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狂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後,並未和飛影保持靈魂傳音。而是將左法爺爺帶了出來,希望他對年幼時期的家鄉還有印象,她要將左恩爺爺的骨灰葬在南鎮最美麗的地方。


    左法一直都在無盡生命之戒內生活著,那裏堪比人間仙境,這位八旬老者生活的很好。就連滿頭的白發也在蒼靈的調養下隱有返黑的跡象,這就是藥劑師的逆天手段,隻要給她足夠的藥劑,她能讓一個老者恢複年輕。


    但左法並未安逸多久,蒼靈被卿狂叫出去後就一直沒有回來。倒不是左法失去照顧就不能自居,而是他有點擔憂卿狂。


    然而事實上左法在裏麵居住了幾個月了,一直不見蒼靈回來。正當他焦急的不知所措時,蒼靈慘白著臉回來了。幾乎是跌跌撞撞,連翅膀都無力的垂在一邊,仿佛被人生生掐碎一樣。


    左法爺爺駭然非常,好在蒼靈一回到無盡生命之戒後就開始吸取濃密的靈氣,臉色也漸漸好轉起來。最近更是氣息恢複,傷已經沒有大礙了。


    而左法爺爺一出無盡生命之戒後,也瞬間明白了一件事。無盡生命之戒內的時間和外界的不同步。他實實在在的在裏麵帶了幾個月,但出了戒指後不過才兩三天的時間。


    這令這個老者十分新奇,如果在裏麵修煉百年再出來的話,那麽也不過是薩諾菲爾短暫光陰。可惜卿狂實在年幼,心中放不下的事物太多,無法閉關百年。


    左法一聽到自己腳下的這片土地就是自己出生之地,當即激動的無以複加。就連卿狂也都有點勸不住了,好在左法也算冷靜下來,當即隨著卿狂一起換了件衣裳,一老一少便緩緩走在夕陽之中的古老城鎮。


    少小離家老大回,最後也不過是落得個笑問客從何處來的結果。左法爺爺神色複雜的看著夕陽下那些來往的少年俊秀,個個皆以陌生或城外來客的眼神看著自己,當下心中蒼涼一片。


    “策歸......”左法叫著卿狂此時的名字,卿狂靜靜跟著左法爺爺道:“怎麽了?”


    左法年紀已經很大了,此時卻雙目染淚,神情幾近崩潰。最後他蹲下地抱著頭,滴答滴答的流著隻有他自己才懂的悔恨的淚,他說:“怎麽辦,我不記得了,我居然不記得幼年來時的路,我......我不記得家在哪裏了。”


    整整八十年都未曾忘記,那夕陽下折射著粼粼光澤的湖麵,蹁躚的花蝶,追逐的孩童,怎麽現在卻什麽也想不起來了?他的家,到底在哪?


    “對了,風車,我記得湖旁有個巨大的風車。還有很多花,很多......”左法倉皇起身,腳步有些踉蹌。卿狂心裏微微一酸,上前攙扶著引領左法爺爺往有風車的地方走去。


    夕陽將兩人影子拉長,卿狂依舊墨發飛舞,卻沉默的選了件白色的衣裳,一如這不知何時開始下的鵝毛大雪一般潔淨。


    卿狂的衣領是由上階的火狐魔獸的毛發編製而成,白紅交織,看上去高貴非凡。但此時她卻攙扶著一位黑衣大裘的老者,兩人冒著呼嘯的寒風,紛飛的大雪,緩緩而行。


    距離絕望冰原足有萬裏,此時南鎮卻提前早早的迎來了銀裝素裹的冬季,卿狂白色長靴輕輕踩在雪地上,發出細小的聲音。


    大黑狗一直默默看著,什麽也沒有說。


    知道左法那已經漸漸渾濁的眼眸裏染上一絲狂喜,掙脫卿狂的手徑自加快腳步,往一片美麗幽靜的湖邊走去。


    卿狂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麽美麗的地方,沒有人間仙境那般令人流連忘返,也沒有奢華的裝飾,更無巧奪天工的險峻奇觀,麵前這在夕陽下波光粼粼的湖麵,隻是靜靜流淌著。不遠處巨大的水車,發出吱呀吱呀悠揚的聲音,一切一切,都如此的謐靜悠遠。


    卿狂隻瞬間便恢複神色,悄悄往左法體內注入幻力為其抵禦刺骨寒風,也為了防止他滑倒。


    左法仰著頭癡癡望著巨大的水車在轉動,嘴裏激動的念叨著什麽。很顯然是回想起了家在何方,卻失神落寞的發現早已物是人非。往昔他的家,已經邊成了一道靚麗的風景,根本看不出任何痕跡。


    卿狂依舊帶著金色麵具,白色的大裘在漫漫風雪之中翻飛。金色的麵具紅色毛茸茸的圍領,一切都是那麽的虛無飄渺,將卿狂襯得不似真人。


    她幽幽一聲歎息,上前勸解:“左風爺爺,事情已經過去你別再傷心了。”


    畢竟是八旬老者,情緒得到釋放之後便恢複過來。轉而衝卿狂點頭,道:“之前老主人就十分喜歡這裏,將家也搬遷到此處。隻不過後來趕往帝都......”之後的事卿狂也明白了,微微頷首,隨即道:“那便將左恩爺爺葬在此處吧。”


    葬――


    這是個多麽孤獨的字眼......


