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禹不太認識銀票,但是知道數額到了一定程度才會成為銀票,這姑娘一看穿著便是金屋裏的粗做丫鬟一類,身上怎麽可能有這麽多錢?還抱著一堆錢躲著偷偷的哭,難道這錢,是非法來的,因為害怕,所以在哭?


    “怎麽了?”龍禹溫和的道:“誰欺負你了,怎麽在這兒哭?”


    “回公主的話,沒,沒……”小丫鬟吞吞吐吐的道:“沒誰欺負我。”


    一麵說著,還一麵想把散了一地的銀子銀票撿起來。


    “沒人欺負你哭什麽?”龍禹皺了皺眉,伸手撿了一張銀票看了看,好像數額還不小:“還抱著這麽多錢哭。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是天上掉銀子,把你砸痛了?”


    聽著龍禹聲音似有不悅,小丫鬟嚇得臉都白了,伏著身子不敢抬頭。


    龍禹伸手在她肩上揉了揉,蹲下身子:“別怕,到底是怎麽回事,說說看,我給你做主。是不是做錯事,被管事的罵了?”


    看樣子,也就是十六七歲的小女孩,要在龍禹那個年代,還穿著裙子走在校園裏,享受著無憂無慮的美好時代呢。真是可憐見的,就算是做了什麽錯事,也不用嚇成這樣。


    “沒人欺負奴婢。”小丫鬟抹了抹眼淚,咬著唇。


    “那你這錢,是怎麽來的?”龍禹本來心情也不好,見這丫頭一副不願意說實話的樣子,心情更不好起來:“偷來的?可別告訴我,是你自己存的。”


    公主府的待遇再好,一個丫鬟能有多少銀子,看她的年齡也沒幹幾年。看她對自己的態度,便不是那種討自己喜歡能得到賞錢的靈巧丫鬟,那這錢,來路可就不正了。


    “不是不是,奴婢不敢偷錢……”小丫鬟被龍禹一嚇,忙的抬頭來,睜大眼睛:“公主,奴婢沒有偷錢啊。”


    “那你這錢,怎麽來的?”龍禹咪了眼睛:“你要是說不出個合理的解釋,可別怪我不講情麵。”


    如果這錢來曆不明,那這樣的人,自然是不能留在公主府的。這公主府一個小丫頭也敢這麽大手筆的偷盜錢財,看來不嚴格整頓一下,是不行了。


    察覺到龍禹語氣的低沉,小丫頭咬了咬唇,忍了半響,哇的一聲哭道:“公主,求求您,您饒了墨離吧……”


    龍禹是一下子懵了,皺了皺眉:“停停停,你說什麽,我饒了墨離?我現在問你這錢哪裏來的,跟墨離有什麽關係?”


    “這錢……這錢是墨離公子給奴婢的。”小丫鬟道:“剛才墨離公子來找奴婢,把這些錢給了奴婢,說他,說他要離開公主府了。”


    “沒錯。墨離離開公主府,難道不好嗎,你哭什麽,舍不得?”龍禹上下打量了一下小丫鬟,長的倒是眉清目秀,怎麽,和墨離有些情愫嗎?若是真有,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成全他們,倒是也無妨。


    “奴婢不敢。”小丫鬟喃喃道:“隻是墨離公子看奴婢可憐,一直比較照顧奴婢。所以奴婢鬥膽,求公主饒了墨離公子一命吧。”


    “我隻是讓他離開公主府,不是讓他去死。”龍禹無奈苦笑:“小姑娘,你的墨離的大哥在公主府一定待得很不開心,離開了之後,會自在很多的。”


    小丫鬟愣了半響,麵上有些迷茫的喃喃道:“可是……可是墨離公子不是這麽說的……”


    “他怎麽說的?”龍禹心裏一緊,追問道。


    小丫鬟被龍禹臉上的表情嚇到,往後縮了縮,緊貼著樹幹,怯怯道:“墨離公子什麽都沒帶,把他屋裏的錢也都給了奴婢,說是……說是以後都用不上了。公主,墨離公子是您從皇上那裏討來的死士,一旦離開了公主府,就是死路一條啊。”


    龍禹更是茫然:“為什麽一旦離開公主府,就是死路一條。我放他一條生路,也不行?”


    “因為墨離公子追隨公主之前,曾在皇上麵前發下毒誓。”小丫鬟似乎有些疑惑為什麽龍禹會這麽問:“此生追隨公主左右,除非死,絕不離棄。”


    “所以我讓他離開公主府,他就會去死?”龍禹有些天方夜譚的,不知道是問了一句,還是自己隨口說了一句。


    龍禹臉上的表情有些駭人,小丫鬟沒敢說話,緊張的繃緊身子。


    龍禹長長的呼出口氣,突然大步往外走去,喊道:“來人。來人……”


    雖然龍禹是命令誰也不許跟來的,可是這麽兩嗓子吼出來之後,馬上便有侍衛從不知何處冒了出來:“屬下在,公主有什麽吩咐?”


    “墨離呢?”龍禹道:“馬上給我把墨離找來。”


    龍禹的侍衛裏,也不乏有些高手,應了聲是,一閃便沒了蹤影。


    龍禹在原地煩躁的轉著圈,她是要墨離走,但那是希望他能夠去過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不是讓他死。話又說回來,為什麽這年代有這麽執著的人呢,因為誓言什麽的放棄生命,是該讓人覺得敬佩還是愚蠢。


    不多時,侍衛回來,報告道:“公主,墨離在一刻鍾前,已經離開金屋了。”


    “離開了?”龍禹道:“去哪兒了?”


