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龐大一跑了之,這可坑苦了李二和勞翠花。李二也想跑,結果慢了一步,被人堵在院子裏。他畢竟經過不少風雨,見過不少大場麵,拿刀弄槍的人也見過不少。他很快鎮定下來,對著苦主中的老大說道:“我是村幹部,是來協助解決問題的。咱們談判要身份對等,你把你們村上幹部請來,一塊做個見證。”


    老大問:“帶錢來了麽?”


    李二笑著答:“不帶錢來能處理事嗎?這麽遠過來,我們帶著足夠的誠意而來,方才跑的那位,是個拉幫套的主。你們肯定看出來了,有丟下老婆自個跑的嗎?不符合常理嘛。當然二位兄弟火眼金睛,早就識破了他的陰謀詭計,要不的話,能主動放他走麽?”


    李二把龐大逃走,硬說是弟兄倆放他走的,使兩人麵子上不致於十分難堪。覺著來人說話很受用。兩位臉色也隨之緩和下來。兄弟二人把李二讓到另一口屋裏,問他們把錢全帶來了沒有?


    勞桂花剛要張嘴,被李二攔住,替她說:“談錢的問題,必須有村幹部到場才行。否則免談。”


    兄弟倆交換一下眼色,到屋外商量幾句。老大進來告訴李二,村幹部一會就到,他讓他弟弟,專門找村幹部過來做個見證。


    李二說:“辦事要有個章法。比如打拳。就講究個套路。咱兩家交付錢款,是個大事,萬一有一家不講理,一個說錢給了,另一個硬說沒給。中間沒個證人不行嗬。其實,我看你們一家人也挺實在,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老話說的好,防人之心不可無,害人之心不可有。萬一碰上孬種,出門這麽遠,你叫我們怎麽辦?你家老太爺遭遇不幸,純屬意外。我們根本不願意出這種事。你家老人走了,全家悲痛。可她這邊日子也不好過呀,買個車,東討西借,好不容易跑起來,想掙點錢還賬,屋漏偏逢連陰雨,又攤上這天大災禍,車沒了,來不了錢,拿什麽去還那些買車借的錢?也許你不知道,這幾天她家鬧翻天了。兄弟姐妹都鬧的翻了臉,就說她小叔子吧,當初是把孩子上大學的錢,借給她家買車,這事一出,錢黃了,人家孩子等著上大學拿學費呢沒錢,人家不鬧麽?要錢呀。當初說臨時周轉幾天????唉,老百姓,難哪。”


    老大不相信:“她男人不說他家很富裕嗎,除了這車,還開著飯店。開發區哪家不存個百八十萬?說的有枝有葉,有鼻子有眼。你替他哭窮,別是想賴賬吧?”老大提高了警惕,用審視的目光重新打量李二。


    李二淡淡一笑,坐在椅上,不驚不乍,詆聲歎口氣說:“吹胖氣吹大牛誰不會?她男人那話你也信?他小時去聞驢放屁,叫驢踢著了腦袋,頭有病啊。剛才他逃走一蹦一跳,你沒看出來呀?腦子不好使,有勁使偏了。吹,一套吹。他這人走到哪兒吹到哪兒,連誆加騙,看見了麽,這媳婦就他從你們關外騙到俺那兒去的。騙她時還說有六架直升機呢。更甭說那錢了,十幾個億呀。還說弄了八個小姑娘伺候他爹哩。滿嘴跑火車!這妹子嫁他以後,為維持生活,開個包子鋪過日子,有賣包子的大飯店麽?聽話聽音,他家呀,就一豬尿泡,吹的挺園溜,實際是一腚饑荒。攤上這麽個有精神病的男人,她倒了大黴呀。這不,我來之前,組織村裏為她捐款,眾鄉親看她可憐,東拚西湊??????”李二打住話頭,不往下說了,無奈的搖搖頭。


    村支書來了,是個女的。雙方寒渲幾句客氣話,然後直接切入正題,女書記倒也幹脆,她說:“即然是來還錢,那拿出來吧?兩家交割,寫好收條,我在上頭簽個名,當個證人。”


    李二點頭。勞翠花把錢拿出來放在桌上。


    “五萬,從銀行提的,沒開封。”


    女書記把錢看了一遍,檢查無誤,是真錢。放在桌上說:“大黑二黑,你倆寫個收條,按上兩人手印,這錢才能動。”


    大黑說:“上回賣了那車,老二獨吞十萬,才給我五萬,這回這五萬應該歸我。”


    老二說:“爹是我的,憑什麽給你錢?上回給你五萬,就算照顧你不輕,這回還想要?找你親爹去要吧。”說著要去抓桌上那錢。


    女書記,早把錢往自己身前一劃拉,伏身趴在錢上。老二那手叫女書記大奶壓在下頭,挺軟和,不想抽回去,女書記吼道:“把爪子抽回去。想使壞心眼是不是?”她揚起巴掌,“咣”一下給二黑一個耳光,罵道:“什麽玩藝呀,還親爹呢。他活著時候,怎不管他?養老一分不出,全盤推給老大。他老人家不出去撿破爛,能出這事麽?好家夥,現在人死分錢了,想起他是你親爹來了,晚了!平日裏大黑雖是繼子身份,這回錢要平分才行。也不怕外人笑話,我都替你丟的慌!”


