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的妹妹已經被咬了!不要將她帶過來啊!你難道想害死我們嗎?!”


    在這路邊超市之外,大約有七八人正徒步行走到此處,其中有一對距離隊伍稍遠一些的年青的男女正相互依偎在一起。在那位女性的腳部,一個隻是經過了簡易的包紮,布條之上還侵染著大量血液的傷口醒目無比。可是雖然她的腳上擁有著這麽一個傷口,但是那布條之上的血液早已凝結,很顯然是傷了很久,傷了這麽久都沒有變成死體,也很明顯,這個傷口其實並不是被死體所咬傷。而此時,其中一個看上去已經被嚇得有些失常的大嬸指著稍微靠近了他們隊伍的男女青年發出了歇斯底裏的驚叫,就好像剛剛並不是兩個與她同樣徒步走來的普通人,而是已經變成了死體的兩個怪物似地。


    “你還要我說多少次?由紀子的傷口隻是在最開始混亂的時候被燒烤架刮傷的,要是被那些怪物咬傷,早就會變成怪物了吧!”


    扶著自己妹妹的男青年看上去顯得有些疲憊,雖然疲憊,但是他扶著自己妹妹的手卻是異常的堅定,沒有任何放手的意思。聽到這大嬸的驚呼,青年充滿血絲的眼中那惱怒的意味已經非常明顯了。在這一路上,這位大嬸已經無數次地發出了這種驚呼,一路上他也無數次地對這位大嬸做出了解釋,但是很顯然,這位已經有些精神失常的大嬸對他的解釋基本上是聽過就忘,沒過多久又要如此驚呼一次,讓他的忍耐也已經快要達到極限了。


    而聽到兩人再起爭執,一旁的一位大叔拍了拍那大嬸的肩膀安撫了一下她,然後轉頭對男女青年微微躬了躬身。


    “好了,好了。由紀子對不起,我們絕對不是故意的。誌村你也冷靜一點,你阿姨也是被嚇怕了,好歹做了這麽多年的鄰居,還請多多包涵。”


    原來來到這裏的這一行人全部都是住在近鄰的幾乎居民,他們的家靠近這山區,在災難爆發之時,他們正好在一戶人家之中進行友好的街坊聚餐,之後在相互扶持之下,也在失去了很多同伴的情況下,他們才終於離開了人口集中的市區,來到了這人員相對分散的山區之中。他們也可以算是少有的幸運兒了吧。


    一路上吵吵嚷嚷,這一群人來到了黑卡蒂等人所在的超市麵前,然後理所當然地也選擇了這個擁有食物、用品補給的地方作為了落腳地。


    可是剛剛走到超市的門口,他們就看見了一聲不吭立在門口的黑卡蒂。


    以黑卡蒂身為紅世“頂之座”的習慣,哪怕是外麵天崩地裂了,隻要與她無關,隻要不是“神”的任務,那麽她都不會去多管閑事。但是有一就有二,自從紫藤成功地將黑卡蒂的自我意識正式激活開始,黑卡蒂連好奇心這種存在都出現了。就好像是一個剛剛從母體之中誕生的嬰孩,黑卡蒂的自主意識在過去的世界之中得到了孕育,可是在這個世界才開始真正的漸漸形成。三無是黑卡蒂的標誌,這一點不會改變,但是作為一個擁有獨立意識的“人”,黑卡蒂不可能永遠都“僅僅”是“紅世之徒希望的聚集體”這種存在。


    否則,黑卡蒂未免也太可憐了。


    不過現在,外麵這一群人當然是沒有心情去理解黑卡蒂正在轉變中的想法了,對於外麵這群人來說,一個黑燈瞎火的超市大門口就那麽站立著一個小小的身影,雖然窈窕小巧,但是卻一動不動地就那麽立著,哪怕是看見了這麽多人來,也沒有一點要動彈一下或者要說兩句話的意思。這種場景,就算是一般情況下也足以讓一些膽子較小的人毛骨悚然了。更別說是在這種末世絕景之中。


    看到這樣的黑卡蒂,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就是那個神經已經極度緊張的大嬸,隻見她猛地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後扭頭就往另外一個方向跑去,也不管那邊究竟有些什麽,更加沒有想要拉著其他人一起的想法,她就這麽一個人衝了出去。一聲驚叫也隨著她跑出去的行動同時響起:


    “怪物!又是那些怪物!!”


    這慌亂的驚叫,淒涼的痛呼劃破了原本安靜的夜空在附近久久徘徊,一瞬間,這一群人就好像是炸了營的敗兵似地同時驚慌起來。原本隻是黑卡蒂站在門口好奇地看看外麵的動靜而已,怎麽就演變成這種情況了呢?


    不過總算,還有兩個人仍舊保持著冷靜。那就是已經受傷了的由紀子妹妹與她的哥哥誌村。在誌村的攙扶之下,兩個人小心翼翼地蹭到了超市的門外,隔著大門生怕驚動什麽似地向裏麵悄聲問道:


    “喂!你是活人嗎?”


