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聳的宮殿中,回響著急促的腳步聲,轉過殿中一根根雕刻著圖騰的立柱,腳步停在一個房間門口,阿蓮音舉起手想叩門卻遲遲沒有敲下去。


    她穿著精致的淡綠色長裙,黑色的長發盤在腦後,端莊雍容,然而麵上的驚喜中又滿含擔憂。


    “聖女,您走慢點。”一位蒼老的嬤嬤氣喘籲籲的追上來,將手上的白色貂皮鬥篷披到阿蓮音身上,微惱道,“殿下還能跑了不成。”


    阿蓮音垂下手,將鬥篷拉緊了些,仿佛歎息似得輕聲囁喏:“我就怕他跑了。”


    “放心,有老婆子在,這一次保管幫你看好了。”老嬤嬤慈愛的笑中滿滿的寵溺,她伸出粗糙的手,為阿蓮音叩響了門,卻沒想門並沒有鎖上,輕輕一叩就開了進去。


    兩百年的再次相會讓阿蓮音患得患失,她急切的看向房中,古斯塔雖然頹廢潦倒,可阿蓮音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來。她頓時露出一個會心的笑,剛要打招呼,卻發現房中的氣氛詭異。


    古斯塔坐在床邊,臉上陰雲密布,而他對麵的莫裏斯手裏拿著的魔杖直指躺在古斯塔身後床上的人,魔杖上的魔力令人心悸。


    從阿蓮音的角度看過去,看不到那人的樣貌,然而那散落的冰藍色的長發讓她的心墜落穀底。


    “是,是雅嗎?”阿蓮音的聲音發顫。


    然而對峙的兩人聽到聲音卻不約而同的收斂發散的魔力,仿佛剛剛的劍拔弩張完全不存在。


    “音。你也沒事嗎?”古斯塔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他醒來之後,就離開宮殿去尋找阿蓮雅,他分明記得莫裏斯和他說過,阿蓮音和阿蓮雅都已經死了。


    “聖女。你還沒有完全恢複,如果沾染了黑暗魔法怎麽是好。”莫裏斯收起魔杖,他一直把阿蓮音當成孫女看待,更何況,阿蓮音作為王殿的聖使,為了古斯塔加入暗界,她對暗界的付出所有人都看的一清二楚。


    然而和王庭的戰鬥中,她為了救出古斯塔,導致魔力消耗過度,體內的白魔碎裂。最終陷入沉睡。十年前他們費盡千辛萬苦奪得一半的元能源。才重新令她的白魔恢複活力。隻是作為一個光明的使者。身處於暗界對於她的身體有著極大的傷害,可這個固執的女孩一定要堅持在這裏等著古斯塔回來。


    她的堅持令人動容,暗界的人不由的對她更為疼惜。


    “大長老。我沒事。”阿蓮音麵色如紙,仿佛隨時都會倒下,她緩慢的朝著床邊走過去,每走一步都重若千斤,“真的是雅回來了嗎?”


    “是雅。”古斯塔一直將阿蓮音當成妹妹般疼愛,如今見兩人都平安無事,內心的激動無以言表。他側開身,躺在床上的蘇嫻頓時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在那一瞬間,阿蓮音閉上眼睛,她緊緊鎖住的眉頭。仿佛宣告著她內心無以承受的疲憊。等她睜開眼睛,卻已經淚盈於睫。


    床上的蘇嫻睡的十分安穩,長長的睫毛在白玉的臉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冰藍色的長發堆在她臉側,大家居然在她臉上看到一種難得的安詳和滿足。


    “雅。”阿蓮音低喚道,她聲音裏帶著重獲至親的喜悅,“沒想到你也還活著。”


    看到阿蓮音如此激動,莫裏斯也不好強硬的要求立即處置阿蓮雅,卻依然冷然道:“暗界不會留下這個叛徒。”


    “我說了,她不是叛徒。”古斯塔氣息一下子冷了下來,那些輕聲軟語,溫柔體貼仿佛就隻對阿蓮雅一人,在麵對別人的時候,多是黑麵冷血。如果不是念在莫裏斯對暗界勞苦功高,他必然已經讓他屍骨無存。


    這就是暗界的規則,隻有鐵與血的製度才能讓暗界裏的瘋子心懷忌憚。


    “老實說,我也不相信雅會背叛暗界。”阿蓮音拂去眼角的淚珠。


    “我們多少人死在她手裏,沒有這個人暗界又怎麽會忍辱偷生,兩百多年任由王庭的人為所欲為。”莫裏斯痛心疾首,現在暗界最恨的不是王庭,而是這個讓他們付出慘痛代價的叛徒。


    “聖女,你別忘了你和殿下的傷是從何而來,她可沒把你當姐妹。”老嬤嬤也在邊上勸道,她魔法等級不高,卻是一直伺候阿蓮音的老人,托阿蓮音的福,一些場合也能說上幾句話。


    幾人說話並沒有避著蘇嫻的打算,這時床上的人恰好抱著被角翻了個身,驚得眾人立刻噤聲不語,這麽多年了,阿蓮雅的威懾力在這些人中的威懾力隻增不減,暗界的左護法,沒有人可以取代。


    “話不要讓我第二遍。”古斯塔仿佛喪失了交談的興趣,他的眼裏有著奪人生死的冷銳。


    莫裏斯豁然一驚,這兩百年來他說一不二的時候太多,以至於忘記眼前的男人曾是主宰他們每個人生死的魔王,他剛才做了什麽?


