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針鋒相對


    告訴畑俊六,我不管會有多大損失,必須救出106師團。——裕仁天皇


    此次攻擊,有進無退,違者斬!——薛嶽


    日本國都東京皇宮中,裕仁天皇正在悠然自得地和侍衛大臣下著國際象棋。


    日軍在支那勢如破竹,開戰不到半年就攻進了南京城,然後開戰一年多的時候,武漢這座支那第二大城市也快要被攻下了。裕仁雖然是日本國的精神領袖,但是作為一國之皇,手下的皇軍能有如此驕人的戰績,也讓他沾沾自喜,高興得很。


    一名侍從武官來到天皇耳邊輕輕說了一句,立刻裕仁的臉色變了,他的眼睛閃閃地象是燒著什麽東西。他露出的白牙齒幹笑,那整齊的牙齒好象會咬人。與之對弈的侍衛大臣忍不住打一個寒噤,他真沒料到這個書生氣十足的天皇生氣的時候有那麽可怕!


    裕仁的聲音由低而高,漸漸地吼叫起來,臉色漲紅,漸而發青,頸子漲得大得象要爆炸的樣子,滿頭的汗珠子,滿嘴唇的白沫,拳頭在桌上捶得碰碰響。


    侍從武官告訴裕仁的消息是:106師團被圍,支那軍意圖全殲該軍。此消息給日本朝野的震動甚至不亞於20年代關東大地震那場災難。


    麵對一個師團將被支那軍隊全殲的窘境,裕仁實在無法忍受。


    “恥辱,奇恥大辱啊,五十年來,不應該是六十年來,我大日本國再也沒受到過此等羞辱了,甲午海戰全殲支那海軍,日俄一戰,我們打敗了俄國,消滅其黑海艦隊,如今卻有一個師團要被落後的支那全殲!”裕仁咆哮道。


    因此,他喚侍衛大臣叫來了參謀總長說:“告訴畑俊六,我不管會有多大損失,必須救出106師團。”


    畑俊六為解鬆浦之圍,拚了老本,調用了幾乎所有可以調用的部隊,組成了一支強大的增援部隊。


    新救援鬆浦的部隊有:寧賀支隊、佐枝支隊、鈴木支隊加27師團的3個步兵大隊,畑俊六不惜血本,三支新增援部隊,論實力遠遠超過了一個半整編的甲種師團。倭賊大將把手從南京一伸開,薛嶽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衝擊力。


    10月6日,為阻截日軍的救援部隊東進,薛嶽咬牙從包圍鬆浦的部隊中,抽出了新13、15、60、91師和預6師共5個師南下布陣,並把李覺的70軍放在修水南岸策應。


    統領沿江作戰的敵酋,乃日軍第十一軍司令官岡村寧次。


    岡村寧次坐鎮在江麵上的旗艦“太和”號上,為急於打開局麵而食寢不安。可令下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太和”號並不寬敞,多次請他棄船登岸,下榻九江城,他卻又執意不肯。


    10月7日,薛嶽總司令、吳逸誌參謀長等總部人員親臨前線,召集各部將領部署總攻事宜。


    戎裝整齊的薛嶽立於齊腰的蒿草之中,高舉戰刀,斬釘截鐵地宣布:“此次攻擊,有進無退,違者斬!”


    今天,將最後總攻一一部署完畢後,薛嶽心曠神怡,坐在八仙桌旁邊的太師椅上,悠閑地呷了一口茶,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問起左右的眾部將來:“據說,岡村寧次這番鬼佬一直不肯下兵艦,你們知道為什麽嗎?”


    有人大膽猜測:“是怕我們反攻九江活捉了他吧?坐在兵艦上跑得快嘛。”


    “哈哈哈,反攻九江!”薛嶽高興得開懷大笑,話鋒卻一轉:“那係不可能的嘍,能把一零六師團滅掉就很不錯的啦。”


    可大家再怎麽猜,也猜不出原因來,薛嶽又故弄玄虛地說:“都猜不出來呀?那向華兄肯定知道。”


    他說的向華兄,就是與第一兵團一起堅守在贛北的第二兵團司令張發奎。他們兩人都是廣東客家人,也都在孫中山警衛團裏一起當過營長,年齡相仿,資曆相似,觀點相近,習俗相同。不過,張發奎在以前的名聲更響:“鐵四軍”軍長,大名鼎鼎的葉挺獨立團、南昌起義的蔡廷鍇師、“一二八凇滬抗戰”的主力十九路軍等部,都就出自於鐵四軍係列,以至於連紅軍在井岡山、大別山等地都打出了“紅四軍”的旗幟,以標榜自己是鐵四軍的繼承者。


    說岡村寧次的事情,怎麽又扯到張發奎身上?大家於是更納悶了。


    見眾人一頭的霧水,捧著茶杯的薛嶽也覺得逗樂逗夠了,這才一一道來。原來,十二年前的一九二六年秋,張發奎率鐵四軍挺進江西,一路上所向披靡,連克南昌、九江、把北洋軍閥孫傳芳打得潰不成軍,當時,岡村寧次以軍事顧問的身份,正在孫傳芳的九江前線司令部裏謀略軍務,鐵四軍一來,就嚇得趕快化裝成老百姓逃之夭夭。