    “墨離公子並沒有留話。”侍衛道:“門房說,他騎了匹馬,什麽也沒帶。一個人走了。”


    還真是一個人走了,打算找個地方去自生自滅嗎?龍禹此時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又是鬱悶又是後悔,怎麽臨走的時候就不能和他好好的談一談。到底是為什麽他會發那樣的誓言,一個人隻有一次的命,就真的那麽輕率的就可以交付給誰?


    墨離似乎是曾經不止一次的說過,他不會離開自己,除非是死。可是龍禹怎麽想的到,這個死,不是一種修辭手法,竟然隻是一種對事實的陳述。


    在原地轉了兩圈,龍禹突然走向垂首站在一邊的小丫鬟:“墨離走時,見到的最後一個人是你。你知不知道他會去什麽地方?”


    小丫頭啊了一聲,想了想:“墨離公子沒有說,但是奴婢猜,奴婢猜……”


    “快說。”龍禹沒耐心道:“想你的墨離公子沒事,就別吞吞吐吐的。我現在趕去,或許還來得及。”


    隻希望墨離的馬不要太快,他留戀的事情不要太少。


    “墨離公子一定是去了西陵。”小丫頭一口氣道:“我聽他說過,他的父母都葬在西陵,如果是臨死之前,一定會去祭拜父母。”


    龍禹沒有一點猶豫,轉身就往外走:“備馬,去西陵。”


    侍衛們都弄不清這是出了什麽情況,但是既然龍禹一聲令下,而且還是板著臉麵色不佳的一聲令下,也就半點都不敢耽誤,小跑著出去傳令。


    待龍禹快步走到金屋門口的時候,已經有人牽著一匹全身雪白的駿馬等在門口,兩邊,兩隊侍衛整齊的立著。隻待龍禹下令出發。


    龍禹是騎過馬的,但是隻限於動物園裏的小馬,何曾有機會接觸這樣的高頭大馬,有些為難的仰臉看了看,墨離不在,又不願意示弱與誰,有些遲疑的踩上馬鐙,一拉韁繩,隻覺得自己的身體竟然輕飄飄的,便上了馬背。


    這馬似乎是自己騎熟的,並不反抗,被龍禹騎了上去,隻是左右甩了甩腦袋。


    龍禹心裏除了驚訝,還有些驚喜,她知道自己這個身體是會武功的,可是在無法向人發問的情況下,根本無從練習。而前幾日動一動都有可能加重傷情,哪裏能有這麽身輕如燕。


    在馬上愣了愣,想到白天在溫泉裏墨離和九方夏對自己的行為,不由得有些後悔,不管是動機怎麽樣,方式怎麽樣,畢竟結果是為了自己好。


    而從開始的幾天看,替她療傷也應該是個不輕鬆的活計,這下子,是真的吃力不討好了。


    龍禹坐直身子,胡思亂想了一下,收回心思,揮了揮手:“出發。”


    人生地不熟的,西陵是個什麽地方,一點兒也沒有概念。龍禹心裏慶幸這有一幫手下,一隊侍衛在前麵開道,塵土飛揚的,縱馬狂奔。


    龍禹壓低了身體,死死的抓緊韁繩,由著胯下駿馬狂奔,看著兩旁樹木掠過,隻覺得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東錦的外城,是由平民的村莊和王公富戶的別墅群組成,龍禹隨著侍衛縱馬狂奔,過了小半個時辰,隻覺得景色便明顯的出現了變化。


    遠遠近近的,開始出現一棟一棟的民宅,路上,也能看見三三兩兩人,都是平民的裝束,看見龍禹浩浩蕩蕩的隊伍,早早的便避讓在一邊,麵上,都現出點驚訝的表情。


    看來這樣的地方,是不常有有身份的人出現的。再是富碩強大的國家,依然會有分的清楚的貧和富,強和弱。而生活在最底層的老百姓,這一輩子也未必有機會見一回皇親國戚。


    公主府的侍衛也是隨著龍禹習慣了呼喝囂張,最前麵開路的,揮著馬鞭,一路喊著讓開讓開。龍禹倒是想低調一點,可是這一隊人馬浩浩蕩蕩的百把人,實在是想低調也低調不起來。加上心裏急著趕緊追上墨離,可別一失足成千古恨了,也就顧不了太多。


    一直到前麵的馬漸漸地慢了下來,一個侍衛首領一樣的人靠了過來:“公主,西陵到了。”


    龍禹本來還以為西陵是個陵園墳場之類的地方,如今抬頭一看,也是個看起來沒有異樣的村莊,想起那小丫鬟的話,不由得道:“知不知道這西陵,哪裏有墳地?”


    “墳地?”那侍衛首領想來是挺見多識廣的,想了想,道:“西陵後山有一大片墳場。不過村子裏,也有一些零星的孤墳。”


    放眼望去,隻見西陵全是農田,田邊,是有些自家修建的墳塋。


    龍禹看了看四下,果斷道:“留二十個人和我一起去後山墳場,剩下的,五人一組,分散開來,全村給我去找墨離,找到了,馬上通知我。如果墨離沒有什麽極端舉動,盡量不要驚動。”


    眾人應著是,都是訓練有素的,五人一組,一隊隊的分散開來,侍衛首領走在前麵,領著龍禹繼續前行。


    村子裏的路窄,又有人來人往,還牽著牛羊推著板車,龍禹縱然心急,也沒法走快了。


    好在西陵村並不大,後山的墳場,也隻是橫穿過村子就能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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