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


    在西天那兒沾一點殘陽餘暉。


    白瀑。


    在瀑花那裏還有一截是白刃。


    狗口盯住他那身著玄衣、整個人在急瀑飛流裏沉甸甸如鐵似石的敵人。


    他當然不會無故棄刀。


    他手上的刀,是他目下唯一的希望。


    ——若早知道這酒裏燭內的毒都毒不倒鐵手,他才下會貿然發動這次的狙擊,以致自投羅網。


    他加入這殺手組織,最主要的原因之一便是為了逃避四大名捕的追緝——一旦加入了“殺手和尚”集團,就有辦法找到掩護,躲過任何追緝。


    自己幹嗎還去捅這馬蜂窩?


    盡管他手上的人多,這次組織裏也派出最多的高手來配合襲擊!


    他大悔。


    ——他當然不是對自己過去的作為而後悔。


    他悔的是為何要接下這樁任務!


    他狠狠地盯往他的敵人,齜牙咧齒道:“你怎麽知道蠟燭裏有毒!?連掌櫃的小夥計都給燭毒毒倒了,你們怎麽不倒!?”


    雖然瀑聲大如密雷,鐵手平和的語音依然幹和的傳來:


    “你沒看見燭一燒,我們頭上的蚊蠅都紛紛落下來嗎?它們就是給毒死了,看了又焉會不防?”


    他頓了頓又穩實地道:“何況,送燭來的既不是溫掌櫃的,也不是小夥計小欠,剛剛我問過了:這‘崩大碗’店裏沒這個人。”


    狗口已不清領上的是瀑雨還是汗水,嘶聲喊道:


    “那你們又從何得悉店裏茶客是我們的人!?”


    鐵手平心靜氣的道:“這個時候還有母女在此地茗茶飲酒,也未免太離譜了!再說,那毒燭毒倒了蟲?蛾蠅,他們卻宛然沒事,總是會家子吧?而且,我們佯作中毒倒地時,他們也禁不住喜形於色,怎教人不生提防?”


    他在此時居然還恭維了一句:“何況,閣下是‘殺手和尚’集團裏最多刀手殺手的一支,這點素有聞名,我等當然不得不多加留神了。”


    狗口狠命的盯住鐵手,露出他白森森的尖牙:”你到底想怎樣!?”


    鐵手隻和氣的道,“抓你歸案。”


    狗口吼了一聲:


    “我要你狗命!”


    隻見他這咆哮一聲,唾液噴濺得就算在激流急瀑裏依然零星可見。


    鐵手笑道:“別激動,可你有狗命我沒有。”


    狗口大叱一聲:


    “殺!”


    他出刀。


    刀自白瀑出。


    他這一刀已全力以赴,用盡全身、全心、全麵的精神氣力,盡匯這一刀上,要一刀劈殺大敵鐵手。


    他這把刀也得來不易。他是狙殺了法源寺的百忍禪師才奪得的。這原是忍的刀。


    這把又有一個名字,就叫“白刃”。


    這是一把很白很白、很好很好、很利很利的刀。


    而他是一個很狠很狠的殺手。


    他大叫一聲:“殺!”其實是下了個命令,所以,先下手出刀的,是團團包圍住瀑布水簾中的鐵手那二十名刀手。


    二十把刀,分不同角度,由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招式。分了前後兩批攻向鐵手!


    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殺手——分成前後兩批,當然不是削弱了自己的力量,而是避免了大多人一齊出手,會抵消了自己的力量,分批出手,使敵人應接不暇、力盡神疏,便有可趁之機。


    這些殺手在這頃刻間已結成了刀陣。


    定好了戰法。


    ——敵人武功再高、也不過是一雙手。


    一雙手能應付十張刀嗎?


    就算能,他們仍勝券在握,因為:


    他們還有十張刀。


    就算對手真的能空手應付得了,二十把刀,他們也有恃無恐:


    因為還有一柄刀——


    百忍之刀。


    ——狗口的刀。


    忍是為了什麽?


    忍是為了有朝一日的振起。


    百忍呢?


    百忍是為了總有一無能:不飛則已,一飛則天:不鳴則已,一嗚驚人。


    要是忍為了忍而忍,而不是為了他日/將來/以後的奮發而忍無可忍仍然忍、忍人之所不能忍,那“忍”,就變得毫無意義了。


    狗口當然不是這種人。


    他忍,是為了要係人。


    他忍住一時不出於,是為了伺候時機一擊必殺。


    ——現在這時機已至!