    大黑看著那錢,說:“這回錢要歸我,我就簽字。不的活,我撈不著錢,我不按手印。”


    書記問二黑:“你娘是進你家門後才生的你哥,你聽誰說的他不是親爹?”


    “我聽木器商場那邊王二鬧說的。”


    “王二鬧?外人說你是狗崽子你也信呀。”


    李二說:“書記,這樣吧。我們先把錢拿回去,讓大黑二黑弟兄兩個去問他娘,弄清楚誰是親爹,再分錢不遲。這哪兒是處理問題,分明是賣爹分爹嘛。活著不聞不問,死了倒來勁了,爭爹奇聞。”


    書記也撓頭:“他娘死好幾年了,上哪去問?”


    “做醫學鑒定能分出來。”


    “不行。入土為安,他爹也已下葬,難道再扒出來嗎?不行。這事咱分兩步走,第一步,先寫收條,他倆不寫我寫,叫他兩個按手印,這錢誰不按印沒誰的份。第二步,村裏再出麵給他處理家務。剩下十萬怎麽辦?啥時候送過來呀?”


    李二有些為難:“這錢還是全莊老少爺們捐的呢。這下他家返貧,村裏還得照顧她。我回去打算讓她參加衛生隊,打掃街道。每月工資八百。除去娘倆個生活費六百,她孩子這下也上不成學了。一月能省個一百來塊錢的學費。再叫孩子撿點垃圾賣個三五十塊,一月省吃儉用,滿打滿算,一月二百。一年???一年????”


    “兩千四。”


    “十年兩萬四。十萬除以兩萬四,拿計算機算一下。”


    書記說:“不用算了,三十多年。方才說叫她女兒撿破爛,孩子多大呀?”


    “十三歲。”


    書記一拍桌子:“不行。與情與法,這事不行。”


    “那怎麽辦呀?”李二可憐巴巴的問。


    兄弟倆一看十萬塊線的爹錢要黃,一下跳起來反對:“錢一分不能少!十萬塊她要不拿,俺倆每人就少分五萬呀。靠出去打工,多少年才能掙這麽多錢?”


    女書記輕蔑的問:“大黑,你說怎麽辦?村這一級領導管不了你啦。好哇,有本事你自己處理,找我幹嗎?我提醒你一句,法製社會,容不得胡作非為。按國法就你弟兄倆,不養老這一件事,就要進去蹲兩天牢房。還有近幾天你扣住車主不讓走,也是犯了非法拘禁罪,懂嗎!我一個電話打到派出所,你倆就吃不了兜著走。”


    大黑二黑叫書記鎮住了,不再嚷嚷。


    書記回過頭來對李二說:“但是,人不能白死。困難也不是推脫的理由。你們村上也該多照顧她才對。”


    李二懇求說:“書記,您做做這頭工作,免點吧。十萬塊錢,她真的拿不出來呀。”


    正說到節骨眼上。一個胖娘們進來插上一杠子:“錢一分不能少,沒錢好辦,把這女人拉到小旅館裏,叫她幹那事掙錢,還有這男的,弄到煤礦上下井,一年也能抵個三四萬。”


    書記冷笑道:“三黑子,內行啊。在窗外偷聽多時了吧?你要在這裏頭胡攪活,我這就打電話報警,開個路邊店,容留協迫女性**,罪不小哇。你在這等著,我叫派出所來抓你。”書記摸出電話,真打起來:“派出所嗎?劉所長在不在?啊,你是李指導員呀,俺村路邊店裏?????”


    三黑子聽書記真辦她,嚇的一下跪在書記麵前,哀求道:“不敢啦。饒了我吧。”書記掛斷電話,哼一聲問她:“三黑子,你兩個哥哥僵持不下,那邊錢不湊手,你出個主意,怎麽辦?”


    三黑子是這家女兒,她深知在哥哥眼裏,錢比爹重,更怕書記翻臉,兩下都硬,哪邊也不敢得罪,隻好找個托詞,說店中有事,灰溜溜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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