    聽到這樣的問題,黑卡蒂終於能夠擺脫了那好像是看戲一般的狀態緩緩搖了搖頭。


    “不是人類。”


    淡淡的聲音表述著對於黑卡蒂來說最為準確的事實,但是這個回答在門口的兄妹聽來完全就是一個小女孩在惡作劇了。那些怪物可沒有一個會說話的,如果是那些怪物的話,就算不是在聽到動靜之後就像瘋狗一樣撲上來,那最多也就是因為沒有發現目標而漫無目的地晃蕩。還從來沒有見過哪個能夠想黑卡蒂這樣做出“真實”回答的。


    “真是的,既然還活著就不要這樣一聲不吭地站在這裏嚇人嘛,雖然那個阿姨確實很討厭,但是你現在越是這麽嚇她,她就隻會越吵鬧。不合算啊。”


    “不會再吵了。”


    聽著這對兄妹的話,黑卡蒂掃視了一眼已經跑到正常人夜間視線之外的那個大嬸,在她的麵前,一個真正的死體正因為聽到了她的大喊大叫而向她的身後猛撲過去,可是這大嬸卻一點也沒有發現。


    於是,吵鬧的叫喊聲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第一時間將那大嬸的氣管咬破,她哪怕再恐懼,再痛苦也隻能用她那已經開始漏氣的喉管發出沒有任何底氣的低音,而在外麵的幾人也很顯然發現了聲音消失的真相集體愣住了。就在這對兄妹好奇地向外張望之時,黑卡蒂的肩膀之上放上了一隻手。


    “去幫她解脫吧。”


    聲音溫柔卻不失剛強,是毒島冴子。


    夜間入睡的時候,毒島冴子與黑卡蒂的位置是最接近的,早在外麵開始吵吵嚷嚷的時候,警惕心相當高的毒島冴子其實已經被驚醒了,而被驚醒之後的毒島冴子看見的卻是比她更早察覺到外麵情況的黑卡蒂走出辦公室的背影。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讓她沒有叫醒其他人而隻是默默地穿上外衣跟著黑卡蒂走了出來。走出來之後,恰好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黑卡蒂說的什麽誌村與由紀子這對兄妹不知道,但是毒島冴子知道黑卡蒂一定是看到了什麽才這麽說的。再結合現在這個世界的狀況,毒島冴子很自然地想到了原因。


    “不需要。”


    已經被死體咬中的大嬸必然同樣變成死體,不需要自己出手去殺死來多此一舉。外麵這些人與自己毫無關係,自己也沒有觀察他們的興趣,所以不需要出手。


    這是黑卡蒂的判斷。


    可是毒島冴子顯然對於黑卡蒂的說法有那麽一點點的不滿意,她輕輕地敲了敲黑卡蒂的頭,然後在黑卡蒂默然不解的眼神之中說道:


    “幫助男人保持最後的尊嚴是女人的矜持,這一點我曾經說過。外麵是誰被咬了我不知道,但是隻要對方不是你討厭的人,那麽不論對方是誰,能夠幫助他保持作為人類最後的尊嚴,這也同樣是必要的惡。殺人雖是惡行,但是在這種時候,必要之惡即是善。”


    微微偏頭,黑卡蒂對於毒島冴子話中的每一個字都是聽得懂的,但是結合在一起卻讓她不解了。殺人對於紅世的存在來說從來都不是惡,就算忽略這個問題,為什麽惡又會變成善呢?在人類的思維之中,善於惡區別起來就這麽麻煩?既然麻煩,又何必強行區別開來?


    在紅世的規則之中,弱小即是罪,自身的強大才是最重要的。善與惡完全是浮雲!


    大概是發現了黑卡蒂的不解,毒島冴子逐漸理解了黑卡蒂現在的思維狀態——對於人類的感情,黑卡蒂完全不熟。於是她隨手從一旁的貨架上抄起了一根鐵質的曬衣叉,牽起黑卡蒂的手就走了出去。


    “看看吧,人類最後的期望。”


    在外麵的馬路之上,被咬破了喉管的大嬸正有氣無力地躺在地上,咬傷她的死體已經被她的丈夫,也就是之前為她說話的那個大叔給擊倒。雖然夫妻情深,但是大叔卻在大嬸最後回光返照一般的強烈要求之下停在距離她有一段距離的位置。


    “孩子他爹,殺了我吧,我不想變成那種怪物。”


    這是黑卡蒂跟著毒島冴子走近之後聽到的第一句話。這與小室孝在校園之中對毒島冴子所說的話是那麽相似。隻是小室孝當時所說還是“將來時”,而現在這位大嬸所說的已經是“現在時”了。不過很顯然,大叔並沒有殺人的覺悟,他隻是低著頭蹲在那不遠處用力按著自己的額頭,並沒有回應。就算是在這種時候,殺人的覺悟也不會是人人都有的。


    “黑卡蒂,你看,此時我不會動手,他們也不會殺人,如果你不動手的話,這個大嬸就會變成剛剛咬死她的死體,然後在接下來,說不定她又會對自己的丈夫發動攻擊。在這種時候,你殺了她,那就是以惡行做善事。人類就是這樣不斷為自己尋找理由的存在哦。那麽你會怎麽做?”


    目光之中帶著異樣的神采,毒島冴子好像是在誘導著黑卡蒂一般柔柔地說著,而黑卡蒂毫無表情地掃視了正以一種期待的表情看著自己的大嬸,停頓了一下之後,嘴唇輕輕張開……


    她會如何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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