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地生長著大約三種屎殼郎。第一種,是俗名叫大將軍的,這家夥個頭大,通體黑透,頭上有個朝天的角,和小核桃差不多。它喜歡拱人類的糞便,尤其兒童的臭臭,是它的最愛。第二種,是個頭最小的屎殼郎,個頭與軟棗相差無幾。它主要拱牛的糞便,一聚一大群。它們把稀牛屎滾成一個個小球,用四隻腳抱住,然後振翅飛翔,落在草地上,再把糞球拱進地裏,它自己也鑽進土裏,不再見它出來。第三種,就是介於第一和第二種中間的那一種。它的個頭,也是介於第一第二中間。它們的團隊協作做的很好。糞球滾好了以後,它們一個在前頭扒,一個在後頭推,並且都是頭朝下工作,步調絕對一致,一推一拉,奮力把糞球滾到草地裏,然後扒個窩埋掉。弄完一個不停歇,接著就去滾第二個,一致把所有的牛糞滾幹淨為止。農業科學家稱它們是大自然的清潔工,此話一點也不假,它們是在美化我們的環境做貢獻。


    貢獻要講究個方法方式,把自己貢獻進王八湯碗裏,就顯的不那麽協調了。


    村主任用筷子扒拉一下碗裏那個黑家夥,問苟有道:“親家,我怎麽看著這東西象個屎殼郎啊?”


    苟有道急忙過來,把碗接在手裏,仔細的打量一眼那個仰麵朝天的東西,低聲道:“或是個瞎撞吧?”(瞎撞:金龜子的俗名。作者注)


    村主任肯定的說:“瞎撞有黑色的麽,你胡弄誰啊?”


    “也許是個胡遊也說不定,我們海鮮樓裏,哪裏來的屎殼郎?我看它象個小鱉。”苟有道滿嘴裏胡謅起來,就是不承認村主任碗裏那是個屎殼郎。(胡遊:據說是一種馬玲暑的害蟲,外來入侵物種。它春天專門啃地瓜秧苗,也啃其他嫩菜的芽,沒有翅膀,這是它和屎殼郎的區別標誌之一。作者注)


    “胡遊沒有翅子。這東西有翅膀,你說它是什麽物件?鱉是下蛋的東西,哪兒來的小鱉。”


    苟大把他叔丈人碗裏那個東西,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最後下了結論:“這是個屎殼郎一點也不差,我小時候,和老二經常拿著玩,錯不了。”


    前來祝壽的大人孩子,尤其那幾個年輕的姑娘,一聽王八湯裏有屎殼郎,當時就捂著嘴,哇哇的大吐起來,頓時,整個大廳裏。嘔吐聲響成一片。彌漫著一股腥氣味。


    方才那位有錢的姥姥,吐的最厲害。她用手指頭,點著苟大丈母娘的額頭質問道:“你好狠心,拿屎殼郎熬湯來招待我們,你這不是叫我們來給你祝壽。你這是成心來害我們啊?我們趕快上醫院查一下,看留下什麽毛病沒有。”


    姥姥拉著她的外甥,急忙上了一輛路過的出租車,直奔醫院而去,連騎來的三輪車也不要了,你說,過後。她那輕饒了苟大他丈母娘嗎?這不光是個身體健康問題,還有名聲摻雜其中,出去給人祝壽,吃了屎殼郎,這對名聲是個多麽大的損害!好說不好聽啊。


    “你說這事怎麽辦?”村主任曆聲問苟有道。


    很明顯,他想從海鮮樓裏撈點好處。一來找回些麵子,二來要點錢花花,這也是人之常情。堂堂的村主任,喝了屎殼郎熬的王八湯,這虧不能白吃呀。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苟有道叫道:“拿過來我看看,裏頭到底是個什麽東西,王八湯是我親自燉的,難道是王八吃了瞎撞沒消化好?”


