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


    不過也不需要魯伯斯開口說話了——隨著阿爾泰婭的一聲尖叫,馬龍自己也發現了前方的異常。


    就在林間小路的路邊,齊膝高的灌木叢中,馬龍看到了一具屍體。


    一個男人仰躺在小路上,他的上半身掩蓋在草叢中,兩條腿微微向外叉開著,一隻腳上沒有穿鞋子,身體下方,紅棕色的幹涸血跡在林間小路的碎石上顯得格外晃眼。


    難怪魯伯斯會變得異常,原來是聞到了血腥味。


    “阿爾泰婭你呆在這裏。”


    馬龍對躲在自己身後的少女囑咐道,然後小跑著來到了那具屍體的旁邊。


    靠近之後馬龍發現了更多的細節,一個破舊的皮帽子滾落在一邊的草叢中,上麵黃棕色的皮麵也染上了深紅褐色的血跡。


    男子的臉上血跡模糊,而致命傷則在胸口——盡管不是驗屍官,但是馬龍可以清楚地判斷出來。


    屍體的皮/肉早已腐爛,而腐爛最嚴重的地方便是胸口附近,這裏有一個巨大的創口。


    亞麻紡織的衣物無法阻擋利器,這個巨大的、鋸齒狀的撕裂傷痕,看上去就像是某種凶殘的野獸造成的。


    不過馬龍知道不是——這不是熊或者狼的爪擊帶來的傷口,而是戰斧,獸人的戰斧。


    早在來到夜色鎮之前,馬龍就覺得夜色鎮中的居民凶多吉少;現在看來情況確實如此。


    這個男子無疑是夜色鎮的居民,馬龍不知道他是怎麽跑出鎮子。逃到這裏來的,但是很遺憾,他依然沒能逃過獸人的追殺。


    一柄獸人戰斧從正麵砍入了他的胸口。瞬間奪走了他的生命;撕裂的碎肉淩亂地分散在他的胸口,幾隻蒼蠅在創口的附近飛舞著,發出細微的嗡嗡聲。


    附近的樹冠上,幾隻烏鴉適時地發出了“呱呱”的聲音;不用抬頭馬龍也知道,這都是因為自己打擾了這群家夥的用餐。


    馬龍不知道獸人們是在什麽時候摧毀了夜色鎮,不過看樣子並沒有過太久,因為這具屍體還沒有被附近的隼鷹和烏鴉分而食之。


    這多少是因為這裏是棕熊的領地。而這些孤獨的獵食者在沒有餓到極致的情況下,是不會吞吃屍體的腐肉的。


    “洛薩爵士,這……”


    艾爾羅?埃伯洛克和大胡子理查趕到了馬龍的身邊。他們本來是被叫來分享嘀嗒夜色鎮的喜悅的,沒想到卻撞見了這麽一幕血腥場景。


    “夜色鎮的居民,逃了出來,但是被獸人追上了……”


    馬龍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詞來說明現在的狀況。


    毫無疑問。年輕的洛薩爵士熱愛他的國家。熱愛這片土地上生活著的人民;他所遺留下來的強烈的情感,讓馬龍幾乎失控。


    艾爾羅?埃伯洛克在屍體邊蹲了下來,用右手在胸前劃了一個聖光的印記;麵對這名死難的同胞,他無能為力,唯有祈禱聖光可以接納這個可憐的靈魂。


    “夜色鎮裏……”


    大胡子理查隻說了半句話,便沉默了下去;然而無論是馬龍還是艾爾羅?埃伯洛克,都聽懂了他的意思。


    這具屍體,隻是夜色鎮發生的慘劇的小小縮影;那些沒有逃出來的夜色鎮居民。他們的下場……


    “帶上他,繼續前進。”


    艾爾羅?埃伯洛克站起了身。對幾名隨同自己一起前來、正對著同胞的屍體茫然無措的年輕人吩咐道。


    死亡讓人恐懼,但有時也會催生更加頑強的意誌。


    艾爾羅?埃伯洛克固然為這位同胞的不幸而哀傷,但正是這份哀傷,才更堅定了他的決心。


    ——活下去,不僅僅是自己,還要帶著整支難民隊伍,好好地活下去;絕對不能讓自己的女兒,還有這些難民們,遭到同樣的命運!


    幾名年輕人七手八腳地從周圍的樹木上折了幾根枝幹下來,兩個年輕人脫掉了自己的外套,做了一個簡易的擔架。


    當這具已經腐爛近半的屍體被移動的時候,一群蒼蠅黑壓壓地從屍體上飛了起來,而屍體的下方,也有幾隻碩大的老鼠瘋狂逃竄。


    沒有人理會這些食腐者,也沒有人說話;難民們踏著沉重的步伐,朝著已經近在咫尺的目的地,重新踏上了旅程。


    還早得很——無論是象征著今天結束的黃昏,還是這一場戰爭的終結,都還早得很。


    ……


    盡管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然而當真正抵達夜色鎮的那一刹那,難民們都摒住了呼吸;就連瑪利亞這樣的小孩子,甚至是魯伯斯這頭巨狼,都感受到了氣氛的凝重,沉默著沒有發出哪怕一點聲音。


    大部分夜色鎮的房屋都還算完好,隻是一些民居的門板碎成了幾塊,散落在街道上。


    然而這不是難民們沉默的原因,真正讓他們噤若寒蟬的,是遍地的屍體。


    男人、女人;小孩兒、老人……數以百計的屍體分布在這座不大的小鎮中,讓那原本還算寬敞的街道擁擠不堪。


    就在馬龍的腳下,距離夜色鎮入口處不遠的地方,幾名穿著鎖子甲的男子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


    他們應該是夜色鎮的衛兵,盡管平日裏隻承擔些維護城鎮秩序、驅趕野獸的工作,但是這些沒有受過正式訓練、也沒有上過戰場的民兵,並沒有在獸人來襲的時候放棄自己的職責。


    那具被長矛洞穿了咽喉、仰躺在地上的獸人屍體便是證明——盡管這些衛兵都死了,但他們至少戰鬥過,並成功地讓敵人付出了代價。


    雖然這代價有些不成比例。


    “聖光在上……”


    艾爾羅?埃伯洛克的聲音顫抖著,他的眼中流下了悲傷的淚水——夜色鎮,已經不複存在了;那些房屋和街道都還完好,可是曾經生活在這裏的人們,卻永遠倒在了獸人的斧刃之下。


    像是一場蔓延的瘟疫般,哀傷的情緒在難民隊伍中傳遞開來;男人們紛紛握緊了自己的拳頭,咬緊了自己的牙關,有的人甚至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


    女人們則捂著臉蹲在地上,失聲啜泣——盡管這些難民們一直生活在暴風城附近,和夜色鎮的居民鮮有來往,可是看到這樣的人間慘劇,有誰能無動於衷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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