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噠嘀嘀噠嘀嘀噠嘀噠嘀嘀噠¥%#¥……”


    鑼鼓聲聲,鞭炮齊鳴,二小姐終是出嫁了。她穿的是上等綾羅,蓋的是金線喜帕,戴的是珠光鳳冠,坐的是八抬大轎,後頭跟著二十來箱的嫁妝以及一串伴嫁的仆人,若是將這些物件兌成金銀再換成油條,據說連起來可繞地球兩圈。這氣派啊,不知要將多少人家比下去。


    丫鬟成兩對,家丁為二雙,這雙雙又對對,是缺一不可,當然,我,楚盼娘,就是其中一個。走在我們前頭那趾高氣揚的老媽子叫餘媽,她隨身的包袱裏,就是我們這群人的賣身文書,從這家賣到那家,盡是些將人坑來坑去的勾當。我透過那紅綢子包袱,仿佛見到了我將要光輝的後半生。一天之內,必須到手。


    “瞧瞧,咱姑爺長得可真俊。”說話的是走我邊上的妁芹,可我跟她一點兒也不熟,況且也懶得評論一個將與我半毛錢關係也不會有的男人的相貌好惡。走她後頭的杜娥倒是先接起了話茬:“我可知道妹妹在想什麽。定是在想,姑爺生得這般倜儻,就是來日跟了他,也算福分了是不是?嗯?”


    這妁芹聽了臉上一紅,甩著帕子一陣羞惱:“哎呀我可沒說這種不要臉皮的話。”


    可你就是這麽想的,你們都是這麽想的!我暗暗翻了個白眼,真是一群找抽的小妮子。


    “你們可別胡說了,姑爺與二小姐的情分咱們又不是不知道。兩人男才女貌門當戶對,又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眼裏可容不下第三人。大喜日子的這話若是讓誰聽見了,可有你們的好果子吃。”走我後頭的季憐可算是個正經的,三言兩語將她們的歪心思抽打得渣都不剩。


    說來這王員外家其實不過是在鄰鎮,可惜中間隔了一片大山,爬,爬不過,繞,又是彎彎轉轉綿綿山道,走得人兩條腿兒都快斷了。


    迎親隊伍行了半日,需中途歇息會兒,可惜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大家隻得就著出門時帶著的糕點湊合吃了。


    我跟著餘媽,一個勁兒給她倒茶,她起先倒是真渴,一連五杯下肚,總算有了那啥的念頭。


    “盼娘,你給我拿著,我得去解個手。”


    我老實的點頭,盡力隱藏狡詐的笑意。


    待她走了,我借口去溪邊接水,便提著包袱離開了人群。從袖子裏拿出一張偽造的賣身文書,隻是上頭的指頭印是人家的指頭印。


    打開包袱,找出我那張,撕了個粉碎埋進土裏,再將假文書塞進去。這樣一來,我便是自由身了。瞬間,天都藍了些,地也寬了些,空氣更是充滿了自由的清新氣息。我想此刻,才是我這一生真正的開端。


    “你在這兒做什麽。”冷不防地……餘媽的聲音,寒冷又多疑。


    “啊!沒……沒什麽,正……正要接水呢。”我答得嘴皮子都抖了,這老婆子什麽時候站我身後的……


    “是麽?”她渾身冒著黑氣,滿滿的不信,從我手裏奪過包袱,翻著裏頭的東西又是數又是查,終是沒發現什麽古怪,哼了一聲才走。


    我接了袋水慢慢地跟在她後頭,心驚又膽戰。可不待走兩步,前頭傳來了一片驚叫……


    “不好啦!!!山賊來啦!!!”


    “救命啊!!!!”


    “保護小姐!!!!快保護小姐!!!!”


    “#¥%¥%%……%¥………………”


    沒想到這種地方居然有山賊……我看了一眼前方打成一團的人馬,毫不猶豫地扭頭就跑。餘媽老早二傻子似的拔下頭上的銀簪跑上去送死了,但我可不傻,見前麵有個隱蔽的矮樹叢便往裏鑽。


    “哎喲!!已經有人了麽?”


    樹叢裏頭盤腿坐了個頗為俊俏的女人,我險些撲到她身上去。她著了一身草綠的……呃……俠客衫,剝著花生米,正對著那幫打成一團的懊糟玩意兒看得興致缺缺。她見了我,隻挑了挑眉,深邃的瞳仁裏透了些疑惑,卻也不說什麽。我將她這表現理解為不介意與我同看一場戲,便一點兒不客氣地爬到她身邊,與她並排坐著緊張地盯著外頭。


    “姑娘,好看麽?”她不經意地問我。


    我想我的表情是事不關己的痛苦,隻道:“嘖嘖嘖,我這輩子加上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血,看得想吐。”


    “那就吃點兒東西。”她遞給我一把花生米,繼續道:“那不是你東家麽,怎的不去護主?”


