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春光明媚的午後,林府中所有的孩子們都在院子裏嬉戲打鬧著。雖然看不見,但是可以聽見大家活潑的聲音。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手裏絞著一朵剛摘的牡丹花心中狂吼啊,老天啊,您說說我這是怎麽了?人都說死後重生的,但沒想到我就遇到了現在這借屍還魂的事兒啊。誰能想到,我堂堂一個女漢子怎麽就莫名其妙跑到了這個嬌滴滴的大小姐身上,而且最為惱火的是,為什麽我還看不見呢。眼前除了婆娑的光影之外幾乎一片漆黑。別說,咱初來乍到的在這裏還是覺得有幾分詭異,心中不免有些恐懼。


    想想昨天晚上,這算是怎麽回事兒啊,我現在確定自己是林藍兒了,可是林藍兒她又去哪兒了呢?仰起頭不禁想要問問上蒼,您老人家如此安排到底何意呢?


    “你抓不到我,抓不到我……”心裏一片漿糊不安的時候,耳邊聽到了小家夥嘰嘰喳喳的聲音。我知道,一定是那兩個調皮的林家小妹了。而從不遠處也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這節奏不急不緩,我還沒來得及猜測是誰,兩個小家夥到先給我報信了。“娘,娘……”


    劉氏笑著說道:“如青,如紫,你們兩個人剛剛在這裏說的什麽悄悄話這麽神秘?”兩個孩子一驚,望著母親詫異道:“娘,您怎麽知道的?”


    “當然是看見的啦。好了,你們快過去了玩吧,娘找姐姐有事要說。”兩個孩子好奇地看著母親和姐姐,才點點頭“哦”了一聲便拉著手又蹦蹦跳跳地跑開了。


    這個女人有事找我?我在心裏想了一下,這個女人是府裏的三夫人,聽說家裏是習武的。看上去應該是個不拘小節的人。但是這會兒子來找我做什麽?因為我畢竟不是真正的林藍兒,或許是心虛吧,所以我隻有按兵不動地坐著一動不動。


    女人也坐到了長椅上,她拉著林藍兒的手笑著:“藍兒啊,你一個人坐在這裏啊。”我點點頭:“嗯,是啊。三姨娘您有什麽事情吧。”


    “嗬嗬,你這孩子打小就聰明,現在也還是這樣,我還沒說呢你就知道。”我嗬嗬幹笑著,但心裏忍不住叫了一聲,哎呦我去,這也算我聰明?


    “藍兒啊,其實吧我來就是想跟你聊聊天的。”


    我點點頭:“哦,您說吧。”


    劉氏笑著道:“是這樣的,藍兒啊,你看你現在眼睛看不見,去哪兒都不方便不說,就是平時的日常起居都成問題,你說過你現在也長大了,再過了一年半載的都能找婆家了,你有沒有想過你以後可怎麽辦啊?”


    她不說吧我倒還真沒想到這個問題。現在經她提醒我覺得這真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雖然我不知道我現在附體究竟是有什麽天機,但是現實的是我現在就過著林藍兒的生活,而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短暫的停留還是長久的駐紮此地,但是我一定是要做好十足的準備的。而眼睛失明這卻真是一個大問題。這該怎麽辦呢?


    “藍兒……藍兒你怎麽了?”劉氏看著發呆的人連喚幾聲。


    我愣過神來嗬嗬幹笑著:“哦,姨娘您說。”


    “哦,藍兒啊,我是說你有沒有想過以後怎麽辦呢?”


    我搖搖頭:“還沒有。”


    劉氏笑了笑:“是這樣的,你要是沒想到什麽好法子的話,我倒是想出一個好主意。”


    “哦,您說說看。”我微笑著。可是心裏我卻敲響了警鍾。這個女人應該不會那麽好吧。而她現在這麽說到底是處於什麽目的呢。


    “藍兒啊,你知道你眼睛不好,以後就算是嫁人了也不一定能嫁到什麽好人家。而且人家看你這樣也絕不會真心待你的。所以我想啊,藍兒,你不如連點武功吧。”


    “啊?”我驚訝地叫著。“練武功?姨娘您不是拿我說笑的吧。您不知道我看東西不方便,而且……”我倒要看看她這接下來說的是什麽。


    “嗬嗬,不妨事不妨事的。我能給你找到個好地方。”


    一刹那我算是明白了她這意思。給我找個好地方,就是把我趕出去咯?心裏有些好笑,但是麵上我還是裝作不解地問道:“哦,姨娘,那您說給藍兒聽聽?”


