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手機震動聲此起彼伏,沙發上的小人皺了皺眉頭,恍惚夢中,翻了個身繼續睡著,大半個人已經耷拉在沙發邊緣,卻好命的沒有摔下去。突然,她一個機靈坐起身來,精準的抓起手機,等看清來電顯示後提到嗓子眼的小心髒又落回原位,嚇,備班時刻,每一個電話響起來都被稱之為“鬼來電”,不怪她,所有同事都有這感觸。


    所謂備班,就是隨時準備加班。


    “丫的終於肯接電話了。幹嘛呢?都打你十幾通電話了,有能耐啊你,真有能耐的話你繼續別接啊,丫的。”


    “十幾通,不是吧?”丁旭還來不及慰問好友一聲,就被對方吼得七葷八素,現在更是想吐血,最近正趕上換季,天氣陰晴不定,突發事件也自然增多,這一輪班每天都比較忙,積壓到今天精神肉體都已經很疲憊了,一進門沾著沙發倒頭就睡,誰知道居然睡得這麽死。


    “你不是說你24小時開機,除了上班,接電話隻能用神速兩個字來形容麽。”尹佳萌越說越氣,到後麵簡直就是怒吼。


    “本來是這樣的,又不知道加班電話什麽時候會來。佳萌,不然這樣,您自己先咆哮會兒?”


    “什麽?”尹佳萌一時錯亂,顯然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加上酒後反應慢半拍,抓著電話靠在門板上竟有一瞬間的石化,“什麽意思?喂?丫的,居然掛我電話?”


    尹佳萌氣瘋了,身為女強人,好歹也是管著上百號員工,居然就被這樣掛斷電話,豈有此理。她畢業四年,已經有六年的工作經驗,大三時交完學費就甩甩胳膊上班去,現在已經坐到經理位置了,今天剛陪完客戶,穿著職業套裝就到了熱火朝天的酒吧,原本有點幹練的成熟形象搭配上刻薄冷豔的正妝,讓她在人群中顯得有點格格不入。


    但是不著急。脫掉小西裝外套,露出貼身的純白襯衫,姣好的身材讓人浮想聯翩,和著音樂倔唇輕吹口哨,閑散慵懶的搖晃著身體,隻見她纖指輕鬆一劃解開胸前的兩粒衣扣,事業線頓時呼之欲出,再一順手霸氣野性的撕掉襯衣兩邊的側線,直開到腰際,冷眸一揚,在右邊衣擺處隨手打個結,左邊的小蠻腰就變得隱約可見,雪白一片讓人直咽口水,怎一個熱辣了得?素雅緊致的發髻依舊牢牢盤在腦後,不落惡俗才顯得更加高不可攀,若即若離的冷豔感當即成了全場焦點,引得呼聲一片,什麽90後、嫩白菜,統統靠邊。


    “丁旭。”尹佳萌看著打進來的電話咬牙切齒的從嘴裏擠出兩個字,慵懶的瞄一眼光怪陸離的舞場,揚手接通電話也不急著開口,看她要怎麽解釋。


    “尹佳萌同學你好,您有一通來自丁旭小朋友的留言,收聽請說嘀――”


    “嘀?”尹佳萌條件反射般跟著對方發出一聲,差點沒想掐死自己。


    “佳萌,人家今天下班晚點又實在太累了,所以忘記把手機調回鈴聲,才會沒有聽見電話,對不起。你知道的,你妹這工作身不由己,忙起來就像瘋子上了弦一樣,空下來的時候就已經是死機狀態了,體諒一下麽!”


