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她固執的坐在一棵老槐樹下,雙手緊緊的抱住雙腿,尖尖的下巴搭在雙膝上,她本就纖瘦,如今她這樣坐著,在這廣袤無垠的黑暗中,像是隨時都會被這漆黑的夜色吞噬了一樣,這樣的感覺讓他的心也跟著惶恐不安,疼痛起來。


    “晴晴,你怎麽坐在這裏,這麽晚了還不回家,這麽冷的天,你怎麽能在這裏坐這麽久?你知不知道所有的人都出來找你了。”看著初雨晴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初楓慕心疼的眉頭都皺成了一個,在她麵前蹲下身子輕聲責備著。


    他站在初楓慕的身後,一直看著她,他看到她聽到初楓慕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抬起了頭,大大的眼眸裏閃過一絲光亮,隨即她看向眾人,目光一一掃過他們,到了最後,她那雙大大的眼眸裏又蓄滿了失落不解和慌張。


    她的臉色蒼白的像是白紙一樣,他聽見她委屈的問初楓慕:“爸爸,你騙我,你不是說所有人都來找我了嗎?那唐寂呢?他怎麽沒來?唐寂回家了嗎?我約了他放學後要在這裏等他的,他怎麽不來?他就那麽討厭我嗎?”


    “爸爸,唐寂就那麽討厭我嗎?是不是不想看到我?”


    “爸爸,他是不是被那些女孩子堵在路上了?每天放學都會有很多女生故意跟著他,不讓他走,今天是不是也一樣?”


    “爸爸,唐寂是不是覺得我很煩,所以他才不來見我?”


    “爸爸,我等唐寂等到天都黑了,他還沒有來。”


    “爸爸,咱們再等一會,一旦,一旦唐寂來了怎麽辦?”


    她那樣的固執,一遍又一遍的問,這樣寒冷的夜晚,她穿的十分單薄,等了這麽久,薄薄的唇瓣早已經被凍的發紫,說到最後已經是語無倫次,可是她依舊不給初楓慕回答的機會,一直不停的自言自語,等到她實在沒有力氣了,就固執的拖住老槐樹的枝椏不走,淚如雨下。


    那個時候的她也隻有十六歲,卻已經是那樣的固執,問的初楓慕啞口無言,看的眾人心驚肉跳。


    那天那夜,他親眼看到她為了另一個人刻骨的傷心,哭的暈了過去。


    當時的他和她隻隔了一個初楓慕,不到五步的距離,可是她卻沒有看到他。


    突然之間,他感覺自己似乎能夠體會到她的難過起來,那樣的感覺,就像是心髒被一把斷了利齒的刀子慢慢的重重的割著一樣。


    看著她暈倒在初楓慕懷裏的那一刻,他的心裏像是燃了怒火一般,那個冰冷無情的唐寂,居然讓她傷心成這樣,平日裏那麽高傲的她,現在卻如同一隻被人丟棄的布娃娃,那麽的委屈,那麽的可憐,讓他不忍去看。


    在那一刻,他突然想自己一定要做一個溫暖的人,去給她溫暖,守護著她,不再讓她哭泣,不再讓她難過。


    他當時是那樣想的,如今在世人眼中他也真的成了這樣的人,可是他們之間的距離卻還是那麽遙遠,她看到的不是一直隻和她相距五步的他,而是那個真的失蹤了整整七年的人,而是那個冷漠薄情,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唐寂。


    他還清楚的記得,等到第二天她醒來後,知道唐寂失蹤的消息,發了瘋似的四處尋找,可是唐寂卻真的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再無蹤跡。


    看著她那樣難過,瘋狂的尋找唐寂,他的心裏卻十分的慶幸。


    唐寂不在了,那麽她就再也不會那麽傷心了,日子久了,她會忘記唐寂,然而他會一直默默的守護著她,等到時機成熟了,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她的麵前,給她溫暖,保護她,讓她快樂,讓她幸福。


    他從來不是天真的人,可是遇見她後,關於她的一切,現在想來他當時的想法真的是天真的可笑。


    七年的時光,她沒能忘記她,他也沒能得到她。


    直到這一刻,他才恍然覺悟,她是他的執著,而唐寂卻是她的執著,七年的枯等,他都沒有放下她又豈會放的下?


    如今,她終於如願,而他,唐寂恐怕連繼續守護她的機會都不給他。


    唐寂……


    這個男人就像是一個永遠解不開的迷團。


    有些散亂的步子突然停住,道路兩邊是川流不息的車輛和來來往往的人群,喧囂刺耳的車笛聲似乎已經離他很遠,這一刻,像是有什麽被他抓住了,那模糊的,雜亂的看不清楚的事情似乎也變的有跡可循起來。


    七年前馬場上的突然出現,在初家一年後的突然失蹤,緊接著是初家的巨變,初楓慕的槍決,還有如今身份最貴高不可攀的寂少,唐寂就像是一個迷,他的沉寂他的出現,都是那麽的悠閑自在,那麽的隨心自如。


    從初家巨變到現在他想要為初楓慕翻案,無論他做什麽,沈冬陽都感覺這一切像是被一隻巨大的手操控著,迫使他深陷其中卻無力反抗。


    而無論是七年前還是現在,唐寂在這裏所扮演的角色卻像是一個看客,一個旁觀者,極為散漫的看著這一切上演,看著在其中苦苦掙紮尋去出路的所有人,他隻是漫不經心的看著,似乎這一切真的與他無絲毫關係。


    隻是,這一切真的與他毫無關係嗎?如果真的是沒有關係,那麽為什麽八年前他們第一次相遇,他會出現在那個外人根本進不了的馬場?為什麽唐寂提到自己養父的時候初楓慕的態度會是那麽的反常?為什麽唐寂在初家借住一年,初楓慕每每向他提及唐寂的時候,語氣總是那麽的冷硬?為什麽在初家借住一年後唐寂消失一個星期後,初家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一刻,沈冬陽居然不敢再細想下去。


    如果這一切真的如他所想,唐寂和這個案子真的有關係,那麽雨晴該怎麽辦……


    沈冬陽抬起頭,看著泛白的天空,太陽已經被厚厚的雲層遮住,陽光也不再那麽耀眼,這樣寒冷的天氣下,這樣的陽光根本驅不走冬日的嚴寒與心底那層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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