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弘寬敞的大殿內,塔利亞高高坐在王座之上,她單手支著下顎,另一隻手似有若無地挑動著鬢邊的烏發,布滿陰霾的銳利視線緊緊盯著站在大殿正中的達也身上。


    達也毫不避諱地和塔利亞直直對視著,那真誠直率的眼神讓塔利亞厭惡地蹙起眉頭。


    “達也,思雅最近好嗎?”琥珀色的雙瞳波光流轉,塔利亞嘴角揚起,不露聲色地淡然說道。


    達也心裏咯噔了一下,他悄悄拽進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手,目不斜視地仰望著高坐在王座的上塔利亞。


    “謝陛下關心,思雅很好。”


    “是嗎?”塔利亞稍微眯了下眼睛,嘴角的笑意越來越大,達也卻看得直哆嗦。


    盡管心裏害怕的不得了,達也還是努力平複著焦躁的心情,望著塔利亞。


    “達也,你妹妹眼睛看不見,你可得好好照顧她啊。不要為了其它的事情,而讓重要的妹妹置身於危險之中。”塔利亞看著達也,意義不明地說道。


    達也的身子抖了一下,他低下頭輕聲應道:“是。”


    一個侍衛從大殿外走進來,走到塔利亞的身邊,附在她耳邊輕聲說著。微眯起的琥珀色眼睛漸漸睜大,閃過一絲驚疑,隨後恢複如常。


    塔利亞看似不耐煩地揮揮手,那侍衛應聲退下。塔利亞重新把目光投射到達也身上,淡然開口道:“對了,達也。你幫本王做事,倒冷落了你妹妹。倒不如把你妹妹接入宮來,也好陪本王說說話。”


    “陛下,這個……”


    “嗯?不願意?”


    “不……”


    達也冷汗直流,抬眼直望著塔利亞,那流轉光華的琥珀色眸子看不出任何一點情緒。淡淡的冷芒卻帶著威壓直逼達也。


    就在這個時候,大殿的門打開,一個侍衛走進來單膝跪下稟報道:“陛下,思雅帶到!”


    聽到那個名字的時候,達也身軀晃了晃,差點栽倒在地。他雙手握拳,牙關不住顫抖,甚至連回身證實的勇氣都沒有。


    高高在上的塔利亞將達也不斷變化的臉色看在眼裏,嘴角噙著冷酷的笑意。


    隻要是可利用之人,不擇手段也要極盡利用。她也絕不容許有人背叛,就像當年,隻要是忤逆了她,就算是親生兒子,她都不會放過。


    塔利亞眸光閃爍,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帶著狠戾和殘酷。


    “哥,你在嗎?”一聲怯怯地聲音在空蕩蕩的大殿響起,達也機械地回頭,那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心痛的閉上雙眼。


    思雅,哥哥沒用,連最重要的你都保護不了!


    思雅雙手和雙腳被鎖鏈束縛住,她眨著空洞的雙眼,小小的臉上浮現出些許不安。


    “哥哥?”


    稚嫩的嗓音再次響起,達也終於忍受不了,他踉蹌著腳步奔到思雅麵前,一把把那嬌小的身子抱住。


    “思雅!對不起,對不起!”


    思雅被抱在溫暖的懷裏,她歪著腦袋,張開雙手摸索著撫摸上哥哥的臉龐,手中傳來濕潤的觸感。


    “哥哥為什麽哭?是思雅不乖嗎?是思雅惹哥哥傷心了嗎?”思雅不解地歪著頭問道。


    達也搖搖頭,他揉著思雅烏黑的秀發,低啞著聲線說道:“思雅沒錯,都是哥哥的錯。哥哥為了救別人,卻讓思雅……”


    達也看著鎖住思雅雙手和雙腳的鎖鏈,哽咽著再也說不出話。


    思雅卻對著達也露出溫柔的笑容,輕輕地說道:“那個讓哥哥保護的人一定是很好的人吧,思雅也好想見見。”


    “思雅……”


    “思雅沒事的哦,思雅不會害怕。因為思雅知道,不管發生什麽事,哥哥都會保護思雅的,對不對?”


    “思雅……”


    “所以哥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思雅會乖乖地等哥哥來接思雅,會一直等著。”


    “思雅……”


    自古瑪雅勇士除了拋頭顱灑熱血,從不流淚,更不曾向任何一個女人跪下過。可是——


    達也猛然回頭看向高坐在王座上的塔利亞,那高高在上的女王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們,她在等著他的選擇。


    “女王陛下!”


    達也悲愴地高喊,他跌跌撞撞地奔到王座腳下,雙膝咚地一聲跪下。


    “陛下,我求求你放過思雅!”


    “咚咚咚”,大殿上回蕩著達也頭重重磕在地板上的聲音。


    塔利亞淩厲的視線越過達也跪倒的身子,注視在那正中央眨著空洞雙眼,不明所以的思雅。


    “哥哥?”


    雙眼看不見的思雅不知道發生什麽事,耳邊聽著那重重磕頭的聲音敲擊著她的心髒。


    好痛!好痛!——


    “先前,你是怎麽幫助易君心的?”


