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華在聚寶盆待到中午下班,她也沒取出來一分錢,反倒被中年女人灌了一腦子的邪理歪念。她懷著複雜的心情往家走,到家一看,房門緊鎖,她“哼”一聲,也不通電話,直接奔海鮮樓而來,她明白,黃大闊發家起於李二那狗頭軍師,這回碰上大事,必定又去李二那賊家裏請教仙方。李二天生好吃海鮮,黃大闊為討李二歡心,知道他好這一口,必定投其所好,在海鮮樓請他出謀劃策。


    走在去海鮮樓的路上,愛華越想越覺的中年女人說的對,無論從理論上,從眼前各類暴富的事例上,她覺的中年女人那套理論非常經典,也很實用。剛開始談話時,她覺的女人賣了房子搞投資,有點過火。但越往下聽,倒覺的很劃算,比自己住著升值要快上幾百,甚致上千倍。女人的話,仿佛一支強心劑,使愛華鬱悶的心,重新活躍起來,她的情緒,由低沉很快變的異常興奮,猶如撥開迷霧見了晴天,她覺的心裏原來擔心錢被騙走這種想法,即可笑,也很幼稚。是李二長年窩在家裏,不出去見大形勢大場麵的狹隘世界觀,是封建小農意識的具體表現,換句老百性的土話,叫井裏的蛤蟆見過巴掌大的天。


    海鮮樓裏。還不到飯點,西拐子的洪縣長和孫寡婦兩人,早早的在小雅間裏吃開了海鮮,等李二從市場辦公室來到海鮮樓時,洪縣長和孫寡婦的吃局,大吃大喝,已經過半。洪縣長敞著前胸,滿臉通紅,連脖子也紅的象隻大公雞的雞冠。他一見李二邁進大廳,忙從小雅間衝李二大喊:“賢侄。過來坐坐,喝一杯!”


    李二趕緊跨進小雅間,伸出雙手。握住洪縣長的手,笑盈盈的道:“老爺子。過來喝酒哇。”他拍一下穿戴一新的孫幕婦:“喲,這麽年輕啊,不看麵目,還以為誰家剛娶的新媳婦呢。”


    孫寡婦得了李二讚揚,心花頓時怒放起來,故意拉拉衣角,攏攏剛燙的頭發。還跺跺腳,生怕李二看不見她腳上穿的小紅鞋。


    李二故意挑逗她道:“紅鞋呀,漂亮哇。”李二看她腰帶下頭一眼,嘿嘿笑道:“下頭的那隻鞋。恐怕比腳上的這兩隻更紅更顯眼吧。”


    孫寡婦打他一下笑道:“沒正經!還不快坐下陪你叔喝兩杯。”


    洪縣長嘻嘻一笑,舉起酒杯說:“賢侄,我敬你一杯!”


    李二說:“好事成雙,小嬸也一塊來吧。看你們夫唱歸隨,真幸福哇。”


    三杯酒下肚。李二吃完一個大蝦,用紙巾擦擦嘴,端祥一下洪縣長兩口子身上華麗的服裝,順口問道:“老爺子,今天怎麽突然喝起酒來?沒去市場上賣熟肉麽?”


    孫寡婦搶著說:“你老叔和我。把手裏的錢全提出來,存進了聚寶盆,一百五十萬的本錢,一年下來,光利就四十多萬,還去弄那臭烘烘的豬腸子幹啥?幹賣肉的買賣,半夜起來煮下水,又髒又累又熬夜,下半夜煮好了,白天去市場上賣,掙錢不多,熬夜不少,夜裏連個囫圇覺也睡不成,多糟心呀。眼下好了,來了聚寶盆,錢存進去能生錢,誰還放著甩手老板不當,去費心勞力的賣那王八操的豬下水!那豬屎味,一想起來就惡心,想吐!”


    李二是個順風使船的老手,立馬順竿兒往上爬,拍手叫道:“好!好辦法。吃利息等於窗台上拾錢,連腰也不用彎一下,多麽自在!這買賣甭說賣下水,搞房地產的大老板,恐怕也沒這麽多利呢,這麽好的主意,肯定是小嬸出的,有她老人家當家,錯不了。你們老兩囗這隻大船,乘風破浪,揚帆,駛向幸福的未來,光明就在彼岸!”李二嘴上雖這麽稱讚孫寡婦能幹,會打理家庭財務,在他心裏卻暗暗罵道:“不知死活的老幫子!等在你前頭的不是辛福未來,而是個大火坑,一步跳下去,保你十年爬不上來。賣豬下水還嫌有味,下一步,說不定這豬腸子你也洗不成呢,淨等著拖棍子要飯吧你。”


    李二從洪縣長喝酒的小雅間出來,回頭一看,在大廳角落裏,發現老炮台跟餘秀娥,兩囗子躲在角落裏,低頭大口吃螃蟹,每人麵前,還放著一盤大蝦。二人腳下的垃圾小桶裏,扇貝殼子早已一大堆。


    老炮台抬頭和李二目光相遇,知道躲不過,隻好招手叫李二過去。李二也不客氣,過去坐在餘秀娥身邊,指著桌上的大蝦問餘秀娥:“你一向勤儉持家,一個豆粒掉在地上,你費大半天功夫,也要把它尋到。今日這是哪根筋不對,還大吃大喝上了?這是不打算和老炮台過了呀,恐怕吃了這頓散夥飯,你兩個老東西要爹死娘嫁人,各人顧各人了吧?”


