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素雪自打進了甘州城,忙得連門都不帶出的,最遠的地方隻去過方再年叔叔的鋪子,就是隔了江南藥鋪兩個門麵的繡莊,連這條街她都沒有走到過盡頭,說起來都是淚呀。


    今天氣溫很低,天空中還飄起了小雪,北風吹得臉蛋和耳朵直發疼,才出來一會腳趾頭就凍得發麻了,可何素雪心裏卻是熱乎乎的,師傅大人帶我出來逛街誒,真難得。


    看見街道兩邊開張的鋪子多了,裏麵的貨物琳琅滿目的很吸人眼球,何素雪發現了一件大事,“師傅,我忘記帶錢了。”


    “沒事,師傅這有,想買什麽師傅先給你墊上。”常得貴大方地揮手。


    何素雪先是一喜,後是一愣,還以為人家會說師傅買給你,誰知人家說先給你墊上,借了錢回去要還滴。


    何素雪糾結一會就放開了,師傅肯借就很好了,怎麽能想著占人家便宜,這可不是個好習慣。


    何素雪整了整藥箱帶子,“師傅走快點兒。咱們這是去哪兒出診?”


    常得貴沉默了一會,答道:“去看看秦世子。”


    何素雪奇怪地瞄了眼常得貴,師傅的反應,怎麽好像臨時決定的呀。


    師徒兩個在大街上疾走,拐過幾個路口,街道漸漸少了行人,多了官兵,兩邊的住戶圍牆都好高,大門也比較氣派,不過相應的被破壞的程度也高了。


    一路上看到不少人家正在整修房子,還有一些大門被完全燒毀了,裏麵的情景特別淒涼,行人走過這些人家時,都會特別加快腳步跑過去,不敢往裏看一眼。


    何素雪好奇心起,再次路過一戶沒有了門的人家時,故意放慢了腳步湊近了點,結果聞到裏麵飄出來一股味道,頓時惡心得幹嘔起來,趕緊捂著嘴巴衝過去。


    老天爺呀,那是死人的味道!


    常得貴早將小徒弟的小動作看在眼裏,但是他沒有出聲提醒,等她的反應出來,才問她:“好看嗎?”


    何素雪使勁搖頭,“沒看清,太臭了,是不是裏麵有東西沒抬出來呀。”


    常得貴指著那戶人家的門口牆上貼著一張黃紙,讓何素雪看,“貼有這種符紙的,裏麵都是死絕戶了的,除了官差衙役因公進出,其餘人等一律不得靠近,以免沾上不幹淨的東西。”


    何素雪抖了抖肩膀,埋怨師傅不早說,再看到那樣的人家,小何同學也跟旁人一樣,繞著走了。


    當何素雪開始感覺到肩膀發酸的時候,終於,常得貴的腳步停下了,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府邸,不過大門挺破爛的,有幾個木匠和一隊軍士正在忙活著更換門板,嶄新的銅釘鑲嵌在朱紅色的門板上,特別搶眼。


    常得貴走到守門的軍士麵前,遞上一張大紅色的帖子,“江南藥鋪的常得貴求見秦世子,煩請通報一下。”


    那軍士看看常得貴,又看看背著藥箱穿著罩衣的何素雪,然後才接了帖子檢查真偽,看完之後,臉上有了笑容,“原來是常大夫,世子爺有令,您來了不用通報,直接進去就是。”


    常得貴收回帖子,沉吟著沒出聲,那軍士以為他擔心不認識路,便招呼一個小個子兵叫楊德的,讓他帶常得貴師徒進去。


    常得貴道了謝,衝何素雪擺頭示意跟上,倆人便跟著那楊德繞過幹活的木匠,走進了這座定國公府別院。


    因是冬天,這別院花木都敗完了,沒看出什麽好風景來,唯一的特點就是兵多,走哪都能看見官兵見縫插針在空地上訓練,訓練刺殺,用長槍一下一下地往前紮,喊聲震天。


    聽著陣陣殺聲,何素雪那個熱血沸騰呀,仿佛又回到二十一世紀的軍營,隻是這大明朝的軍服太挑戰神經了,軍袍象血一樣的暗紅色,還要戴上奇怪的紅領巾,而且甲胄又難看又沉重。


    普通軍士還好點,一般隻穿甲衣而不上胄,當官的全身披掛整齊的話,少少都有三四十斤,再加上武器什麽的,往往負重達到六十斤,多數人要超過六十斤,因為有時一把刀都好幾十斤了,而有經驗的將領不止帶刀,時常還帶槍,殺敵的時候恨不得全身掛滿兵器。


    何素雪盯著一名身穿銀甲手舞長槍的英俊將軍看了幾眼,覺得這個時代的軍人體能特別好,他一點都不覺得累贅呀,很輕鬆自如的樣子。


    楊德徑直朝那銀甲將軍走去,近了之後,何素雪驚訝地發現,那就是秦世子呀,甲胄護住了他的大部分頭麵部,都武裝到牙齒了,剛才一下沒認出來。


    秦世子看見來人了,收了槍勢,長槍往地麵一杵,嗬嗬笑道:“死貴,終於舍得離開你那狗窩了呀。”


    死貴?!這是師傅的花名兒咩!


    何素雪被雷得頭昏眼花,連行禮都不記得了,大張著嘴巴,目光在秦世子和常得貴之間來回轉悠。


    這就是發小呀,一見麵就使勁揭對方的短,看看看看,這是深情的擁抱嗎?師傅大人不是想謀財害命吧,專門往人家傷口上捶呀。


    秦世子一掌推開常得貴,捂著傷處直吸氣,“死貴!你敢陰老子!專往老子傷口上捅啊!”


    常得貴麵色如常地拍拍巴掌,“你有傷嗎?你有傷嗎?瞧你剛才生龍活虎的小樣兒,還以為你是武神下凡了呢,看把我徒弟給迷的。”


    秦世子嘎一聲,下巴掉了,何素雪也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拚命咳嗽。


    師傅呀師傅,您那最後一句才是重點吧,是吧是吧,太丟人了有沒有。


    何素雪低眉耷眼地上前行禮,“世子爺,今兒我師傅打開眼睛的方式錯亂了,您別見怪。呃,找個地兒,小何幫您看看傷?”


    “打開眼睛的方式錯亂了?這是什麽病呀,沒聽說過,真新鮮哪。”秦世子得瑟地把長槍扔給親兵,長臂一伸,“小何大夫真有學問,西洋詞兒一套一套的,叔叔我今兒漲見識了。來,這邊請。”


    何素雪發現常得貴臉色不對,趕緊站到一邊,“師傅大人先請。”


    常得貴認真地看著小徒弟,“小何呀,你得記好嘍,咱學醫之人,胳膊肘不能往外拐的呀。”


    何素雪把頭壓低點,“是是是,師傅大人放心,徒兒回去之後就拿繃帶把胳膊肘往裏捆捆,絕不叫師傅為難。”


    常得貴風中淩亂了,徒弟這是啥意思呀,這胳膊肘還要回家才能往裏拐呀,這是讓本師傅在外麵丟人的節奏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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