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些人還在為皇長子傷感的時候,另一些人,已經去祝賀郭氏了,倒真應了陶潛的那句詩,“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


    郭氏生了個女兒,太妃惱的幾乎暈倒,而世瑤卻覺得,她真的是非常幸運。


    “姑娘這禮備的也太重了,比當年皇長子出生的時候可是厚了一倍還有餘!”


    世瑤微微笑道,“這怎麽能一樣?”


    世瑤心裏雖然知道這個女孩兒跟她沒有半點關係,但是,就是忍不住想要去關注她,再者,郭郡君即便有些小心思,但是,畢竟不是特別的令人厭惡。總之,還沒見過麵,她心裏就有幾分喜歡這個孩子。


    “姑娘真的要親自過去呀?”


    世瑤奇怪的看著雲纖,雲纖忙說道,“產室十分偏僻,今兒天又很冷,還是奴婢把賀禮送過吧。”


    “不要緊,我也正想走走。”


    產室偏僻倒不是苛待郭氏,實在是為了讓她安靜養胎,而產室中的一切都有專人負責,飲食和用具都是禦醫看過之後才能進入產室,想要做手腳的人,都是不要命的。而郭氏還是受驚早產了,好在禦醫跟穩婆都十分穩妥,她母女倆倒也沒受太大的罪。


    郭氏曾經是那麽殷切的希望能生個皇子,然而,皇長子的事情讓她警醒,反倒日夜期盼這能生個女兒,果然天從人願,真真是喜出望外。


    “這麽冷的天姑娘還跑來看我,怎麽過意得去!”


    “這樣大喜的事情怎能不來道賀,郡君何必客氣。”


    世瑤看得出來。郭氏是發自內心的感到喜悅,而這種喜悅。也不知不覺的感染著她。


    “公主剛剛喂過奶,乳母抱去睡覺了,等一會兒抱給姑娘看。”


    世瑤雖然很想見一見公主,不過,終是舍不得來回折騰,“公主那麽小,還是不要挪動得好,我過來瞧瞧郡君就是了,改日在過來看公主也是一樣的。”


    “公主雖然弱些。但是能平安降生已經是萬幸了,等我能起來。還要好好的謝過姑娘才是。”


    “這都是你做母親的辛勞,何必謝我。”


    “若不是姑娘指點,太妃也不會收留我,公主跟我都未必能有今天,我心中自然是明白的。隻可惜公主出生的不是時候,大家都在為皇長子傷感。”


    “怎麽會,多虧了你太皇太後今兒才高興點,我出來時候壽康殿正在打點賞賜。想來一會兒就有人送來了。”


    太皇太後的賞賜固然珍貴。可是皇帝到現在都沒露麵,郭氏難免會感到有些失落,“姑娘回去之後。替我謝過太皇太後。”


    世瑤知道任何人也不能代替趙煦,可是,趙煦現在隻需要兒子,對這個女兒真的未必能上心,以後的日子,郭氏還是得做好準備。然而,趙煦是個時常會讓人感到意外的人物。


    “孟姑娘有心了。”趙煦淡淡的說道。


    “不敢,替太皇太後先來看看大公主。”


    “能讓太皇太後惦記著,大公主是個有福氣的。”


    趙煦話裏有話,世瑤隻當聽不出來,然而,有些事情卻拖不得了。世瑤心中打定了主意,哪怕是牽連出她來,也不能讓太皇太後繼續背這個黑鍋。郭氏雖然聽到過一些東西,但是對事情的始末原委並不清楚,她隻覺得兩個人神態都有詭異,忙叫人把公主抱了出來。


    趙煦瞧了瞧自己的女兒,顯然並不是很放在心上,“既然這是個有福氣的孩子,那乳名就叫福慶吧!”


    郭氏聽了自然是高興的,趕緊謝過趙煦,卻沒有人注意到世瑤的臉色。


    世瑤瞧著福慶公主直發呆,半天之後才醒悟過來,此福慶,非彼福慶。


    “孟姑娘這是怎麽了?”


    世瑤猛地回過神兒來,微微笑道,“臣女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小的孩子,一時呆住了,還請皇上恕罪。”


    趙煦低頭看了又看,也沒覺得這個女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隻道孟世瑤是大驚小怪,微哂一下也就過去了。


    世瑤回淨逸閣時,聽說遂寧郡王在裏麵書齋,她忙收拾好心情,笑著問道,“郡王什麽時候到的,怎麽也沒個宮人奉茶。”


    “是我叫她們不要打擾的。”趙佶又將長大一歲,多了許多穩重,跟他差不多的趙似長了一歲,反而多了幾分的淘氣,這沒娘的孩子,終究是不一樣的。


    “郡王在看什麽?”


