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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是有那麽一兩副藥,也相當於沒有,它起不了多大作用嘛,死再多的人也隻能眼睜睜看著。隻是秦世子已經在想辦法搞藥了,這個時間差,就是修理高家的好機會。”


    趙本真心情又陽光起來了,就是說嘛,常大叔那樣的人,怎麽可能會見死不救。呃,仇人可能除外。


    何素雪暗笑,到底是個孩子,一點心思都藏不住,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後麵去啦。


    她告訴趙本真:“如果沒有什麽意外情況,師傅大概年夜飯後就會種痘苗。”


    很肯定的語氣,該走的人家都走了,師傅該淡定做自己的事了。


    趙本真想反問一句為什麽,可他問不出來,因為這也是他推斷的結果。他突然想到,雪姐兒太聰明了好像也有點小煩惱,找不著那種被依賴的幸福趕腳呀。


    “哎呀,別糾結高家了,你快來幫我看看,這些東西能不能抵了我的出診費?”何素雪抱出小麵包,推到趙本真麵前,“要是不能讓本姑娘滿意,就叫師傅多宰他幾刀!”


    趙本真唬著臉解活扣,“你也知道你是姑娘家,拜托別整天喊打喊殺的行不,太毀形象了有沒有。”


    又來了,小正太你別整天對著咱說教行不。


    何素雪腹誹著,小嘴嘟得能拴驢了,挪挪小屁股。坐得端正一些,嬌滴滴地說聲:“知道了,爺。”


    這個爺字,令得趙同學渾身都軟了,心裏麻麻的癢癢的,既舒服又別扭,勉力牽牽嘴角,“嗯,這樣多好。”


    “好你個頭啊!你是我過命的兄弟啊!幹嘛老是像個書院的老頭兒似的,盯著我的言行舉止啊。我是招你了還是惹你了啊,拜托你別總盯著我行,不。行!”


    何素雪此刻化身母暴龍,直立著膝蓋,探身過炕桌,劈頭蓋臉給趙同學吃了好大一頓暴栗,沒敲出滿頭包。也打得他滿炕的躲。


    不疼,真的,就是臊得慌。


    “別打了別打了,是我不對,我不說了行不。”


    “以後不許對我說教。”


    “我不囉嗦就是。”


    “算你識相,認罪態度不錯。本姑娘這次就放你一馬吧。”


    兩個沒事人一樣的各自坐回原位,趙本真接著打開小包袱,幫著挑出容易出手的珠寶首飾。他說找到了銷贓路子,大夥能不能過個肥年就看他的了。


    如果何素雪此刻仔細觀察,一定能看到除了籠罩趙同學全身的明媚憂傷,其實還潛藏了得意喜悅。


    趙同學可是個讀書人,慣會玩文字遊戲。他心裏想啊,我隻說不囉嗦。可沒把話說死,到時你做得不對,我還是有權力告知於你的,哼哼。


    誒?好像最近倆人說話,都是“你,我”相稱,好親近的趕腳呀。


    趙同學心情飛揚了兩個呼吸,又蔫巴了,因為他想起何素雪剛才說,他們是兄弟。雖然加了過命倆字,但兄弟二字的意思太糟心了有沒有!


    趙本真撿好了四支金釵兩對金耳環,何素雪顛顛兒從炕櫃裏摸出一隻淺紫色荷包給他裝,這是她折騰一下午的成果。


    趙本真打量打量,撇嘴,“這小貓長得真醜,哪買的趕緊退貨去。”


    何素雪憤然叉腰,“這是小老虎!是老虎!不是貓!本姑娘親自設計親手繡出來的萌獸!”


    “什麽獸?”


    “萌獸!就是可愛的獸獸!”


    “好吧,萌獸就萌獸吧。夜了,我走了,晚安。”


    在何素雪又一次暴發之前,趙本真揣好荷包溜出了房間,還替她掩好門叫她不送。


    身後的房門被重重地栓上,伴隨著軟軟糯糯的不滿嘀咕,趙本真按住懷裏的荷包,嘴角勾了笑。


    一縷勁風斜飛而來,趙本真矮身讓過,一顆細石子掉落地麵,發出輕微的響動,沒驚動屋裏的人。


    趙本真順著方向看到正房門口大開,背光的那個身影,不是常得貴還能是誰。


    趙本真做了兩個深呼吸,向常得貴走去,心中略有不安,上台階的時候差點被凝結的冰塊滑倒,一隻溫涼的大手拽住他領口一拖一提,將他拎進了屋。


    常得貴把人拎進屋,丟到炕上,關好門隨即欺身逼近,幾乎鼻尖碰鼻尖才停住,黑沉沉似夜幕的眼眸向外散發著冷意,“你在雪姐兒屋裏幹嘛?”