    劉氏沒想到林藍兒竟然這麽好說話。她原本還想了那麽多的說辭,沒想到現在看起來不需費那麽多口舌事情就能辦妥了。她咧著嘴笑了笑:“藍兒啊,我認識一個很厲害的師傅,他的工夫很了不得,無論是什麽時候他都能飛簷走壁。而且五六個大漢都打不倒他呢,而且最特別的啊他有一門絕學,就是閉著眼睛也能打拳。所以我想啊,與其看著你一個女兒家將來不知去處,不如現在先去外麵拜師學藝學點本事,將來不管到了哪裏中也不會吃虧,受人欺負。藍兒,你說姨娘說的對不對啊?”


    我點點頭:“話是這麽說的,可是我一點功夫底子也沒有,要說能短時間學得那麽厲害,恐怕不容易吧。”


    “哪不容易啊,藍兒,你看看姨娘,也就是在小想時候學過幾天拳腳,可是現在你看看就是兩個大男人也打不過我啊。藍兒,姨娘這都是為你好。你想想看,一個女兒家要是沒點本事,以後怎麽能降得住男人啊。”


    我不接她的話反而問道:“三姨娘,我聽說您會武功,這是真的嗎?”女人隻是嗬嗬笑著:“怎麽你還不信啊。要不然這樣吧,我耍幾招給你瞧瞧。”說著就站起來哼哼哈嘿地舞動著拳腳,雖然看不見,但是虎虎生風倒是聽得真切。當然,其實心裏我還是知道她隻是個繡花枕頭光有花架子的。


    聽著耳邊女人不斷地說著什麽我隻是點點頭沒有說話。轉過頭去看著遠方,感受著迎麵徐徐吹來的清風,聆聽著天地間所有的聲音不由地歎了口氣。林藍兒啊,現在你在哪兒呢?從前我不知道一個人看不見光明是什麽感覺,可是現在我不得不說這是一種完全被籠罩在陰霾裏的感覺。想想林藍兒,忽又憐她歎她。雖說這藍天白雲她看不見,但那七竅玲瓏心早抵得過世人的那雙汙濁混眸了吧。


    林藍兒,你不在了,現在我替你重生,我想我會好好地活下去吧。


    女人嗬嗬笑著拍了拍林藍兒的手:“哎呀,我說啊,藍兒你就別想那麽多了,想那麽多有什麽用呢?到頭來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三姨娘這話藍兒不懂。”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盯著說話的女人。此時身為林府三姨娘的劉氏劉英碧驚了一下。她看著那好像滿心愁傷的眸子變了臉色。她伸出手在林藍兒的麵前晃了晃,幾下之後見那黑白眼珠兒還是不動分毫,她才放下心來,嘿嘿幹笑著:“我說啊,你瞧你現在眼睛也不方便。想必這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所以啊,你就算是想了又有什麽用呢?到頭來還不是個沒用的……呃……我是說到時候即使法子成了,你這命也是改不了了,你說是吧。除非就按照我說的,去學點本事,將來沒人敢欺負你。”


    或許她是無心,又或許她是有意。但總之這樣赤裸裸的意思還是讓人心裏涼了一下。一時間三姨娘劉英碧嗬嗬笑著起身;“對了,如青如紫她們走了一會兒了,我,我得過去看看了啊。”說著起身走了。但走幾步又回過頭來說道:“藍兒,你好好想想姨娘的話,要是想通了就來告訴我。”


    瞬間這喧鬧的院子靜了下來。沒有說笑聲,沒有說話聲,看著空空的園子心裏不免慌了起來。風聲不再,水聲亦無。花鳥蟲魚此時竟也不那麽調皮歡快了。整個園子一時間好像隻剩下了那獨自坐在走廊上的無助女孩。她蜷縮著身子盡量把自己孱弱的身體全部藏起來。但是,這於實際並不多大作用。看上去反倒給人一種楚楚可憐之態。


    …………


    “可憐的姑娘啊,你獨自一人在這黑暗的角落裏害怕嗎?你看不見眼前的黑白,看不清周圍的混亂,看不懂時間的浮華,更不懂人間的冷暖,你該如何活下去呀……可憐的姑娘啊,你初來乍到一切都還不熟悉,你知道該怎樣在這裏立足站穩嗎?”隱隱的周圍似乎有一位老者在慈祥地看著我。我甚至感覺到老人家身上溫暖的氣息了。但是我卻看不見,我隻是依然低著頭。我想張開嘴說些什麽,但是我卻開不了口。我想伸手向四周抓去,但是我的四肢早已被人束縛。難道上天也憐憫我的悲哀,已將我囚禁?是要帶我離去嗎?也好,我並不害怕,即使即將到達的是阿鼻地獄,那也再不會比這裏好上多少吧。再說了總也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再入黃泉又有何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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