    他在瀑布中刺出了一刀:


    誰也分不清那是水花、白瀑、還是刀!


    連自己也分不清楚、敵人能不著他的刀、不挨這一刀、吃他這一刀嗎?


    鐵手呢?


    他雙拳能敵十、不、二十、啊不、二十一張刀嗎?


    這生死之際,鐵手卻做了一件大為出人意外的事。


    他先不接刀。


    也不接招。


    那一掌拍在水簾上。


    一一打在瀑布掛落的水流裏!


    他這一掌打在瀑布間,頓時水花四濺。


    水花成箭。


    成劍。


    每一串水花就像在這刹瞬之間驟然結成了尖冰。


    十支水“劍”,刺向那十名揮刀攻至的殺手。


    雙拳的確難敵十把刀。


    可是鐵手卻一下子多了十支“冰劍”。


    這十名刀手既沒想到鐵手會有這一招,也沒意料竟有這一“箭”。


    在他們的刀還未斫著目標之前,十個人都已著了“劍”,中了“箭”。


    跪地、仆倒、滑落深潭。


    同一時間,鐵手雙手一挾,又挾往住了狗口刺來的那一刀。


    狗口大力掙動。


    掙不動。


    他全力抽刀。


    抽不動。


    水依然流,瀑布依然掛落,他依然棄刀。


    也隻好棄刀。


    這是他跟鐵手交手以來,第三次的棄刀。


    三次都過不了一招,就棄刀。


    鐵手奪得了刀,審視了一下,脫口便道:“好一把黑道上的白刀!”


    然後向剩下十名持刀攻又不是、退又不是的刀手叱道:


    “還不先下去把你們的朋友救上來!?”


    這十人才如夢初醒。


    但沒有人救人。


    ——殺可畢竟是殺手,他們隻善於殺人,不擅救人。


    這十人馬上退走。


    沒有人再聽令。


    ——性命畢竟比任務更重要。


    一生裏容或有無數任務,許多命令,但命卻隻有一條。


    一個人隻一條命。


    實際上,狗口也無意要發令。


    他自己第一個就溜。


    ——如果他不是正發現了一件“奇事”的話!


    這“奇事”就是。


    鐵手忽然劈出兩掌。


    ——他剛才對付十名刀手也隻不過是出了一掌。


    而今卻運氣吐聲、雙掌齊出!


    他不是打向人。


    而是批向瀑布。


    然後,“奇事”便出現了。


    那偌大的、萬馬奔似的、九百駕戰車連著馬鳴一齊翻滾而下似的瀑布,突然,頓了一頓,停了一停,止了一止,然後,完全的、反向的、驚人的那瀑流竟倒衝上天!


    ——這是什麽瀑布!?


    ——這是何等力量!?


    這力量兒可五流合一、飛湍直下的急瀑變作倒衝上天!?


    “一氣貫日月”!


    狗口和尚幾乎失聲叫了出來:這就是傳聞中最渾厚、霸道的掌力:


    平地起風雷,


    一氣貫日月!


    ——可是瀑布隻是流水的一記偉大的失足,又不是一個活著的敵人,鐵手以“一氣貫日月”打它作甚?


    狗口迅即明白了原因:


    因為他聽到了鐵手正在放聲高喊:“陳兄、麻三哥,請下潭,裏救人呆好?”


    原不他以絕大真氣、耗損至巨的托住住了急流飛瀑,為的就是,救人。


    救的還不是普通人。


    而是殺手。


    還是剛剛暗算過他,殺過他的殺手!


    ——你說這是不是件“奇事”?


    其實世上也許根本無所謂“奇人”、“奇事”,隻不過,很少見過有這樣的人,便成了“奇人”,很少發生這樣的事,就成了“奇事”。


    實際上一個救人的人,隻是一個正常的人,也隻是一件人本就應該做的事,可是,因為少見,大部分的人都當作是“奇人奇事”了。


    於是,賺夠了錢的人以九牛一毛來捐捐學堂、起起藥局、派派濟品、幫幫罪人,也成了名噪一時、人人驚疑的善長仁翁:而官做得夠大的,隻要為老百姓說說話、摟摟肩、遇災遭難時拍拍屁股去視察一下實情民情、這都全成了好官好青天好老爺了。


    難怪,在殺慣了人的狗口和尚眼裏,鐵手竟在此時此境,以絕大的真氣耗盡抵住瀑布救敵人,是一件何等不可思議的事了!