    “去把續靈師帶過來。”


    “是。”


    即使心中再不願,也不能在現在公然違抗古斯塔。反應過來的莫裏斯,有些倉皇的退出房間派人去把續靈師帶過來。


    “音,你也先回去休息。”


    “可是......”


    “雅有我陪著,你不用擔心。”


    聞言,阿蓮音有瞬間的黯然,不過很快又恢複正常,“這樣的話,那隻有辛苦你了。”剛才因為聽說古斯塔回來就跑了出來,對於剛恢複的她在布滿黑暗魔力的宮殿裏行走,是極耗費精力的。


    等到阿蓮音走了之後,古斯塔才似笑非笑的對著床上的人道:“身體怎麽樣?”


    蘇嫻自知裝不下去了,有些尷尬的揉了揉眼睛。“好多了。不過,這裏是什麽地方?”


    放眼望去,房間四壁都雕滿了奇異的花紋,高聳的天花板上垂掛著精美的水晶吊燈。地上鋪著柔軟的地毯,配上純白色的家具,顯得華貴又不失簡潔。


    “暗界在克倫威爾的基地。”


    “什麽!?”蘇嫻大驚,她和暗界那夥人可是八竿子打不著關係,更何況有古斯塔這個人在,她是阿蓮雅這個身份恐怕立馬就被坐實了,被暗界的人千刀萬剮是遲早的事,“我現在必須離開這裏。”


    “你現在沒有地方可去了。”古斯塔坐在她對麵十分平靜,初見時,那些充斥在胸臆的無數聲音都漸漸消弭。隻剩下唯一的堅持-再也不離開。“在暗界。沒人敢動你。”


    無處可去!蘇嫻悵然的看向窗外,星空掛著寥寥幾顆寒星。


    她自認為很少軟弱,可如今即便知道對麵的人想要保護的對象不是她。她依然借著阿蓮雅的名義,偶爾偷一次懶。


    “續靈師馬上就會過來。”沒有等到蘇嫻的回答,古斯塔了話題。


    “沒用的,我中的是詛咒。”獲得了阿蓮雅全部的記憶後,在魔法知識上,她已經不比任何一個人遜色。


    “詛咒?”古斯塔一驚,下意識的想要探身查看蘇嫻身上的異常,然而卻被對方靈巧的避開。


    “是魔王的詛咒。”蘇嫻明白自身的情況,如果從今以後她連魔法也不能使用,等待她的將會是更在殘酷的未來吧。


    時間仿佛在這一霎那停止。精美的水晶燈在房間裏投下斑斕的光影,古斯塔心猛然抽痛,“魔王的詛咒?”他咽了了咽口水,聲音幹澀,“為什麽要用禁術?”


    蘇嫻想到阿蓮雅施術時的心情,不由低聲喃喃,“不能被束縛,不能失去自由。”她聲音很低,表情仿佛要哭出來,阿蓮雅雖然離開了,她的悲傷和痛苦卻深刻在蘇嫻體內,如同利器不斷的劃開她的骨肉。


    “西裏爾對你做了什麽?”麵對如此脆弱的阿蓮雅,古斯塔失控的脫口而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把她逼到這樣的地步,隻有西裏爾。


    蘇嫻一震,她皺起眉頭,驅趕意識中的阿蓮雅留下的情緒,在那一瞬,她甚至以為自己就是阿蓮雅,怎麽會這樣?難道一切並沒有因為阿蓮雅複活失敗結束。


    “我不是阿蓮雅,我隻是蘇嫻。”她極力否認著,然而已經存在於意識中的記憶並不會因為她的否認消失,那些如同前世今生般的記憶讓她開始混亂。


    蘇嫻眼角不停有淚滑過,怎麽回事?這些淚到底是為了阿蓮雅,還是為了蘇嫻?


    那些淚仿佛滾燙的油灼傷了古斯塔的眼睛,他從來不知道阿蓮雅也會有這樣的一麵,他隻知道,這個女人一旦走上某一條路,從來不知道如何回頭。


    “好,好,不要想了,你先休息。”他彎下腰,攬過蘇嫻的頭,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沒關係,就算沒有魔力,我也會保護你。”


    對古斯塔的話蘇嫻充耳不聞,她怔怔的看著房間的某一處,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過了一會,敲門聲響了起來,古斯塔見蘇嫻平靜下來,便讓她躺下,細心的替她蓋好被子,才過去開門。和門外的人說了幾句話,就獨自回到房間。


    看蘇嫻緊緊閉著眼睛,如同孩子一樣縮在被窩底下。


    而在宮殿另外一邊,阿蓮音的房間裏,正半跪著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


    “不用續靈是什麽意思?”阿蓮音站在他身前不遠,問道。


    “我沒有進入房間,不太清楚情況,不用續靈,要麽就是魔力已經恢複,要麽就是連續靈師都無法恢複,不過看殿下當時的神情,阿蓮雅的情況似乎不太好。”


    “這樣麽?”阿蓮音好似歎了口氣,“舒銀,如果殿下用的到你,還希望你能盡量幫幫阿蓮雅。”


    “是,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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