    趙本真縮了縮脖子,“沒幹嘛呀。”


    想到倆人廝打的動靜,又哦了聲,“我說錯了話,她打我來著。”


    常得貴眉毛一立,殺氣四溢,趙本真忙又道:“我沒冒犯她,隻說叫她不要整天喊打喊殺的,對姑娘家的名聲不好,結果她就怪我不該說教她。”


    聽出趙本真話裏的委屈,常得貴在肚子裏笑翻了,表麵仍板著臉訓斥:“該!你說她言語不規矩,那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又叫什麽?”


    “我……”趙本真冷汗直冒,仔細想想,好像自己的行為比雪姐兒更加不堪,這要是傳到外麵去……


    撲通,趙本真跪了,整個人匍匐在炕上真心認錯,。


    “隻饒你這一回!”常得貴抬腳,惡狠狠將對麵的臭小子踹倒,叫你惦記我家雪姐兒!


    趙本真乖乖認踹,滾到炕邊爬起來又跪行回來,重重地磕下額頭,“本真多謝大叔大人大量。”


    “起吧。”


    “是。”


    等趙本真起來坐直,常得貴斜視道:“雪姐兒叫你幫賣什麽東西?”


    趙本真絲毫不敢隱瞞,乖乖摸出荷包抖出裏麵的東西,笑說雪姐兒很小心,讓分次分批銷往不同的渠道。


    常得貴點頭。“雪姐兒是比你謹慎。”


    趙本真無語,大叔的徒弟什麽都是好的,隻有咱是被嫌棄的可憐的娃,跑斷腿找到的門路竟沒一個說句好聽的。


    砰!一個包袱甩到趙本真麵前,打斷了他細碎的怨念,一看包袱皮的顏色就知道是雪姐兒那裏得的。


    常得貴沒有別的多餘的話,指著包袱說:“全賣了。”


    趙本真麵部神經直抽抽。大叔,你的謹慎呢,你的節操呢,這麽大一包東西。叫人家怎麽賣。


    “現在甘州府的財力……”


    “一個月。”


    好吧,時間不算太緊,趙同學勉強可以接受。嗖嗖溜下炕提了包袱就跑。


    再不走,等下不知又會生出什麽事端來,小心肝不能再受打擊了呀。


    門簾在身後落下之前,送來常得貴幽幽的歎息:“雪姐兒還小,你多用點心……”


    趙本真抬起的右腳頓住了。心髒撲通撲通亂跳,腦子轉得飛快。


    大叔這話是什麽意思?啊?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看穿我的心思了!他什麽時候看穿的!


    啊!好丟臉!


    趙同學弱弱地應聲是,捂著發燙的臉頰逃回屋子,和他一屋的王小九早趴炕睡了,聽到動靜眯著眼看看,咕噥一句。翻個身又閉眼睡了。


    趙本真把東西藏好,脫了棉衣棉褲上炕鑽了被窩,可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完全沒有睡意,時不時的,沒意義的傻笑兩聲,把路過他門口的兩隻野貓嚇跑了。


    何素雪不知道師傅大人把自己給賣了,睡得飽飽的起來。對著新置辦的銅鏡摸下巴。


    最近夥食不錯,小臉見肉肉了喲。過年期間還得加油多吃。把身體養得棒棒的,努力向少將軍看齊!


    “為了s,努力!奮鬥!”她喊著口號,回到大炕上練起了瑜珈。


    大年三十這天,琳琅街熱鬧了半天,各家鋪子就關了門開始忙活年飯,有家的夥計要趕回去團圓,沒家的夥計就跟東家一起湊合了。


    江南藥鋪這幾天除了賣些牙膏和秋梨糖,別的沒什麽進項,不過人人都說是肥年。


    常得貴大清早就讓人把方再年喊回來對賬,兩位嬸子把年飯備好告辭回家後,小大夫們和夥計們就被叫進了正房。


    趙本真很知趣,自動進廚房避嫌。


    他坐在灶前烤火,大鍋裏蒸著嬸子們做好的飯菜,兩張飯桌上已經擺好了碗筷和小酒杯,每桌一壇“九裏香”坐在放了半盆熱水的粗瓷盆裏,這可是甘州最上等的高粱酒,一壇值六兩六錢銀子,沒記錯的話是秦曉月送來的年禮。