    “所以,九江是他的滑鐵盧,這衰仔一定是怕重蹈覆轍才不敢上岸。”薛嶽樂嗬嗬地下了結論,這位麵目雅儒、沒有多少殺氣的上將,胸中自有雄兵千百萬,又意猶未盡地說了最後一句:“這九江注定是岡村寧次的滑鐵盧。”說著,他從太師椅裏站起來,放下手裏的茶杯,又隨手抓了一根紅藍鉛筆,在地圖上幾根紅箭頭一起合圍的中間部分,打了一個大大的叉叉。


    這個地方,就是萬家嶺。正當五十八師師長馮聖法抱著電話向軍座求援的時候,五十一師的兩個旅、四個團隱蔽在一條狹長的山溝裏,茂密的樹林遮天蔽日,很是陰涼,讓人絲毫感覺不到秋老虎的暑氣。弟兄們都在樹林裏抓緊時間休息,有機會吃就吃,有機會睡就睡,這是師長王耀武多次囑咐大家的話,也是他的經驗之談。


    新兵孟鐵蛋,扛著槍在樹林外的小路邊放哨。


    這孟鐵蛋和他的妹妹孟淑娟,就是在花園口決堤之前,被他們的母親送來從軍的,張靈甫和盧醒被纏得毫無辦法,隻好收下這兄妹兩人,把孟鐵蛋交給了團部直屬的機炮連,才十四歲的孟淑娟則被送進了軍部衛生隊,和野戰醫院一起留守在德安縣城裏。


    孟鐵蛋剛出來站哨不久,就發現情況,大喊一聲:“哎呀!快看!那是什麽人!”


    這一聲驚呼,把弟兄們從夢中喚醒,以為撞上鬼子,趕緊從地上翻身起來,拉槍栓的拉槍栓,上刺刀的上刺刀,“嘩啦啦”地一陣騷動。再抬頭一看,那孟鐵蛋還傻乎乎地站在樹林外,望著遠處不眨眼睛,看他這個樣子又不像是有敵情似的。


    “日他娘,你小子瞎咋呼什麽?又想打屁股呀!”代理連長、一排排長魯星野放下心來,把手裏的駁殼槍插進匣子裏,衝著孟鐵蛋罵道,向他走過去。“我操,連什麽人都分不清楚,還放個ji巴哨!”魯星野在望亭阻擊戰中負過重傷,傷愈歸隊後提升為排長,因連長陳公勇去了珞珈山訓練團受訓,便由他代理連長一職。


    “你自己看嘛排長,俺還真說不準。”孟鐵蛋好像受了天大的冤枉,指著前麵說。


    順著他的手望前一看,果然,魯星野也愣住了:咦,這不是洋人嗎?在一群大步流星地走過來的國軍中,有兩名身穿國軍士兵軍裝的洋人,隻見他們也打著綁腿、穿著草鞋、背著背包,腰裏紮著小皮帶,胸前挎著衝鋒槍,由於身材高大、相貌與眾不同,因而顯得格外搶眼,陪在旁邊的旅長李天霞和其他幾名軍官都比人家矮了半個頭。


    見自己的旅長也在其中,魯星野趕緊迎上前去:“報告長官!305團機炮連代理連長魯星野在此!”李天霞還禮後,問道:“張副旅長在嗎?快去把他找來,就說美國朋友來視察了,是來幫我們打鬼子的。”


    乖乖呀,這世界上,居然還有洋人站在我們這一邊,魯星野樂得屁顛屁顛地轉身去找張靈甫。而孟鐵蛋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因為他聽見有個洋人開始說起中華話來:“請問旅長先生,這裏距萬家嶺還有多遠?”


    “隻有十二公裏,我們已做好一切戰鬥準備,隨時可以頂上去。”


    原來,這兩位洋大人,分別是美國駐華大使館武官史迪威上校和美軍軍事觀察員羅斯上校,陪同的除了旅長李天霞以外,還有戰區司令部的幾名長官和一名身穿西服的青年翻譯。


    為掌握第一手的敵我雙方作戰情況,向製訂援華政策的美國國會提供重要依據,他們兩人已踏遍中華的正麵戰場。史迪威畢業於西點軍校,參加過第一次世界大戰,從一九二零年開始,長期在華工作,曾任天津駐華美軍第15步兵團營長、團參謀長,一口地道的京片子,讓很多中華人都自歎拂如。不過,盡管史迪威以“中華通”自詡,但他並不太熟悉中華的人情世故,性格中還有一些自負、傲慢和倔強,口無遮攔,因而當他在兩年多以後,以美國陸軍中將的身份出任盟軍中華戰區參謀長的時候,不僅與最高統帥jiangjie石、還與手下的大多數中華將領處理不好關係。同為大鼻子,羅斯的為人則比較謙和,雖然漢語說得不怎麽流利,但卻贏得國軍中文武百官的好感,中華人最喜歡的性格就是中庸之道,而最看不慣的就是那種飛揚跋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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