    “你妹的。”尹佳萌簡直就快瘋了,錢沒看她賺到多少,卻整天忙忙忙,沒完沒了。


    “是~~~是你妹工作太崇高。剛才你說打了很多電話,我怕有加班電話也沒接到,所以就掛了你,去看看。結果很平安,沒有叫加班,嘿嘿!”丁旭以驚人的語速表達完畢,最後一聲笑討好意味十足。


    “掛了你啊掛,還好意思和我賣乖,加班,加班,加班能發財啊?”尹佳萌頭疼的厲害,酒精開始慢慢起了反應逼得她全身燥熱,酒吧內嘶吼著的音樂聲更像是赤裸裸的引誘,讓她全身的細胞都跟著震顫起來,嘴裏幹涸的想要找個出口嘶吼,她厭惡極了應酬,現在直想賣力的發泄一下,讓酒勁散的快一點,好把那些肥頭大耳的油手忘得一幹二淨,“孟泰酒吧,趕緊的。”


    “遠了吧,姐姐?”丁旭一臉無奈,她已經不是四年前的小姑娘,可以下了夜班不睡覺直接去逛街,或者一口氣連做三輪胸外按壓還能中氣十足的說我不累,突然就覺得自己已經老的掉了渣,從稚嫩的20歲熬到今天再也玩不動了,撒嬌似的吐出兩個字,“累了。”


    一手使勁按揉著太陽穴,尹佳萌調整呼吸做最後的冷靜,不斷的告誡自己,冷靜,她隻是個孩子。丁旭上學早,比她小兩歲,這不是自己待見她的理由,真的願意照護她,是因為她的善良,說白了就是頭腦簡單傻乎乎,被賣了還幫人家數錢的那種:“曉旭,你就天天宅著吧,大好的青春,你就成天成天的喊累,成天成天的,你活著到底為了什麽?”


    丁旭對著天花板瞪大了眼睛,她也實在不知道為了什麽,卻突然騰的坐直了身體,怒吼一聲:“我為祖國發光發熱,為人民服務。”


    電話那頭的尹佳萌深深的歎了一口氣,無力地說:“掛了你丫的。”


    聽著手機裏傳來一陣盲音,丁旭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癱軟在沙發上,其實那大叫一聲不過是心理安慰,她沒那麽神聖與偉大,但是生活要繼續也就意味著工作要繼續,她不是不喜歡被人叫做白衣天使,但是更多的時候,她都隻被叫做“哎,護士”“喂,那個”“小姐,換瓶”“來,看一下這……”


    她又不姓來,真是無語。


    天使不會生老病死,還青春永駐,她卻從一個鮮嫩的紅蘋果漸漸走向了幹癟的黃蘋果,人老珠黃不一定是嫁了人,還有可能是當了護士,看了下手機顯示20:50,肚子咕嚕一聲響起,還來了個轉彎後的拖音。


    “好吧,我是餓了。”丁旭喃喃自語。


    再次呼吸到新鮮空氣,丁旭有點活過來了,繁華的c市透露著一股陌生的氣息,生硬而冷漠,像是拒人於千裏之外,卻又偏偏帶著渾身的魔力吸引著千千過客拚死紮根。


    對於丁旭而言,c市不過是個落腳點,在這裏念書,然後很自然的進入工作崗位,沒有太多想法,也沒有太多的計劃,而下一個落腳點會在哪,她自己也毫無所知。


    她不是尹佳萌,沒有明確的奮鬥目標,沒有一顆好強的事業心,她更害怕那些玩命似的喝酒應酬和鋪天蓋地的決策方案。


    當然,她也不是柯玄,沒有疼她的老公,沒有可愛的兒子,沒有安定的家庭,她做不起那相夫教子的全職太太。


    她隻是寄居在這一片不屬於她的土地上安身度日的小護士,不過她倒是愛死了這片土地上的釘子戶。


    租住在釘子戶的老房子裏,市中心的好地段。出門走過一條長弄堂就能到小馬路,白天是街道,晚上就是小夜市,吃的用的玩的應有盡有,穿過夜市就能到大馬路上,交通八達,在大城市能有這待遇已經很不錯了。


    九點多的c市才剛進入夜生活熱身階段,思尋了半天,丁旭的晚餐最後吃的是拉麵,老板竟然給她放了超辣,放就放吧,還死不承認她囑咐過別放辣,害得她吃了一肚子氣,脆弱的小胃當場就翻騰的厲害,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未了在最後的時候一個作嘔全吐了出來,老板在那嗷嗷大罵,這不是存心砸場子麽?