    餘秀娥把吃剩的半拉螃蟹皮,順手扔進垃圾筒裏。翻著白眼罵李二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依我看,你的脖子疼的還不夠勁,直疼的你那狗頭歪在肩膀上才好呢,省下四赴咒人。罵這個散夥,罵那家拉倒,一咒十年旺,我和俺男人,第二青春剛開始,幸福生活才開頭。倒是你這狗賊,早就應該下地獄,方解老娘心頭之恨。”


    李二知道餘秀娥嘴上不饒人,肚裏待自己一團火。吃不著葡萄,便硬說葡萄酸,還盼著葡萄,爛葉子爛根爛秧子。料他對自己餘恨未消,當下也不與她計較,轉過臉去問老炮台:“今天怎麽沒去賣菜?二百多塊錢的收入,今天不要了麽?”


    老炮台“哧溜”一口酒下肚,抹抹嘴,伸手去盤裏摸大蝦,李二手快,早把大蝦盤子抽過來,往餘秀娥麵前一推。老炮台撲了空,隻好撿起桌上剛才放下的一根螃蟹腿,放在嘴裏嚼著。可能嫌肉不多,嚼了幾下,便從嘴裏吐出來,把那根半硬不爛的螃蟹腿,用手扔進垃圾桶裏。


    “說呀,吃根螃蟹腿能堵住嘴麽?”


    老炮台醉眼朦朧,說:“有了進錢容易的好買賣,誰還去幹賣菜那破事。天天日曬雨淋,掙那幾塊辛苦錢,多麽的不易!隻有無能之輩,才去幹那叫花子買賣。”


    “怎麽著?尋著發大財的近路了?”


    “可不!俺兩口子湊了一百萬,存到了聚寶盆,一年下來,光利息就三十萬,夠吃夠花的啦。比賣菜可強上千萬倍,身不動,膀不搖,一年淨吃它三十萬,十年下來,可就三百萬的純收入!這是多大一筆錢呀,有了這麽多錢,吃個破海鮮算什麽呀,一頓花個一二百吃飯,這還算錢麽?往後哇,小康生活來嘍。淨等著享清福吧。”


    老炮台把身子一探,從餘秀娥麵前把盛大蝦的盤子,拖到自己麵前,抓起一個大蝦,把蝦頭擰下來放在桌上,也不扒蝦皮,一下塞進嘴裏,大嚼起來,滿嘴的黃牙,時隱時現。


    李二深知老炮台是牛板筋,不再理這塊滾刀肉。起身想走,剛站起身,胳膊卻被餘秀娥拉住:“想走,沒那麽容易!坐下,老娘有話說。”


    “守著這麽多人,拉拉扯扯,成何體統?咱倆的私房事,也不能在這兒說呀,你家老炮台,豎著倆驢耳朵,可在聽呢。”李二乘機在嘴上沾些餘秀娥的小便宜。


    “少往老娘懷裏拱,我可沒有閑奶喂你這野孩子!說,俺家租你市場上那櫃台要退錢,你什麽時候給?反正離合同到期還有半年,租金不退可不行!”


    李二故意逗她道:“要退錢,沒那麽容易。真要想退,先叫我摟著睡一宿才行。要不的話,免談!”


    餘秀娥抓起盤裏一個大螃蟹,從它身上擰下一個大鉗,用手指頭把閉著的螯鉗張開,舞動著衝李二襠部戳過來。嘴上還在笑罵:“來呀,來呀,往後躲什麽?看老娘不夾死你個大壞蛋!”


    李二舉手投降,告饒道:“我認輸,投降還不行麽?留著這東西,夜裏夾老炮台的腦袋脖子正合適。退櫃台的事,好辦,看看合同,有一天算一天,找四眼退合同退錢。回頭我跟四眼打個招呼。”


    孫寡婦在屋裏也聽見了餘秀娥退櫃台的事,急忙從小雅間出來,在過道上截住李二,問:“俺家那櫃台也想退,你叔礙著情麵,不好意思說。叫我出來問問。”


    李二毫不含糊的回答:“行,行啊。凡是想退櫃台的,集合起來,都去找四眼,一塊解決了,我也好趕快另找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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