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砂守在小火爐旁給端木煎藥,草藥特有的氣味被海風吹的滿船都是。船艙內的狼籍已經打掃過,端木出了很多血,臉色白的跟紙片兒似的,瞧著令人心驚。青蟬弄了點水喂給她喝,她就著青蟬的手抿了幾口,說起話來嗓子還是啞的:“宸娘說我沒事了,養幾天就好。”


    青蟬示意她多喝點,她無力地搖頭,青蟬便把杯子放一邊,一會兒給她掖掖毯子,一會兒給她理理鬢發,不讓自己閑著。


    端木任她忙乎,一時無人說話,耳邊隻聽得海鳥的鳴叫。陽光潑灑進來,端木甚至能看清青蟬耳朵上細微的絨毛。


    “還沒煎好?”宸娘的聲音從艙外傳來。


    “快了。”這是細砂的回答。


    這兩句說完,外麵也是一陣沉默。青蟬便對端木輕聲道:“你聽,藥快好了。”


    端木的頭點到一半,宸娘的聲音又一次響起:“等端木喝完藥,就把她扶到船尾去,我會照應她。”


    青蟬一時沒能領會宸娘的意思:“我也能照顧你,為什麽不讓你在這裏休息?”


    青蟬不懂,端木卻明白了。端木一向愛笑,可這會兒她的笑容怎麽瞧都有些牽強:“看來今天……本來這麽重要的事情,我不能陪著你了。”


    外麵,細砂對宸娘道:“知道了。”


    青蟬也知道了。


    每月一次男人上船的規矩並沒有因為端木的這次生病而有所改動。隻是端木病了,不宜在艙內過夜,所以宸娘讓她去船尾休息。青蟬想到這茬就有些發悶,端木看她臉色,知她多少還是害怕,便道:“我向宸娘討了藥,到時細砂會教你怎麽用,這樣你就不會受傷了。”


    青蟬點頭應了。


    “本來還想教你點技巧,可惜現在這幅樣子也辦不成了。”端木說著,眼神微暗,低喚道:“宸娘”。


    青蟬聽到了宸娘進來的腳步聲,卻不肯回頭。宸娘看了看兩人,語氣是一貫的平板無波:“青蟬,你滿十六了,這是給你的,待會沐個浴,就換上吧。”


    她的手上捧著一套簇新的水紅色裙裝。


    端木被扶去了船尾,青蟬沐過浴,穿上新裝一動不動地坐在船艙裏。濕發幹了,細砂便主動過來為她梳發。


    “宸娘疼你,不管是我還是端木,都沒有得到過這樣一件新衣。”細砂故作羨慕,拈起青蟬的衣袖:“這料子真好。”


    青蟬沒說話,細砂轉身,悉悉索索找了會兒,摸出盒胭脂。她也記不清這是哪個男人帶上船來的了,因為稀少,所以一直沒舍得用。可是今天對青蟬而言是很重要的日子,細砂毫不吝嗇,極盡所能的想要將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青蟬始終在發呆。


    日已西斜,宸娘將一串粗長的繩索拋下甲板。底下有人接過繩索,熟練地將小船與宸娘的船綁在一起。


    阿四這次帶來了三個男人,他們正值壯年,肌肉噴張,汗水順著古銅色的肌膚劃下胸膛。


    阿四讓他們把物資先拋上船,然後順著繩索攀爬而上。宸娘已經把晚飯擺在了甲板上,阿四招呼他們填肚子,自己繞到宸娘身側,搓著雙手衝宸娘嗬嗬笑。


    宸娘給他一個巴掌大的布袋子,阿四把它放在手裏掂掂分量,不滿道:“少了。”


    宸娘:“銀子我留了也沒用,你找不到大客,我也沒辦法。”


    阿四不情不願地將布袋收進懷裏,看了看不遠處心猿意馬的男人們,又轉向宸娘:“我去下麵等?”


    宸娘看了他一眼。


    阿四咽了口唾沫,大著膽子道:“你就不要人陪陪?”


    宸娘的目光變得銳利,阿四舉手投降:“得了唄,我下去還不成麽?說起來,宸娘啊,這些年你都不見老,還跟我當初見你時一個樣,美的很噢!”


    宸娘完全不搭理他,徑自走去船艙裏,把細砂和青蟬喚了出來。阿四盯著宸娘的腰身和屁|股,狠狠吐了口唾沫。要不是惹不起這個婆娘,他早把她給辦了!


    宸娘回船尾了,男人們還在吃吃喝喝,細砂和青蟬在一邊站了,任他們打量。青蟬本就生得美,今日又打扮過,停在她身上的目光尤其多。


    她硬著頭發撐下去,細砂感受到她的不自在,便道:“要不我們還是回艙裏去?”


    青蟬正要隨她進去,有個長著絡腮胡的男人扔下酒碗,撐著甲板站起來,兩步一跨就到了青蟬跟前:“這個小娘子好看!嫩的能掐出水來,哈哈,歸我啦!”他拖著青蟬就往艙裏去,青蟬被他拽得跌跌撞撞,嚇得話也不會說了,隻能眼巴巴地看著細砂。


    細砂想也不想就去扯絡腮胡:“你放開她!”


    絡腮胡盯著細砂瞧了幾眼,笑眯眯道:“怎的?你中意我?”