    正房處傳來歡呼聲,趙本真豎起耳朵聽了聽,心中不乏豔羨與失落。


    這個時候他特別想念軍營,若不是常得貴傳信,叫他回來以避過劉升華的鋒芒,此刻他本應和袍澤們一起過大年的。


    有門吱呀響,少年們的打鬧聲越來越近,趙本真站起身,彈彈棉衣上的草木灰,心中的苦澀也隨之揮出體外,隻是,表情清冷擦不掉。


    毛永青甩著手上的紅色荷包,第一個衝進廚房,大聲嚷嚷著:“開飯了,趙哥兒快入席,別擋道,我來上菜。”


    趙本真沒動,直接掀起鍋蓋放到一邊,用灶台上的兩塊布護著手指,端起最上麵的一碟蘑菇炒雞。


    十二道硬菜陸續上桌,撲鼻香氣令人食指大動,眾人迅速找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常得貴和徒弟們一桌,趙本真和夥計們一桌,恰恰是每桌五人,常得貴和趙本真都單獨坐了上位。


    何素雪揚起手中的鐵勺敲敲湯盆,叫道:“先喝湯先喝湯,喝了湯再喝酒,不傷胃。”


    好吧,為醫者當身先士卒,一點一滴培養良好的養生觀念,眾人放下酒杯端起碗排隊打湯,常得貴先嚐了第一口,小的們才紛紛開吃。


    後麵常得貴致祝酒詞,隻說了一句話:“幹了,明年都有好運道。”


    眾人哄然答應,一口幹了杯中酒。


    何素雪幹了杯才發現,自己杯中的怎麽是水呀,忙看剛才倒酒的關有樹。


    關有樹等著她呢,笑得很雲淡風輕地說:“師傅說女娃不給喝酒。”


    何素雪頭頂冒出森森的怨念,“偶不是經常都一杯倒的。”


    陳有亮指著她笑,“看看,還沒喝就連話都說不好了,喝了指定得倒。”


    常得貴把空酒杯往桌麵一扣,溫聲說:“師傅陪小何,吃飯吧。”


    何同學還敢說什麽,乖乖吃飯,心裏有個小人兒拚命捶地,哀嚎師傅大人不厚道,你那是要種痘不敢喝,幹嘛拿本徒弟做擋箭牌啊,過年不喝酒叫什麽過年啊,(以下省略千字牢騷怪話,諸位看官自行腦補即可……)


    常得貴不喝酒,底下小的們仍端了酒杯來敬,他便盛了一碗湯,以湯代酒,大家也不計較,這就是個心意。


    桌上最高興最活躍的是關有樹,難得今天師傅不禁他的酒呀,敞開了喝,敬人家的時候就說我喝兩杯你喝一杯意思意思,人家敬他的時候就說你敬我我得回你一杯。


    得,兩壇九裏香,倒有大半進了他的肚子,最後光榮在桌子上,被毛永盛兄弟倆扛回屋了,子時放鞭炮的時候都沒能炸醒他。


    何素雪要給二師兄做碗醒酒湯,常得貴說:“不用,讓他醉死拉倒,省得聒噪!”


    何素雪隻好作罷,心說二師兄呀,不是師妹不幫你,實在師傅霸氣側漏,師妹頂不住呀,你自個兒多保重吧。


    這頓年夜飯吃到下午申時,也就是三點多的時候結束,夥計們快手快腳洗刷幹淨碗筷,便開始蹲在大灶前燒水,大夥輪流洗澡更衣,要洗去一年的疲憊與黴運,要幹幹淨淨迎接新的一年好運到來。


    期間,林有文說把老二喊起來洗刷,常得貴又在屋裏冒了一句:“不用,讓他髒死拉倒,省得礙眼!”


    大師兄不曉得老二哪裏得罪了師傅,大過年的往死裏整他,訕訕地笑了笑,再也不敢提老二。


    何素雪與知情的另兩隻懂得,常得貴對關有樹的懲罰本來告一段落了,偏偏他今天又沒控製好嘴巴,醉成那個樣子,於是,新一輪的懲罰開始了。


    常得貴第一個洗澡換上新衣,天青色的厚棉長衫,是何素雪買了布請繡莊的繡娘趕製出來的,喜孜孜地在院子裏轉了一圈,就回屋歇著不出來了。


    林有文洗完就守在堂屋裏,說是師傅命他守夜,讓小的們自行玩耍不用管這些,其實是常得貴種了痘苗,他要守護觀察,並且隱晦阻止所有人接近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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