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7-22


    一走進內室,一股濃烈刺鼻的藥味撲鼻而來。哈納斯皺了皺眉,他環顧了一下房間,房間裏幽暗沉悶,在一條土胚長凳上一個身形瘦削的老者躺在上麵,在他的身上蓋著薄薄的被子。


    骨瘦嶙峋的胸腔在寬大的衣服下微微起伏著,幹瘦的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黝黑的臉龐上臉頰凹陷,麵上失去活力的肌膚布滿深刻的皺紋。


    哈納斯腳步放輕地慢慢走近,單膝跪在地上,輕聲叫喚了一聲:“父王。”


    躺在長凳上的老人眼皮動了動,然後緩緩睜開眼睛,渾濁黯淡的琥珀色眼眸失神地看向跪在身邊哈納斯,眼裏微微有著一絲疑惑,似乎並不認識眼前的人一樣。


    哈納斯沒有說話,他靜靜地等著眼前這個已經油盡燈枯的老人認出自己的兒子,畢竟從他十歲離開了王宮,就再沒見過麵了。


    驀然,國王的渾濁的眼睛有那麽瞬間變得清明,幹癟的嘴角扯出一抹淡笑,低低嘶啞蒼老的聲音響起:“你來了,哈納斯。”


    “是的,好久不見,父王。”哈納斯垂下眼眸,說道。


    “咳咳,好久了呢。你那雙和暗夜一樣漆黑的眼睛和雅蘭一模一樣,好懷念啊。”國王說著,琥珀色的眼睛透著一絲閃亮的光芒。


    哈納斯靜靜地聽著,雅蘭,他那可憐的母親,一個可憐可悲的女人,身份卑微的她卻受到當時年輕氣盛的國王的憐愛,最後成為王後妒忌和政治權謀的犧牲品,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對於母親,哈納斯並沒有任何記憶,所有的記憶都是從小在父王的嘴裏聽到的,他知道,雖然母親身份低微,但是父王卻是真心愛著母親的,即使到現在,他依然還在思念著她。


    什麽是愛?在這樣的王宮裏根本就沒有所謂溫情的愛,為愛而死的母親是愚蠢的,為愛而把自己弄成現在一副孱弱的身軀的父王,更是愚不可及。


    “哈納斯,王宮裏是不是來了一個奇特的女孩子?”國王艱難地喘息著問道。


    “是。”


    “她會不會是神的降臨呢,哈納斯,你占卜過她的出現吧。”國王眨著清明的眼睛看著哈納斯,說道。


    “不,她不是神。雖然奇怪,卻隻是一個很平凡的女孩子。很愛哭,卻也很堅強。”哈納斯淡淡地說道:“現在她是納布王兄身邊的女奴。”


    “女奴?”國王歎了一口氣,說:“這不是和你的母親一樣嗎?可以的話,我真想見見她。”


    哈納斯目光淡然地看著長凳上孱弱的老人,隻一眼他就知道這個老人即將被神召喚去,再高明的醫術也無法讓他的身體健康起來。


    “父王,你好好休息,我身為一國的祭師,幾天之後我會舉行一場大型的祭祀,為你祈福,願你早日恢複健康。”


    “咳咳,哈納斯,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我很開心,終於我可以扔棄這個肮髒汙濁的凡人之軀,去找你的母親了。”國王笑著,琥珀色的眼睛溫柔慈愛地看著他最心愛的女人留給他的寶物,他的希望,也是帕倫克國民的希望。


    “哈納斯,帕倫克以後就交給你了。還有小心塔利亞……”國王突然閉嘴不再說話,渾濁的目光看向門口。


    哈納斯回過頭,隻見塔利亞王後站在門外掀起帷幔正向裏邊張望。哈納斯轉過頭看向躺在長凳上孱弱的老人,國王已經緊閉上雙目,從鼻孔裏呼出淺淺的呼吸,仿佛已經睡著了。


    哈納斯站起身,轉身緩緩朝門口走去。他表情平靜,目不斜視地從塔利亞王後身邊走過。擦肩而過的瞬間,室內凝重的空氣仿佛低壓了幾分,哈納斯踩著沉重的步子走出宮室,塔利亞王後在內室門外佇立了許久,她看著那躺在長凳上枯瘦孱弱的身軀,隨後慢慢垂下帷幔,隔去那讓她感到厭惡的孱弱老人,也掩蓋住她眼眸深處的憎惡和野心。


    步入塔利亞王後宮室的哈納斯,並沒有馬上就離開王宮,而是向著西庭院走去。


    西庭院裏,易君心一隻手挽著一個編織的籃子,正踮起腳尖,另一隻手高舉起,在樹下艱難地摘著果子。


    好不容易摘下一個扔進籃子了,易君心歎口氣一轉過頭,視線與哈納斯的視線遙遙相望。


    易君心愣了一下,心想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她挽著籃子站在那裏,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走上前去行禮,就那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


    哈納斯遠遠地看著易君心,腦海裏回響著剛剛他的父王對他說的話。


    會嗎?這個突然闖入王宮的女孩最終會和他那可憐的母親一樣的結局嗎?


