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衝上去,抱住那女人大叫“媽媽”,把那拾荒女人嚇了一大跳。抓在手裏的一個空飲料瓶子也掉在地上。她害怕瓶兒被旁人撿去,便使勁推開小燕,先掙著去拾地上的塑料瓶兒。等她把塑料瓶撿起來放進背著的蛇皮袋裏,這才埋怨小燕道:“你這孩子,一驚一乍,毛手毛腳的,嚇我老人家一跳!方才你叫我什麽?媽媽?這就怪了,我連個家都沒有,連自己姓什麽,叫什麽名都不知道,哪裏還有什麽女兒,想必是你這孩子想娘想瘋了。看見與你娘差不多長相的人便去胡認罷。你鬆開手,我還要四處撿瓶兒呢。”


    小燕怕這女人走脫了不好找,便說:“我那兒有許多空瓶子,全是學生們在食堂吃飯時喝礦泉水扔地下的,我還沒來的及往垃圾箱裏扔,你若想要,等我一會兒,我給你拿出來,你等著,千千萬萬別走了!”


    小燕把拾荒女人拉到樹底下,她自己跑進食堂,不大功夫,搬個紙箱子出來,把紙箱放在女人麵前,伏身打開紙箱,讓拾荒女人查看裏邊的塑料瓶。


    拾荒女人一看裏頭的各色瓶兒,有三四十個,頓時眉開眼笑,伸手拿起一個瓶兒觀看。這時突然從紙箱底部竄出一隻小老鼠,順著女人手臂爬到肩上,跳下地麵逃走了。嚇的女人驚叫一聲,扔了塑料瓶,高叫道:“不好!出來個老鼠。這紙箱裏怎麽還養著活物哇?”


    劉小燕伸手把嚇的一屁股坐地上的女人拉起來,說道:“誰知道它什麽時候鑽進去的呀?剛才我還把這箱子抱懷裏呢,幸虧它剛才沒鑽出來。它要早出來三分鍾,我可殘了!你老人家靠後。我看看裏頭還有沒有別的活物。”


    “還是我來看吧。老娘們不怕老鼠,我把這瓶數一數,給你錢吧。”


    小燕說:“不要錢。白送給你的。”說著,小燕把塑料瓶搶著往女人的蛇皮袋裏裝。


    拾荒女人有些過不去,問道:“因為我長的象你媽媽,所以就可憐我麽?我要有你這麽個好女兒,我還用出來拾荒麽?”


    小燕問她:“你家住哪兒呀?”


    女人苦笑道:“拾荒女人,流浪四鄉。哪有家呀?住樹林邊上,搭個小窩棚。”


    “我去看看行麽?”


    拾荒女人有些遲疑道:“窩棚有什麽好看的,除了爛紙,便是舊衣裳,爛鞋子破裹腳的,不看也罷。別弄髒了你的衣服。”一陣風吹過來,她習慣的用手拉一下頭發,試圖遮蓋住頭上露出來的一大塊疤。


    小燕提著紙箱,拾荒女人背起蛇皮袋,兩人說著話。往學校外牆邊上的小樹林走去。在路上,小燕問這問那,拾荒女人不厭其煩的一一細心回答。


    這是一個不大的小樹林。拾荒女人的窩棚,就靠在學校外邊的牆上,所謂窩棚,是用樹林裏枯死的幾棵小樹幹。斜搭在牆上,上麵再用爛鐵絲,橫著綁三根粗樹枝,再上麵搭幾張破爛的石棉瓦,周圍堵上些爛樹枝,樹枝上掛些爛衣裳擋風而己。用一塊爛石膏板擋在出口處,權當作門來用,整個窩棚除四麵透風破爛不堪之外,還散發出由舊衣裳散發出來的一股怪味。


    一隻小花狗守在門口,看見主人回來。活蹦亂跳的迎上前來,用它那瘦弱的身體,去碰碰女主人的腳。拾荒女人從蛇皮袋裏拿出一個幹饅頭扔過去,小花狗搖著尾巴,把幹糧叼在嘴上。跑到它在門口邊上的窩裏去啃吃起來。女主人再把一個裝滿自來水的大塑料瓶蓋子擰開,把裏頭的水倒一半到狗窩門口的爛磁盆裏,供那小花狗止渴,留下那一半自己喝。