    當然,他也立即悟出了一點。


    一個要害!


    ——鐵手可能不會遊泳!


    要不然,他也不必花那麽大的力氣來獨力托住瀑流,還情急氣急的喚人去救潭中的人了!


    狗口大師頓時十分奮慨。


    他終於發現了:


    這看似無敵的、沒有破綻的、幾乎沒有什麽辦法可將之擊倒的敵人,原來是有要害的、有罩門的!


    鐵手以內力托住瀑布,使之停止不流,這無疑要比十場大戰力博還要耗損真氣。


    他大呼,希望有人能救水中浮沉掙紮的殺手、可是卻事與願違:


    陳風正以一人之力,堵住那十名想分頭殺出遁走的殺手。


    要不是他的“敦煌排印掌”一出手如排出倒輝,排湧而出,若以一人之力使這十名刀客殺手一個也逃不了,那還真是匪夷所思的事。


    他以一敵十,可以。


    且還穩占上風。


    因為他抓住了一個要訣:


    任何人,就算陣法練礙再純熟。配合得再巧妙。訓練得再嚴格都一樣,仍是人。


    是人就會有私心。


    智慧有愚聰。


    一旦有分際,行動就會有緩速,反應也有快慢。


    盡管這種分別可能十分不明顯,隻是在重要行動、要緊關頭裏卻十分要命。


    陳風塵已算定了:這十人再齊心、再合力,出手也會分先後遲疾,自然有的怕死,有的保留餘力,難免有盡全力的,也有裝腔作勢的,隻要有這麽一點點兒的分野,那便是夠了。


    他先打擊那先行出手的(哪怕隻先動手那麽一刹那、一瞬間的),隻要這先出手的先倒、先遭殃、先挨了打、先吃了虧,別的人自然就會膽怯,不敢再貿然進擊了。


    也就是說,他隻要先打倒了一個當頭領先的,別的就好辦好對付多了。


    這就是他的辦法。


    隻不過,他一人敵十人,縱對付得來也不是太好應付。


    是以他分身不暇。


    分心不得。


    鐵手呼喚下潭救人,他是聽到了,卻去不得。


    他隻好叫:“麻老三,你去!”


    麻三斤卻馬上回了一句:“你去,我不能!”


    麻三斤也在對付著敵人。


    而且是大敵。


    他纏住狗口和尚。


    ——鐵手正在力撐著瀑布飛湍,他若不對付狗口,鐵手隻怕就要疲於應付了。


    陳風卻不理這個,邊以”排印堂”、”排雲手”、“徘骨拳”、“排洪功”擊退敵人,一麵向麻三斤吼道:


    “狗**龍姑娘,你先助鐵二哥救人再說!”


    不料麻三斤還是喊了一句:“不行,我不行!”


    陳風這回發火了,哮了一句:“你啥都行卻在這上風上火的時候才不行!”


    麻三斤一麵承受著狗口和尚淩厲的殺氣和壓力,一麵又忍受陳風與鐵手的係落和召喚,隻旯大叫出那一句活兒來:


    “我——不會遊泳啊!”


    一時間,大家都明自了。


    才明白過來。


    高手——是陸地上的,未必也是水中的。


    陸上能跳的,未必水裏能遊的。水裏暢泳的,不見得空中能飛。


    鐵手一咬牙,便道,“好,我來。”


    他也不會遊泳。


    但他要以絕世的內力,以掌功淩室激卷水流,把快將沒頂的人隔室以真力帶上岸來。


    ——他不忍心見人生生溺死:盡管那是敵人、殺手。


    敵人也是人。


    他隻好那麽做。


    他真要這樣做時,忽聽一清脆好聽的女音說道:


    “慢著,我來!”


    她的聲音好像小烏嗖的一聲飛過去那麽細那麽快。


    她的身影卻似小箭一般嘯地一聲飛去那麽快那麽疾!


    她已投入水中。


    連一絲水花也不驚。


    她會遊泳。


    ——這點,她比“江湖跑慣若平常”的鐵遊夏,還要“老江湖”。


    雖然,她並不認為那些在水裏載沒載沉的人,有什麽可救的,有啥值得救的。


    畢竟,江湖救急不是江湖急救,許多人自稱為,“同是江湖淪落人”要你出手相救,本為相濡以沫也不妨幫人幫己,但救人之急多了,生怕自己也要人來急救了——隻那時卻有無及時而急人之難的救兵呢?