    塔利亞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將問題的核心拋出來。


    達也身軀一抖,他匍匐在地上,鋪著土黃色石板的地板暈染上一層猩紅。


    “嗯?不肯說?”塔利亞眯了一下眸子,隨後淡淡笑著:“算了,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塔利亞揮揮手,對守候在大殿兩側的衛兵喊道:“把思雅帶下去,好好照顧著。”


    “是!”


    “思雅!”


    達也慌忙抬起頭回頭看去,正看見思雅被侍衛拖著踏出大殿。在跨出殿門的時候,思雅回頭,沒有焦距的雙眼盈滿淚水,卻沒有讓它流下。


    眼前明明一片漆黑,找不到那最親的人的身影。思雅卻努力地讓嘴唇微笑起來,隻是為了不想那個人為她擔心。


    隻是想告訴那個人,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思雅並不想成為你的累贅!


    厚重的大門重重關上,達也整個人癱倒在地。


    “達也,本王看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稍後本王會派人找你。”


    塔利亞冷冷地說完,看也不看達也失魂落魄的樣子,她迅速離開寬敞的大殿,向自己的寢宮走去。


    她還沒輸!傾盡一切到手的東西,她不會那麽容易讓人奪走。


    哈納斯、易君心。——隻有那兩人,隻要除去那兩人的話——


    深夜,一場奇怪的大火燒毀了一座大屋,那裏曾經是達也和思雅的棲身之所。


    清晨霧露微重,大屋廢墟還在往外冒著黑煙,四周也是被燒焦的殘桓斷壁。


    輕踏著焦黑的土地,易君心抬眼望著眼前焦黑的廢墟。


    在她被救出之後,她就感到一絲不安,多方打探下知道了達也的住處。


    “果然,還是來晚了一步嗎啊?”


    易君心輕歎著,她仰起頭望著湛藍的天空,一點如棉絮般的白雲輕輕的在藍天下漂浮著。


    一件披風被輕柔地披在身上,耳邊傳來冷淡卻溫情的聲音。


    “城內局勢不穩定,不要到處亂跑。”


    易君心輕輕地笑著,她安心地倚著身後溫暖寬闊的胸膛。


    “是我害了他。”


    哈納斯低頭看著懷中的易君心,“自責嗎?這是他自願的,那麽就應該承受結果。”


    易君心搖搖頭,說:“不能這麽說,他本可以放著我不管的。”


    哈納斯眉頭微蹙,他默默看著眼前的廢墟,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如果……這場爭戰,能早點結束就好了。”易君心說著,聲音裏透出一絲疲憊。


    “後悔了?”


    “我……已經有太多人犧牲了,我不想再看到有無辜的人為了我們而死去。”


    “這就是戰爭,有戰爭畢竟會有犧牲。”


    “問題是……現在真正的戰爭還沒爆發。”


    易君心抬眼看著哈納斯,悲戚地笑道:“戰爭還沒開始,就已經有這麽多人淪為王權的犧牲品,這樣……真的值得嗎?”


    哈納斯低頭看著易君心,深黑如墨的瞳孔與那雙明亮如繁星的雙眸對視著。


    “告訴我,哈納斯。這樣做真的值得嗎?當你登上王位,你會如何看待你的人民?你的敵人?”


    “想知道答案嗎?”哈納斯深邃的目光緊鎖定在易君心的身上,淡淡地說道。


    “那麽,就用你自己的眼睛去證實吧。”


    易君心愣愣地看著哈納斯,哈納斯唇角勾起淡淡地笑意。


    “留在我的身邊,用你的眼睛去看著這一切。現在的你隻要相信我就好,什麽都不需要擔心。”


    凝望著充滿自信與狂傲的深瞳,易君心輕輕點了點頭。


    “有時候,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哈納斯。”


    “是嗎?”哈納斯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嗯,但是我相信你。”


    “我知道。”


    東升的太陽漸漸普照著大地,哈納斯抬眼遙望著遠方的地平線。


    “走吧。”


    “去哪裏?”


    “祭壇。”


    易君心睜大眼睛,雖然疑惑,卻什麽都沒問。她沉默地跟在哈納斯的身邊,手被溫暖寬大的手掌緊緊握著,源源不斷的暖意自掌心中傳來。


    橫跨過貫穿帕倫克城的運河,寬闊靜謐的神廟廣場上,層層疊疊的神廟和金字塔巍峨聳立,在陽光下,耀眼而神聖。在一座高聳的金字塔上,一個龐大的身影佇立在那裏,綠眸熒光閃閃,就仿佛神座下的衛士般,堅毅忠誠。


    似感覺到有人闖入這神聖的地方,他兩耳豎起,仰天咆哮起來。


    哈納斯和易君心踏著輕緩的步伐登上金字塔的台階,每一次拾級而上,易君心都有一陣恍惚,許多記憶在腦海裏乍現。


    登上高聳的金字塔平台,在那裏等候著他們的是最忠誠的勇士——叢林之王迪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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