    細砂的臉由白變紅,慢慢鬆開了手。那男人見狀幹脆也放開了青蟬,轉變了主意:“這小娘子好看是好看,但一看就是個雛兒,不如這個好。”


    他用力攬住了細砂的腰,幾乎將她緊貼在自己的下|身。另一個男人也急火火地跑上前,捏住細砂的下巴:“這個確實好,大胸大屁|股的,玩起來肯定爽!”


    細砂在他們手裏,無奈地看了青蟬一眼。


    第三個小眼睛的男人抹了抹嘴巴,嗤笑道:“你們懂個屁!雛兒才好,那裏緊的能把人夾出來!這年頭□好找,雛兒可就少了。”


    青蟬眼裏籠上淚水。光是這些汙言穢語她就已經招架不住,細砂和端木每月都要被男人那樣對待,可是如何熬下來的呢?


    小眼睛色迷迷地走到青蟬身側,手一伸就拍在了她的屁|股上,青蟬一個激靈,瞬間渾身僵硬。


    絡腮胡:“喝酒誤事,咱們還是加緊著進去樂嗬樂嗬?”


    “極是極是。”另外兩個男人連聲附議。


    小眼睛迫不及待地扛起了青蟬,率先往船艙裏走。青蟬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下意識驚呼道:“你放我下來!”


    小眼睛哪肯依她,雄赳赳氣昂昂地往船艙裏鑽,青蟬沒法,隻得使勁兒扒住門板。小眼睛一時進不了艙,急道:“給老子鬆手!”


    絡腮胡看戲一樣看著小眼睛和青蟬:“看來小娘子喜愛在甲板上辦事啊,兄弟,你還不快快滿足了她?”


    小眼睛眼珠子一轉,眉開眼笑地將青蟬放倒在地:“如此也好,真是良辰美景啊!”


    青蟬被壓在甲板上,拿手去擋男人湊過來的臭烘烘的嘴,她側過頭,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船尾處直愣愣注視著自己的端木。


    細砂想幫青蟬,可她也是自身難保,那兩個性急的男人已經開始脫她衣裳了。


    青蟬可憐巴巴地看著端木,端木動了動,步子還沒有邁出,宸娘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她後頭。


    端木皺起眉頭,停住了。


    青蟬身上少女獨有的馨香將小眼睛撩撥的魂都快丟了。他一邊心急火燎地抓青蟬的手,一邊亂無章法地哄著:“小娘子聽話,聽話,我會好好疼你的。”


    青蟬一味的就是躲,手擋腳踢,可根本就不是這個男人的對手。眼淚落下來,頃刻就把細砂精心雕琢的這張臉糊的亂七八糟。


    “你哭什麽?”小眼睛不悅地拍了拍青蟬的臉,“老子可是帶了糧食來的!這是你情我願的買賣,哭哭啼啼沒的掃興!”


    絡腮胡一邊揉弄著細砂,一邊還不忘取笑小眼睛:“那一定是你太粗魯啦,把水嫩的小娘子給弄的――咦,那是什麽?”


    絡腮胡抽回鑽進細砂裙子底下的手,站起來,指著前方海麵又問了一次:“那是什麽?”


    眾人聞言,全都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暮色四起,最後一點光明正被黑暗悄悄吞噬。成群結隊的海鳥盤旋半空,它們仿佛一股旋風,由遠及近席卷而來!海鳥之下,一艘豪華遊船浮於水麵,黑色的船幡在晚風裏烈烈作響。


    青蟬隻覺得船幡上描繪的圖案好似一雙細長的眼睛,不動聲色、毫無感情地俯視著芸芸眾生。


    那三個男人一時都有些愣神,那遊船速度極快,隻是眨眼間就已經靠近了他們待的船。


    海鳥一瞬間消散殆盡。


    他們都以為那船隻是恰巧路過,可是在經過宸娘的船時,它停住了。


    遊船龐大,相對而言宸娘的船就小的可憐了,包括青蟬在內的所有人被巨大的陰影籠罩,全都感到了一股強大的壓力。


    宸娘從船尾走出來,端木跟在她後頭,忍著疼痛往甲板中央走去。


    阿四不知何時也爬上了船,宸娘仰頭觀察著這艘遊船。小眼睛早就放開了青蟬,青蟬眼淚也來不及擦,就被端木一把護到身後。


    宸娘收回目光,轉向阿四,帶著些威脅的性質:“這艘船最好隻是路過的,否則――”


    “砰――”重物落地的聲音猛然響起,眾人一驚,一隻麻袋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宸娘腳邊。緊接著,一個又一個麻袋不斷從遊船上拋下,全數落在了宸娘的甲板上。


    有個麻袋口子沒有紮牢,裏麵上等的白米灑的到處都是。


    “蠢貨!你被人跟蹤了!”宸娘氣急敗壞地衝阿四吼道,遊船連著拋下了十幾個麻袋,甲板上那點空間很快被填的連站腳的地兒都沒了。


    宸娘驚疑不定地看著這些糧食物資,男人們更是麵麵相覷。散開的麻袋不止一個,除了白米,還有裝著布料綢緞的,極目所至,無一不是好東西。


    四下靜悄悄的,這一幕把所有人都震住了。直至一道人影出現在遊船上方,少年人獨特的聲線劃破黑夜,清晰無比地響在眾人耳畔:“我家公子對你們早有耳聞,今日有緣得見,自然是要領略一番。”


    幾條鐵索應聲落下,有人默不作聲地將兩船栓係在一起:“我家公子不喜肮髒,半盞茶後我來接人,要最潔淨的那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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