大叫:“彭脫衝上來了!”


    聽到這喊聲,袁術頓時血液沸騰起來。仇人見麵眼睛分外紅啊。


    城牆較長,徐晃郭嘉一邊站一個指揮著,距離有二百步之多,而袁術站在中間,聽到了郭嘉的喊聲,大驚,郭嘉手無縛雞之力啊,彭脫一上來,不就第一個劈了他麽?我的天,你還要不要命啊?袁術急得大喊:


    “還不快走,等死嗎?”看到郭嘉沒動,其實是還沒來得及動,袁術馬上叫史阿去救郭嘉,畢竟,史阿身形比自己和典韋都要敏捷得多,救郭嘉還是綽綽有餘的。但是,畢竟還是有百步的距離。飛身過去,還是要一點時間。史阿二話不說,飛快的衝向郭嘉。


    在砍倒幾名守城士卒後,彭脫與四五名親隨登上了城牆,看到了郭嘉。別看郭嘉年紀小,但是曆史上的郭嘉身材還是蠻高蠻帥的,此時跟一般成人差不多了,彭脫登上城牆就向郭嘉砍去,袁術見到這一情景,怒火中燒,不等典韋融兒反應過來,就自己提劍衝了上去。


    眼看彭脫手中的大刀就要砍到郭嘉了,郭嘉也一瞬間嚇傻了,茫然不知所措,袁術大急。千鈞一發之既,郭嘉身邊一名醫者猛地撲過去,擋在了郭嘉的前麵,用自己的人頭擋住了彭脫往下砍的大刀。人的頭骨還是比較堅硬的部分,這樣還是能夠有力的阻擋大刀的攻勢,眼見一刀沒有奏效,彭脫推開死人,又砍向郭嘉,袁術大叫:


    “彭脫,納命來。”袁術上輩子練習過演講,高聲的時候,聲音不自覺的從肺腑發出,宏亮有力,震人心魄。隻見彭脫一震,回頭看向袁術,一身官袍,一看就知道是宛城令:


    丫的,來得好。立功的機會來了,郭嘉沒有入府做官,穿普通文士衫,而袁術則是穿的官服,偏偏銀甲都沒穿……想著這麽好的機會,放下郭嘉,手持大刀,砍向袁術……


    暈死,這公子咋就真的這樣啊?最不想的事情偏偏就發生,最怕他自己衝上去,可他一邊喊著郭嘉避開,自己倒往上衝,我的祖宗哦,能不能省心點啊……


    時間來不及了,兩人沒能趕到袁術的前麵。隻見袁術跟彭脫錯身的一瞬間,袁術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彭脫卻站著紋絲不動……


    融兒嚇得一聲大叫,眼淚奪眶而出,也許,這是融兒上戰場以來第一次流下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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