    天地可鑒,她沒有,其實以前也不是不會吃辣,不過沒有規律的生活,保證不了正常的飲食,小胃就開始越來越金貴了。一邊抹著眼淚花,一邊默不做聲,丁旭實在沒力氣吵架,更不善於吵架,付了錢轉身離開,已經沒有那股子年輕衝氣了,明明才24歲的年紀,怎麽就這麽沒精神氣了?


    曾憶否,以前的自己壯的像頭牛,不是說體格上,而是精神上,牛氣衝衝的,因為個子嬌小總是被欺負,但隻要有尹佳萌撐腰,她也是敢一戰到底的。嚇,那時的尹佳萌已經很不得了了,家裏有錢有勢,自己又品學兼優,脾氣火爆,威嚴初現,166的高挑身材在班裏絕對是個佼佼者。


    若是尹佳萌不在,又趕上被欺負的時候,柯玄就會以乖乖女的形象以靜製動,歪著腦袋甜甜的說,人家曉旭還小,你們幾個男生就不能讓著她一點?然後男生們會哈哈的看著小公主諾諾的說,沒呢,我們開玩笑的,丁旭這麽可愛。真假,柯玄家境好,學習好,脾氣好,人又漂亮,男生們初有愛意,大多都是奔她身上投入的。


    得了解救的丁旭會吐著舌頭鄙視他們,自己也隻剩下可愛能形容了。平凡的就像個豆豆,黃豆、綠豆、土豆,或者就像個青春痘,大部分人都要長一長,也就變成了一種大眾化,沒什麽可稀奇的。


    抓了抓頭發,丁旭定眼看著麵前車水馬龍的街道,陌生的有點恍惚,剛剛還看見的教室,走廊,和跑道,調皮的男生,還有威嚴的老師,怎麽一下子就不見了?


    是誰說的?當一個人總是回憶過去,就說明她已經老了。


    歎了一口氣,開始沿著小夜市悠閑散步,不經意間看見大馬路的入口處站了三個男人,身材魁梧,神情肅穆,不聊天,不做事,就那麽杵著,偶爾還拿手掌半掩著麵打馬虎眼,犀利的眸子來回轉悠,生怕錯過了什麽壞人壞事。


    便衣警察?丁旭暗想,因為這個驚喜的發現偷著樂了一把,生活中她總算堅強,能捕捉亮點自娛自樂,否則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活著,壓抑。


    突然肚子閃過一股灼熱,像燒焦了一樣,挖的她胸口疼,心裏一沉暗叫不好,想起同事因為胃病半夜看急診的事情,她可不想步後塵,更不想去掛鹽水。匆匆跑去買吃的,就算再怎麽食不下咽也得強迫自己吃下去,咬一口惡一口吞一口,活像是在吃毒藥,當場發誓再也不吃不健康的飲食,但這也不是她能說了算的,很多時候能吃上一口就不錯了。都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但是這錢貌似已經非常皺巴了。


    無力的揉著肚子,慢慢爬在回家的路上,精神疲乏。走到小路拐口的時候,卻看見兩個男人各蹲在一邊,高大的身形將入口堵得死死的,他們悠悠抬頭上下打量著她,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隨後很慵懶的側了側身示意讓道。


    丁旭渾身冷汗,進退兩難,看著四隻犀利的眸子一直盯著自己隻好硬著頭皮從他們身邊走過去,滿腦子的恐怖鏡頭。


    “啊,啊,是,在聽。那個說到哪了?我聽著呢。”突然她一手穿過披肩長發按著耳朵,一手對著天空搖晃手機,裝作在接耳機信號不好的樣子說,“那個,是,我就快到家了,對呀,這邊上信號不好,你懂的。嗬嗬。”


    丁旭不知道自己的那聲笑,簡直比哭還難聽,等她又要拐彎的時候,大著膽子回頭看了一眼,沒有人跟著自己,暗鬆了口氣,卻發現隻剩下一個人在原地專注的看著對麵攤子,一瞬不瞬的,仔細想來,前天也有幾個人在這裏守著,高大威猛,氣勢洶洶,還在夜市上來來回回走了好幾遍,這頭尾夾擊,前後接應,莫非是……


    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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