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即使有墨離在身旁,龍禹睡得還是不太安心,恍恍惚惚間,總有些不好的感覺。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龍禹一問,果然九方夏晚上沒回來,在洛皇寢宮留宿了。這父子兩經過這一場,估計有不少話要說。


    龍禹想著永夜說他在錦帝身上也下了蠱,心裏就更是難受,雖然說這不算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但是到了這個世界之後,她卻是待自己不薄。她即使替死了的受著這份寵愛,理所應當的,也該替死了的守護才是。


    過去的福寧公主,雖然在某些方便令人不齒,但是在對家對國,卻是堪為表率,無可挑剔。


    但是如今難受緊張也無濟於事,墨離昨夜已經派人回了東錦,但是這個通訊不發達的年代,一來一回,等到消息傳來,也是好幾日以後的事情了。而他們,估計那個時候已經在去北國的路上了。


    等到中午,終於見到九方夏有些疲累的從外麵進來,眼下隱隱的泛著青色,這就不但是昨夜一夜未睡,而且是一夜心力憔悴了。想來跟洛皇說這事情十分的吃力,龍禹想,像洛皇這樣身份的人,估計都是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的,即使有了錯,也未必會認錯。


    更何況,這還是先帝的錯。龍禹能毫無壓力的想,東錦以前的皇帝真不是個東西。但是洛皇絕對不能說也不能想,那是大不敬,欺師滅祖啊。


    龍禹忙迎了上去,有些小心翼翼的道:“怎麽樣了?”


    九方夏呼出口氣,道:“沒事了。”


    “真沒事兒了?”龍禹有些擔心:“看你的樣子,可憔悴了不止一點點,像被折磨了一夜似的。”


    天地良心龍禹這話說的可是非常純潔的關心。奈何因為前科太多劣跡累累,所以九方夏聽了之後,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還能有被你折磨一夜的厲害?你見我們倆都是誰求饒?”


    實在是九方夏那語氣太調笑,導致於龍禹瞬間也不純潔了,腦子中蹦出了一些這樣那樣的圖像,臉一紅,哼一聲:“沒一句正經的,白關心你了。”


    說著,龍禹轉身往房裏去,正遇上墨離出來。擦肩而過。


    看著九方夏站在院子裏一臉揶揄笑意,再轉頭看看龍禹紅著臉氣衝衝的進了房間,墨離無奈搖頭:“哎。你何苦又逗她?這一夜翻來覆去的,本來就沒睡踏實。”


    九方夏笑笑:“就是見她心情不好,才逗逗她。這些日子的事情,確實是太多了。”


    墨離點了點頭:“洛皇那邊,怎麽說?”


    “還能怎麽說?”九方夏歎了口氣:“你也知道。皇帝,哪裏是那麽好說話的。父皇讓我先穩著永夜,然後帶人去北冥,把那裏的人都抓回來,不信永夜不低頭。”


    “完顏先生不是說,這同生蠱確實沒辦法解麽?”墨離皺了皺眉:“就算是把永夜的族人都抓來了。又有什麽用,永夜如今唯一忌憚的,也就剩下這個了。要是處理不好。可別反是弄巧成拙。”


    所謂橫的怕愣的,楞的怕不要命的,如今永夜最不在乎的,便是這條命。要是他的族人真有什麽閃失,那解開詛咒便完全沒有意義。永夜不想活了不要緊,可是他身上。還帶著錦帝和洛皇兩條人命。


    對墨離來說,洛皇不想活了也不要緊,但是錦帝若是一旦有事,說起來新皇即位一切順理成章,但是這終究是一場巨大的變動。而對龍禹來說,幼年無父,要是年紀輕輕地再連母親也沒有了,那未免太可憐。


    九方夏苦笑一下:“你我相信完顏先生,但父皇卻未必相信完顏長風。隻是這事情還牽涉到錦帝,他已經命人送信去了,這事關重大,我想錦帝不日便會趕來。父皇這次是氣狠了,不過好在還沒有失去理智,至少按捺到錦帝趕來,是可以的。”


    墨離聞言倒是鬆了口氣:“洛皇肯跟錦帝商量,倒是還好,他不明白完顏先生的本事,錦帝總是明白的。你勸不住洛皇,錦帝怕是能勸住。”


    錦帝和洛皇的私交算是不錯,如今兩人又是站在同一個陣營,生命相關的,自然都是慎重。有些同樣的話在錦帝說出來,那份量,可是比從九方夏口中說出來要重的多。


    “但願如此。”九方夏道:“我覺得可能是這些年安穩的太久了,或者九方炎日日在他麵前誇讚臨洛軍力強勁,父皇他有些過於估計自己的實力。也不仔細的想一想,北冥那地方,冰天雪地氣候極為惡劣,臨洛的軍隊長途奔襲過去,再翻過雪山,這……”