    這是龍舌蘭一向都很懷疑的。


    不過,她雖不同意要救這些她認為已無可救藥的人,鐵手既然要救,她也隻好救了。


    鐵手的話當然不是聖旨,甚至也無關聖旨,但鐵手說了,龍舌蘭便去做了。


    她信任他。


    她知道他是對的。


    好的。


    ——她不求什麽,她隻求鐵手欠她的情。


    人情。


    ——因為她知道像鐵手這種人是欠不得人情的。


    所以,她像一支小箭般的飛躍下深潭。


    就在這時,狗口和尚便發出了他的殺手鐧,就在“殺手澗”下發出了他拿手的“殺手鐧”。


    “九口飛刀”!


    “九口飛刀”亦正是狗口大師得此渾號的主因之一。


    這是他成名的暗器。


    也是兵器。


    那是九柄犬齒密布於刀口的飛刀,九刀齊飛:在白天,刀身乍白;在晚上,刀轉為黑。刀分九路,刀刀勁道不同,速緩有致,但全有同一功能和目標:


    置人死地!


    必死無疑!


    ——這就是狗口和尚仗以成名的:“九口飛刀”!


    那絕對是黑道上的黑刀!


    尤其是在那麽暮晚的夜色下,這九刀更加神出鬼沒、淒厲怖人。


    九刀不像是發出來的。


    而是像飄出來的。


    就像鬼魅一樣。


    九刀齊發。


    向鐵手!


    暗器就跟兵器一樣,講究的是快、準、狠。


    可是一旦遇上一位一流的高手,那這種說法就說不準了。


    因為你快,對手也一樣可以快。


    而且更快。


    雖然你準,對方也一樣可以準。


    比你更準。


    就算你狠,敵人也一樣可以狠。


    更加的狠。


    ——所以快、準、狠不是得要在自己武功實力高於對手的情形下才算是真的能做到:快、準、狠之準則。


    因此不是人人都可以說自己是“快”、“準”、“狠”的。


    有些自以為是的“快、準、狠”,在別的高手眼中,隻是。既不快、又不準、更不夠狠。


    不過,快、準、狠還是出手攻襲敵人的一個要訣,狗口和尚的成名飛刀,也一樣是極快、極準,極狠!


    ——要是不夠快速,任何犀利的絕招都形同沒用,不信,你就算用天下最厲害的招式卻以最緩慢的速度使出去,保準連一隻蚊子也打不死。


    ——如果失卻準頭,那就算是任何絕快、淩厲的招式,都等於白發出去了:根本打不著目標,不如不打,打了白打。


    ——若是心不夠狠,招是夠快了,刀是夠利了,攻擊目標也覷準了,但你卻狠不下心發那一招,那麽,一切都如同白搭、白費了。


    這就是出手得要快、準、狠的由來。


    狗口和尚的飛刀絕對能做到:快、準、狠,卻不止於快、準、狠。


    他還詭。


    詭是一種變化。


    他的通體透黑的飛刀,在發出之後,突然是沉浮不定、緩速無定、連同攻擊的目標也無定向的,教人完全無法捉摸,無從招架!


    甚至他其中一兩口飛刀,還忽爾沒人黑暗之中,不見了,然後才在致命時刻隨地冒了出來,予人滅絕之一擊;這九口飛刀,飛行到了一半,有的忽然隱了形,有的竟然沒了聲息,有的還竟潛行人地底,直這目標後才兀然自地麵突刺而出,專攻敵人的下盤。


    他的飛刀很詭。


    詭得如同鬼魅。詭如鬼魅附身的蝙蝠。


    他每一柄飛刀都似是活的。


    恐怖的,猙獰的,扭曲的,而且還是怪的、妖的、鬼魅的。


    而今,這九把幽魂一般的飛刀,就飛向鐵手。


    它們好像不隻要奪取鐵手的性命,還要戳碎他的靈魂,讓他永墮地獄,永不超生。


    就算以鐵手之能,要應付這九把飛刀,也相當吃力。


    何況他正以性命交錯的真力托住了飛瀑流湍,而且急流給硬硬抵住了,時間愈久,其水流積聚越多,壓力愈是沉重可怖!


    大自然的力量,連以內功稱著,內力見長的名捕鐵手,也快抵受不住了,


    然而瀑流已如山壓至。


    飛刀也詭昧的襲至,有的在明(明的也無從捉摸),有的在暗(暗的根本不知所蹤)。


    鐵手怎麽能同時承受巨流飛瀑的壓力,又得抵擋那九口像惡魂附體的飛刀?