    苟大趕緊把盛著屎殼郎的那個碗遞給他二叔。


    苟有道接碗在手,左手端著碗,右手從碗裏拿起那個屎殼郎,東瞅瞅,西看看,一個冷不防,大嘴一張,一下把那個屎殼郎填進嘴裏,“嘎吱嘎吱”幾聲響過,苟有道把脖子一抻,一下把那個屎殼郎咽下肚裏!


    村主任眼睜睜的看著苟有道吃了那個屎殼郎,心裏正在驚奇,忽然想起殺人滅口,死無對證的話來,冷笑道:“姓苟的,算你狠!今日老子就吃了這個啞巴虧,不過,你記住,咱這事不算完。別以為吃了屎殼郎,沒了物證,我有的是辦法修理你個王八蛋。”


    村主任惡狠狠的罵完了,起身往海鮮樓門口走,在門口外頭碰上苟大,又開始罵他:“你個該殺的東西,請了老子來祝壽,竟想暗害革命老幹部!我饒不了你二叔那個老王八,也饒不了你個小龜孫!回去後,看我怎麽收拾你!”


    苟有道從屋裏跟出來,朝著村主任的背影,笑著說道:“親家,實在對不住了。理該讓你多玩會再走。千萬記住,別把屎盆子硬往自家頭上扣哇。拿著一個瞎撞當屎殼郎,往自家親戚臉上抹黑,可不是一個村幹部該辦的事啊。以後有空常來看看海鮮樓,這裏的王八湯可是鮮的很哪。”


    苟有道看著村主任走遠了,這才打住話頭。站在海鮮樓門口,點頭哈腰,把親戚們一個一個送走。每個離開的客人,他都要囑咐一句:“常來啊,今天純粹是一場誤會,是我老眼昏花,在給王八湯撇沫時,讓一個瞎撞誤飛進鍋裏,要不它能叫瞎撞麽?它就是胡飛亂飛一氣,連滾開的熱鍋,它也不懼,一下飛了進去,它自己死不足惜,壞了老子熬的一鍋王八湯!真是可惡至極,看爺我饒不了它個屎殼郎!”


    “屎殼郎?你不是說那是個瞎撞麽?金龜子怎麽變成了屎殼郎?今中午,你到底給我們吃的什麽東西?你可要為我們的身體健康負責!”一個剛走出幾步的親戚,將頭轉過來,用懷疑的口氣,這麽問苟有道。


    苟大急忙過來圓場:“是個瞎撞不假,是個瞎撞不假,真真的是個瞎撞!我敢拿我的腦袋擔保,你們回去出了問題,就回來割我的頭!”


    苟二說話倒很直接:“就是吃了一個屎殼郎,也藥不死人,我和我哥小時候,又不是沒吃過!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真是少見多怪的嚇人。”


    “現在還有人,喝自己的尿治病哩,叫尿療,老娘們的騷尿,藥用價值更高!聽說洋人,還有吃屎的呢,起個美名叫什麽黃金餐。”孫寡婦也出來幫腔。


    那個親戚也不是善茬,回過頭來,冷冷的諷刺道:“老娘們的騷尿能治病,你們一家子留著自己喝吧,那黃金餐好吃,你們一家子留著慢慢的自己吃吧。蛇鼠一窩,都是些什麽玩藝啊,一幫吃屎喝尿的東西!天生的下三爛!”


    親戚們罵罵咧咧的都走了,連苟大他丈母娘這個老壽星,也虎著臉,對她的女婿苟大罵道:“你們幹的好事兒,今天晚上不許進我女兒房裏睡覺!”


    “一個傻瓜娘們,大半截殘廢,連饞帶懶不說,還一腿的牛皮癬,也就我瞎了眼,才上了你家的賊船??”苟大低聲咕噥著。


    “你說什麽?再給我說一遍!”苟大的丈母娘停住腳步不走了。


    苟大嚇的趕快低下頭去,不敢再說半句話。她丈母娘看苟大不吱聲了,已經震住了他,就不再和這個半吊子女婿計較,轉身離去。


    望著空蕩蕩的海鮮樓,苟有道怒道:“今中午的屎殼郎事件,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一定要把那個搗亂分子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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