    左法一語不發。的確,隻有將主人葬在這裏,主人才算真真正正的回到了家鄉。


    丫頭,如果有一天你離開了這裏,能不能答應我,將我的骨灰帶回家鄉,我要回家――


    那個死也要死在家鄉的老者。


    卿狂想起那大雨滂沱的夜晚,她與雲修都絕望過,甚至幾近崩塌。


    白裘翻飛,墨發亂舞。卿狂已飛身而上,金色的麵具散發著冷冷的光澤。卿狂任由漫天的雪花打落在自己肩上。左法好奇之餘想要開口,卿狂卻彈出一道防禦將左法安全包裹在內。


    隨即,凝聚自身幻力,卿狂被自己心裏湧出的那股悲戚煩躁的說不出來。當幻力不斷凝結、到最後時,一道琉璃光暈自卿狂手中虛空凝聚,片片星輝似有感應一般,從四麵八方飛聚而來。最後在卿狂詫異的眼神裏,凝聚出鳳紋圖騰、法則交織、光芒萬丈的異樣長弓!


    那弓十分透明,上麵流動的氣息卻很強勢。宛如冷兵器時代的王,睥睨一切。長弓之中若有似無、仿若虛無的光澤將卿狂整個人包裹在內。迎上大黑狗震撼的目光,卿狂深呼吸一口氣,伸手將無箭的弓弦拉至滿月。


    隨著卿狂緩緩拉弓,一道通體火紅卻是透明的長箭便瞬間凝聚。


    提氣、拉弓、手鬆。


    “轟――”短短一瞬,卻引得大地震動,飛禽走獸皆顫抖不已。來往的路人紛紛止步不前,個個麵帶驚恐詫異的神色,驚定不疑。


    “砰――”巨大的湖泊被整個掀翻,水花四濺,往岸邊飛濺,裏麵的一些魔獸甚至來不及躲避,直接血染長江。


    左法被防禦保護在內,既沒有濺到水滴,也沒有被湖裏轟飛的東西砸到。甚至連飛舞的雪花都落不到他的肩膀,左法略微好奇,想要知道卿狂此舉到底意欲何為。


    卿狂也有些不敢相信,她不過是想將湖泊暫時隔開,卻不想無意之中凝聚出了鳳羽霸弓。她沒有射箭的基礎,剛才那一箭全部是憑感覺發出。卻不想僅是第一箭,居然就轟散了湖泊,甚至連大地都顫抖不已


    她飛的很高,卻不想那飛濺的水花比她越的還高,甚至打濕了自己的衣裳。其中不難想象鳳羽霸弓的威力到底有多駭人,卿狂臉色難得露出無以複加的幸喜,卻隻是一閃即逝。因為她發現鳳羽霸弓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射出一箭,就消耗了她全身的幻力!


    此時的她根本射不出第二箭!


    手掌一翻,光芒萬丈讓人無法直視的鳳羽霸弓就這麽回到了她的內丹處,此時亞希大人的肋骨才算完全的轉化成功,隻不過卿狂卻暫時無法用它。


    才射一箭就吸光了自己的幻力,毀滅力量雖然嚇人,但卻隻能用一次,卿狂不打算將其暴露出來。


    緩緩降落在湖底,卿狂小心翼翼的拿出裝著左恩爺爺骨灰的盒子。將其葬在湖中心深處,與之陪葬的還有左恩爺爺往昔的一些卷軸與魔法書,那些都是左恩爺爺的心血,卿狂隻想它們可以陪著左恩爺爺。


    最後,掏出一朵早已經枯萎的彼岸花,凝視許久。


    久到大黑狗都快看不下去了,飛奔踏空而來:“卿......”將要說的話刹那噎在咽喉。


    這是它第一次看到卿狂的眼淚,隻是默默的蹲在湖中心,一滴一滴的從金色麵具內,緩緩流出......


    最後將彼岸花也葬下,卿狂這才想起自己脖子上的流沙不見的事。她知道自己是丟在神殿處,所以她才那麽迫切的想要趕往神殿。


    深吸一口氣,最後將這片湖底覆蓋,卿狂這才收拾好心情,嘴角依舊如往昔一般,噙著悠悠笑意。轉身,卿狂對著大黑狗道:“將這裏複原吧,我不希望有人打擾左恩爺爺的沉睡!”


    大黑狗原本想說些什麽,卻還是照著卿狂的吩咐,布下了古老而繁雜的魔法陣。


    就看在你哭的死去活來的份上,本聖帝不跟你計較了。


    大黑狗如是想到。


    卿狂瞥了眼周圍滿是白雪的湖麵,卻在無意間看到一個白衣飄飄,長發飛舞的神秘男子。精致的下巴上揚著薄薄的唇角,上半張臉卻被一張麵具遮蓋,讓人看不出真實的容顏。


    那飄逸至極的麵具男子雙手抱胸,依在一角靜靜看著同樣帶著麵具的卿狂,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卿狂暗自皺眉,隨即紫色的光芒閃現,白衣男子麵色微變,聲音猝不及防的傳到了卿狂的耳內:“源始書,你修煉成神眼了?”居然想要透過神眼開看出自己的真實容顏!


    卿狂也十分詫異,心裏頓時警惕起來,這個白衣男子長身玉立,但她的確不認識這個人。能知道自己底細卻絲毫不害怕的,這個人絕對是超越自己的巔峰強者!


    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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