    拾荒女人從窩棚裏拿出兩個馬紮,讓小燕坐在窩棚門口外的樹蔭下,兩個人坐下來說話。小燕向拾荒女人訴說了自己的身世,還有目前的家庭婚姻狀況。


    拾荒女人很同情小燕的處境,勸她再找個好男人嫁過去。


    小燕細心觀察著拾荒女人的一舉一動,發現她舉手投足間,和自己的母親小桃紅一模一樣,連說話的聲調,笑的模樣,分毫不差,眼前這個女人,百分百是自己的親娘!她把自己的判斷再次和盤托出,拾荒女人大笑道:“你看你這孩子,又來了。幹嗎非說我是你的親娘?如若我真是你娘,那你家祖墳裏埋的那個女人又是誰?”


    劉小燕指著天和地說:“我敢對天對地發誓,你就是我的親娘無疑!我從小在你懷裏長大,你的每個細微之處,我了如指掌。一定不會錯!”


    拾荒女人說:“即然你認定我就是你的親娘,我也毫無它法。你若不嫌棄我這窮老婆子,就做我的幹女兒吧?”


    小燕跪在拾荒女人膝前,哭著叫一聲:“親娘!”便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伏在女人膝蓋上痛哭不已。


    拾荒女人深受感動,拍拍小燕肩膀,用兩隻樹根般的老手,捧住小燕的臉,給她擦去眼淚,慈祥的說:“好女兒,即然你叫我一聲娘,咱兩個就是天生的有緣份。為娘一貧如洗,這個戒指,在我手上不知戴了多少年,送給你吧,說句笑話,這戒指說不定還是我年青時跟情郎的定情信物哩。”


    拾荒女人費了好大勁,終於把戴在手上的一枚銀戒指擼下來,放在嘴上吹了好幾遍,再用身上衣裳角把那毫無光澤的戒指擦試幹淨,拉過小燕的手,放在自己膝蓋上,細心的把戒指戴在她手上。還拿起小燕的手欣賞一會她那戴戒指的手指頭,讚歎道:“這戒指戴我女兒手上,真好看!其實娘也知道,現在這種銀戒指不值幾個錢,隻是幹娘的一份心意罷了。蟻負粒米,如負千斤。娘就這能力,當女兒的體涼吧。”


    小燕看著指頭上的戒指,眼睛一亮,她說:“親娘,這戒指確是一對,方才你說的是你與情郎的定情信物,確實不假。另一個這樣的戒指,就戴在我親生父親李二手上。”


    拾荒女人驚奇的問:“世上真有那麽巧的事?兩個戒指一模一樣不說,還戴在你親爹手上?你爹他叫什麽?幹什麽工作?千萬別和我一樣,也是個拾破爛的老頭兒吧。”


    小燕搖頭道:“不是不是!我爹可有錢哩。當年我在李家商城幹老總時,我的年薪可是十五萬。”她指著不遠處那座正在建造的摩天大樓說:“看見了麽?那大樓就是李氏地產建造的。我哥哥李大鵬,就是那工地的一把手。”


    拾荒女人搖頭道:“好女兒,哄我開心罷了。家裏要有這麽多錢,你還用的著出來給學校做飯麽?你可真逗!”


    小燕聽拾荒女人這麽一說,當時漲的滿臉通紅。她著急的說:“我哥哥叫李大鵬,他從小叫你姑姑,他還是你一手帶大的呢。他從小長到上大學,你可沒少疼他。當年你拿著他,甚致比我這親生女兒還親哩。”


    “有這等事?我前頭還做過這麽好的事,培養出一個這麽大的人材。真是做夢也想不到哇,可惜我什麽也不記的了。”


    小燕說:“咱家就在東拐子莊上。咱家裏還有一套你親手蓋的沿街房,我現在出租著,一年能收兩萬多塊錢的房租呢。”她從錢包裏掏出一千塊錢遞到拾荒女人手裏說:“這點錢你先拿著花,過幾天我領你回家看看。這幾年咱莊上早變了模樣,舊時的破磚爛瓦茅草棚子,早換成漂漂亮亮的樓房!比這學校的這些破樓可強多了。”


    拾荒女人隻是笑笑,把那一千塊錢交回小燕手裏,說:“我不能要你的錢,人窮誌不能短。”


    小燕把錢硬塞回拾荒女人手裏,還把她拿錢的手硬摁進她的衣袋裏,和她說:“你不承認是我媽,我也不強求,這天還早,我和你出去拾些廢品好賣錢,你看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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