    哈納斯垂下眼睛轉身一言不發地離開,那高大修長的身影漸漸淡出易君心的視線。


    易君心默默地站著,一襲柔風吹亂了她披在身後的長發,也吹皺了她原本平靜的心湖。


    最近的時間,易君心發現王宮裏的人們突然忙碌起來,聽說為了祈禱讓國王恢複健康,所以神廟那邊要舉行大型祭祀儀式。


    瑪雅人很注重任何一個祭典,所以臨近祭祀儀式的當天,不隻是王室,就是平民百姓也非常忙碌。


    他們紛紛拿出自己最貴重的物品和最華美的服飾將自己裝扮起來,獵人和農戶們拿出他們收藏的美酒和獵殺而來的獵物,準備在祭祀儀式上獻給偉大的神明,以祈求國王恢複健康。


    西庭院裏也是一陣忙碌,由於臨近祭祀,塔莎也沒有時間過來指使和監視易君心,易君心倒也樂得自在,耳邊少一個嘮嘮叨叨的人,就算是幹很苦很累的活也很開心。


    在祭祀的前一天,易君心一個人在自己的屋子裏縫製著納布參加儀式要穿的衣服,服飾的花紋繁瑣精細,易君心跟著一個在王宮裏待了很多年的侍女學習了好多天,還是笨拙的不是繡錯花紋就是刺傷手指。


    屋門敞開著,暖暖的陽光透過敞開的門扉照在易君心的身上。易君心跪坐在地毯上,衣服擺放在她的膝蓋上,左手抓起衣服的衣角,另一隻手食指和拇指捏住細小的針,針尾串著一條銀線,在衣服上穿來穿去的。


    “痛!”


    易君心左手放下衣服,伸出食指,一滴細小的血珠從那指尖冒出。


    這是第幾次刺傷手指了,看到自己傷痕累累的左手,易君心無語了,心裏懊惱著在家裏的時候就應該跟媽媽多學習縫紉,現在也不會這麽慘了。


    “小君。”


    納布從門外走進來,易君心扭頭看向他,一時愣住了,為什麽王子殿下會到她的屋子裏來。


    納布走進屋裏,一眼就看到易君心那冒著血珠的手指。他垂下眼睛走到易君心的跟前蹲下身子,很自然地握著那冒血珠的食指含在自己的嘴裏。


    易君心微愣地看著那低垂在自己眼前的頭顱,一撮細長的黑發從他的臉頰垂落,遮住了他的半邊臉,也蓋住了他的表情。


    指尖被納布含著,可以感覺到那濕滑的舌頭在口腔中輕舔著她的手指。易君心臉頰微微一紅,心髒猛然跳動著,總覺得現在他們看上去似乎有些――曖昧。


    驚慌之中,易君心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指。納布抬起頭,放開易君心的手指,眨著琥珀色的眼睛看著她。


    易君心抽回自己的雙手連忙將自己的手藏在自己膝蓋上的衣服下麵,垂下頭避開納布的目光。


    納布從易君心的膝蓋上拿起衣服,看了看問道:“小君,這些花紋是你繡的?”


    “是的。”


    “好慘,居然繡成這個樣子,這幾個花紋錯了。”納布手指著衣服上的花紋說道。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本來就不會這些東西。”易君心不悅地瞪著納布。


    “不過,我很開心。”納布眨著眼睛看著易君心,嘴角浮起一絲易君心從來沒見過的笑容。


    “這是你用心為我繡的,就算繡錯了也不要緊,在祭祀的那天我一定會把你為我繡的衣服穿在身上。”


    “怎麽可以,那麽重要的場麵,還是找手比較巧的侍女為你縫製過吧。”


    易君心說著站起身,準備出去。手腕被拉住了,身體瞬間失去平衡往後倒下去。


    納布雙手環抱著易君心的身軀,下巴抵在易君心濃密的黑發上,聲音淡淡地說道:“真的不用了,這樣就好。”


    易君心皺著眉頭掙紮著要起身,納布緊了緊手臂,嘴角浮起一絲苦笑,說:“小君,我知道因為那件事你討厭我,但是就這一次,好不好,讓我抱著你,我隻是想抱著你。”


    那低啞的聲音帶著淡淡的苦澀,沒有了往日他的神采,今天的納布到底怎麽了,這樣他看上去是那麽無助和孤寂,讓她實在不忍心推開他,隻能任由他緊抱著她。


    “為什麽?為什麽他永遠比我強?每當到祭祀的時候看到他站在神廟麵前,我就會覺得自己好渺小。為什麽不管是大臣還是百姓都對他充滿期待?明明我才是正統繼承人,為什麽我會比不上他?”


    納布壓抑的低吼聲傳進易君心的耳朵裏,易君心的心裏一陣抽痛。那聲聲的疑問,仿佛在問著易君心,更像問著納布自己。


    易君心明白納布口中說的他是誰,明明是兩兄弟,為什麽就是無法敞開心扉,而自己的心又是為誰而動?為誰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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