    ——要是全力對付飛刀,那麽瀑布巨流一旦掛落,潭裏的龍舌蘭豈不遭殃?其他那十名殺手豈不更加沒救了?


    ——若鐵手仍力撐住巨瀑凝住不落,他豈不是要給九刀十八洞,慘死於“殺手鐧”的殺手刀下?


    鐵手此際,如同時跟大自然與殺手以力量作戰。


    就在此時,鐵手吼了一聲。


    一向峰停嶽峙、穩如泰山的他,忽地發出一聲吼來,竟狂態驚人。


    他運聚全身之力,“以一貫之”氣功發揮無遺,隻見他雙手一揮,在夕照西沉、不剩的一點餘燼的暮夜裏竟仍幻出於萬道彩虹:


    那給他無形真力凝聚在半空一團的大水流、瀑柱,竟變成了巨大的漩渦,裏中有億萬道水花、瀑珠,一齊如瀑布驟變暴風所摧,往外灑卷而去,卻正好在狗口和尚和他之間築成了一道水牆。


    飛湍巨流,都似聽鐵手這大將軍發號司令一般,直如臂運掌,如掌使指,轉作自如。


    這水牆一立,大自然的巨大威力跟鐵手多年真功力結成一道,那九口飛刀(不管是無形的還是有形的),全給水流一衝,不是消散不見,就是擊成碎片,有的嵌入岩石內,有的落到地上。


    還有一口,給鐵手一把抄住。這時,鐵手已趁機把瀑流引導向外灑,就似淩空掛落的水流驟變吹攻向一般,隻要不直接淋落到潭中去,龍舌蘭自然就可以救人無礙了。


    同時間,他已摧毀了狗口和尚的“殺手鐧”。


    然後他斷喝一聲,手腕一掣,擲出一刀!


    那邊的狗口大師,眼見巨流飛瀑竟在鐵手手裏任憑擺布,氣勢浩蕩,萬流洶湧,蔚為奇景,早已傻眼了。


    他的拿手絕技,當然也在巨流裏早泡湯了。


    當他省覺過來時,鐵手已仍出了他的刀。


    那原本是他的飛刀。


    黑刀。


    但鐵手是以正大光明的手法、光明正大的力道擲出來的,由於使刀者光明磊落,所以那一把黑刀也蒙上了一層亮光,煥然一新。


    ——那是當今白道上四大名捕中內力最強的鐵手使的暗器。


    因為他為人光明磊落,所以他的”暗器”也在刹那間成了“明器”。


    那一把原本黑漆漆、鬼魅魅的刀,而今竟成了白刀!


    人正境界清。


    心靜自然涼。


    奪地一聲,那一刀,就釘在狗口大師光禿禿的頭頂一分之上,嵌入岩石,幾至沒柄,飛刀未端的刀環依然騰騰顫動不已。


    ——要是這一刀是要狗口的命,狗口早就沒命了。


    狗口再不能動了。


    他全身都濕了。


    因為瀑布已濺得他濕透。


    他褲襠都濕了。


    因為他嚇出了尿。


    隻聽鐵手沉聲叱道:“狗口,你再頑抗,我就隻好把你殺了。你已惡貫滿盈,我把你格殺當堂也不為過。”


    狗口哪裏還敢掙紮?


    迄此,鐵手可以說是已完全控住大局了。


    卻在此時,隻聞一聲尖叫。


    那是龍舌蘭的叫聲。


    尖叫自潭裏傳來。


    鐵手急回道。


    隻見龍舌蘭一張粉臉已自潭水裏冒了出來,縱在極其幽暗的潭岩間鐵手仍依稀可辨她的勢急情急。


    她的脖子很亮。


    因為那兒正架著一把刀。


    那是一把寒光照鐵衣的刀、也同時映寒了龍舌蘭和鐵手的臉和眼。


    龍舌蘭已然受製。


    她背後有人在挾持她。


    那當然是個高手。


    是個用刀的高手。


    同時也是個暗算的高手。


    ——因為那人已一早潛下潭水,就等龍舌蘭下來救人時,他趁黑渾水裏作出了偷襲:


    製住了龍舌蘭。


    夜黑風高。


    刀鋒冷。


    潭水寒。


    刀光要比潭水更冷更寒。


    鐵手的眼色冷了。


    心卻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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