    “在看孟姐姐寫的詩。”


    世瑤接過來一看,笑著說道,“哪裏是我寫的詩,不過是讀書的時候讀到那裏,順手抄下來的罷了。”


    世瑤向來謹慎,輕易不留字跡在閣中,偶爾寫了這麽一筆,卻還偏偏叫趙佶看著了。不過,看就看吧,也不是見不得人的。


    “姐姐心中可有什麽煩心的事情?”


    世瑤一愣,隨即笑道,“不過是抄了首詩,哪有什麽煩心事兒。”


    趙佶隻是笑,卻不爭辯什麽,“‘三月殘花落更開,小簷日日燕飛來。子規夜半猶啼血,不信東風喚不回’。這是何人詩作,我卻從未聽過?”


    “這是王令王逢源的詩,我是讀王安石舊作的時候才發現的,王公對其也曾有‘妙質不為平世得,微言唯有故人知’的惋惜。你才讀了幾天的書,不知道也是尋常。”


    “能讓王安石欣賞的人,想來不能左右逢源吧!”


    “你倒明白!”


    趙佶卻突然問道,“姐姐連日來都在看前朝舊檔,難道竟是為國事憂心不成?”


    世瑤忙道,“你這孩子怎麽還說不聽了!我哪有什麽煩心之事,更何況,國事也輪不到我來憂心。你可千萬不要胡說,給旁人聽了去,可就成了我的大罪了。”


    趙佶笑道,“我自知道輕重,旁的地方也不會亂說。隻是孟姐姐如果不是憂心國事,章惇一時,我卻真是糊塗了。”


    章惇已經被罷了官,而且這一次跟之前不同,乃是實打實的欺君罔上,以後再想入仕,實在是難了。世瑤跟他本不是死仇,如此,也算兩不相欠。然而,趙佶問道這裏,她隻好尷尬的笑了笑,“原是我一時多嘴,現在也是後悔不已。”


    “多虧了姐姐多這一句嘴,否則,太皇太後跟皇兄都會被他欺瞞了。但是我卻奇怪,姐姐一向知道輕重,怎麽會參言變法之事?”


    變法的事情,世瑤哪兒是頭一次參與,隻不過她跟高氏說的事情,朝野內外都不知道罷了。然而紙終究是保不住火的,最終還是泄露了出來。不過,事到如今,世瑤已經沒有什麽可在意的了。


    “有些事情也由不得我,你就不要再問了。”


    趙佶並不想咄咄逼人,可是他總覺得這些日子世瑤非常奇怪,像是毫無眷戀,就要飛走了的樣子。而他很害怕世瑤真的離開,丟下他一個人在這深宮之中,“孟姐姐的字我見的也算多了,一手的行草,頗有鸞翔鳳翥的意境,筆力之健不亞於男子,在女子當中也可以稱得上個中翹楚。然而這幾行字,卻顯見是鳳泊鸞漂,無根無基了,可不是姐姐心有掛礙,連下筆都飄忽!”


    趙佶還不到十歲,再大一點不是要成精了!世瑤忙道,“你才寫了幾年的字,就看得懂了?”


    “我雖然寫的不多,見得卻多。字如其人,旁人的或許能瞞過我去,孟姐姐卻不能。我知道你看似風光無限,實則如履薄冰,隻恨我年幼不能幫你,反倒累你時常為我操心。”


    世瑤淡然道,“你是太皇太後的孫子,哪裏需要我為你操心。”


    “我不是老十,心裏什麽都不想。如果不是你費心周全,我就算不成為朱太妃的眼中釘,也會失意於太皇太後,我在宮中能有今日,都是你的成全,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的。”


    這樣的話,世瑤聽了不止一次兩次,她也知道趙佶是出自真心,隻是,這份心意,她終究是要辜負了。世瑤黯然道,“記著這些幹嘛,你既明白,就好好的生存下去,也不辜負陳貴儀的苦心。”


    “我不會辜負母妃的苦心,也不會辜負你的苦心。你放心,不管這宮中的事情有多為難,我也必定會傾盡全力保護你。”


    世瑤心裏暖和,嘴上卻說道,“你這孩子實在是多心,哪有什麽人為難我。”


    “我什麽都知道,隻恨我年幼不能幫你很多,但是,你要答應我,無論如何都不要放棄。”


    “你莫不是聽到了什麽?”世瑤心中甚是疑慮,難怪這孩子今天怪怪的。


    趙佶言語奇怪,原本是因為世瑤本身,而她雖然是會錯了意,但是,趙佶還真是聽到了一些風聲。“宮裏這些天的事情我都知道,皇長子的死大概也不是意外,但是,我相信跟你一定沒關係,有些人再怎麽攀扯,也不敢在太皇太後跟前胡來的。”


    世瑤心中能猜著個大概,淡然道,“你聽到了什麽還是告訴我吧,我心裏也有個準備,不然的話,哪天我被人害了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趙佶眨了眨眼睛,似乎很是猶豫,不過,他還是緩緩說道,“太妃有意讓皇長子乳母誣陷姐姐。”(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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