    九方夏苦笑著搖搖頭:“說實話,現在又是冬季,那地方可不是靠人多就無往不利的,就算是派出幾萬軍隊,能有多少活著到達北冥尚不好說,更何況是支付北冥一族,永夜你也見了,武功不高,但是精通巫蠱之術,他的族人,總不能都是手無縛雞之力吧。何況還要在北冥一個我們完全不熟悉的地方和本地人對抗,我隻怕無論去多少人,都是有去無回的。”


    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要是打仗,那肯定小小的一個部落是不需要放在眼裏的。但是這翻山越嶺的去別人的地盤,那不叫找死,叫什麽?


    這是一場即便能贏,也必然傷亡慘重的出兵,如果說可以換來洛皇和錦帝的命,也不好說值得不值得,但是,這樣一場遠征,是不可能在兩個月之內凱旋歸來的。


    九方夏龍禹他們輕車簡馬一路快行,在過雪山的時候不能出任何意外,這一個來回估計著最快也要十幾二十天。幾萬人馬,兩個月的時間,九方夏一聲冷笑,這是不是能到地方都得兩說。


    在九方夏心裏,自己的父親一貫以來都算是清明的,並不昏庸,但是經過昨夜,他不由也有些大逆不道的想,是不是一個人當久了皇帝,坐久了高位,就以為這世上一切都是圍著他轉的,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再沒有不能之事。


    兩人感慨一番,九方夏道:“我苦勸了一夜,父皇總算是答應了我們先去,他等到錦帝來再做商量,我還不是這麽勸的,我說這趟非同小可,錦帝也一定會非常重視,接了消息肯定會馬上趕來。等到時候,臨洛和東錦一起抽調人手,肯定更能事半功倍。如果隻單單我們行動,國中軍隊抽調太多,怕是朝中不穩,有人會起異心。”


    墨離苦笑一下,覺得其實做皇族真的挺累的。特別是有可能接觸到權力中心的皇族。憑心而言,龍禹算是活的輕鬆自在的了。


    “我剛才已經和完顏先生商量過了。”九方夏道:“我們休整一日,明日就動身。早一時是一時,永夜那個破除詛咒之說,實在是無稽,可是現如今,也隻好信上一回。好在完顏長風本來就是要去北國的,而且他說北國那邊的人善修巫蠱,紅娘子對這方麵更是精通,說不定有解也未可知。”


    那日在公主府中,在眾人不知道的情況下,完顏長風和穆嫣蘿其實已經鬥了一輪,看似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將穆嫣蘿勸了回去,其實隻有這兩人心知肚明發生了什麽。


    在北國習蠱之人中,也常有鬥爭比試,要是撕破臉的你死我活另當別論,若隻是比武一般的切磋,輸贏都無傷大雅不損關係的,便會不動聲色的各自取出自己最得意的蠱物,看看誰更厲害。


    這穆嫣蘿最厲害的,北國無人能及的,便是從小養起,隨身帶著的那一對毒蜘蛛。誰知道那一對毒蜘蛛還沒撒開歡,便有些蔫了,於是她便知道,完顏長風身上,有更厲害的,而且是極厲害的東西。


    穆嫣蘿覺得完顏長風的本領自然的在自己之上,但是卻又絲毫沒有給自己難堪,而是那麽言之有理的勸說了一番,所以雖然心下對龍禹咬著丹殊不放一事還是不快,卻也卻爽快的走了。


    北國地廣人稀,風土人情和草原類似。北國的姑娘們,也都是豪爽的很,不會扭扭捏捏的矯情。你既然給我留了麵子,那麽自然的,我就領情。


    完顏長風帶著淡淡的笑意,摩挲著腰間的小盒子,這蠱王,果然千年難遇一回。便是留下的盒子,也還尚有如此威力,就像是一隻大狗在路過的電線杆子邊留下氣味,小狗們聞了,便落荒而逃。


    不過那一回贏得可算是僥幸,完顏長風學的雜,單一對蠱的了解,卻未必會有從小浸淫與此的穆嫣蘿深刻。所以雖然雖然他的印象中同生蠱是無解的,但卻覺得未必從穆嫣蘿那裏得不到旁的答案。


    “父皇還讓我們把永夜也帶著同行。”九方夏道:“說永夜對北國那邊自然是更熟悉的,可以給我們帶路。他比我們更心急找到寶藏,何況有完顏長風和你這幾個高手在,禹兒武功也高,想來永夜也翻不出天……嗬嗬,我去準備一下,你陪著禹兒多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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