    我看著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臉,那些方才還說說笑笑的丫鬟妹子此刻臉上驚恐無助的表情,歎了口氣道:“以前是東家,就在剛才,便沒什麽關係了。再說了,我跳出去能幹什麽,白送一條性命罷了。”賣身文書都給我撕了,誰也不再欠誰。


    “嗬嗬。”她冷笑了一聲,我確定她是在冷笑。興許她當我貪生怕死無情無義,翻臉比翻書還快,但我為什麽要與他劉家講情義而枉顧自己的生死?


    “你叫什麽名字?”


    她冷笑完了還友好地問我名字,我覺得這女人的腦子簡直不可思議。


    “我叫楚盼娘,是劉府的梳頭娘。”我竟老實地答了她,還說自己是個給人梳頭的!原來我的腦子更是傻得可以!我應該說自己叫個什麽雲娘雨娘的,何必在這種生死一線又想重新做人的時候將人做得這麽笨拙老實?但說都說了也沒辦法,興許是她身上那種奇異得讓人生出倚靠之心的氣場迫使我不得不如實作答。“那個……姑娘,你又怎麽會在這兒?”為了討回我滿心的懊悔,我沒話找話,雖然對她,我丁點兒好奇心也沒生出來。


    她瞟了我一眼,道:“路過而已。”


    外頭打殺了兩柱香的時間,我眼睜睜地看著那群叫囂著打劫的凶神惡煞揮著大刀砍傷了家丁,嚇跑了媒婆,又拿著麻繩紮紮實實地將剩下的人捆成一堆。那王家三公子王在安一身的清爽神氣早已不在,隻剩緊鎖的濃眉與說不盡的不甘。


    這時,我看見那群山賊裏領頭的大漢轉身向我們的方向走來,不由心下一顫。轉頭看了看身邊那俊俏的女人,她似乎絲毫不驚訝,隻是臉繃緊了些,多了些高高在上的凜然氣息。咦?這人怎麽不會害怕?


    “當家,新來的二狗子昏頭了,錯手殺了個抬轎子的。”


    “……”對誰說話?是她??!!我咽了口唾沫,已經無語了,身邊這女人居然是他們的頭兒?!


    “晦氣。老規矩,誰殺的,回去賞二十鞭子。”她也不站起來,依舊坐在樹叢後頭,隻正了聲說出些讓人覺得意外仁慈的話,片刻,臉上又出了些不屑的笑意,她道:“新娘子和值錢的玩意兒帶走,至於旁人,提醒提醒他們,少惹麻煩。”


    “是!”那大漢聽了吩咐便提刀離去。


    怎麽一個女山賊頭子還拐人家媳婦玩兒的,這不科學。我恍然覺著……還是少管閑事逃之夭夭為好。


    “那個,當……當家,我先走一步,後會有期。”我慢慢地往邊上爬,冷不丁地腳脖子被她緊緊拽住,她輕飄飄地吐出一番頗有意思的留辭:


    “我見姑娘有趣得緊,不如隨我上山照顧你家小姐,住個三年五載再走不遲。”


    遲!!!怎麽不遲?!!!!我覺得我快淚奔了,可惜她的手一點兒鬆開的意思也沒有。


    “我可以推辭麽?”我轉過頭,隱隱還抱著最後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她果斷用三個字就將我的幻想拍得比麵粉還細碎:


    “不可以。”


    於是乎,不久之後,坊間多了這麽一個傳言:“前些時候王員外與劉員外結為姻親,想那日正是天清氣朗惠風和煦,本該是個大喜日子,可時至晌午,王員外家的迎親隊伍接了新婦在青雲山的山道上落腳,竟遭了鄰山那無法無天的白水寨毒手,那價值千金的嫁妝被劫走不說,就連如花似玉的新娘子,也就是劉府千金劉卿顏,也被捆上了山啊。哎喲喲可憐那王三公子一日之間人財兩失,可對上那邪門兒的白水寨,還能有什麽能耐。哦,對了,據說這回白水寨還抓了個名不見經傳的梳頭娘。啊?你問那梳頭娘叫什麽名字?我哪能知道。不過傳言裏白水寨主常問夏不止通神靈,還好女色,想來是人家新娘子長得好看,常大寨主憐香惜玉的勁頭來了,便抓個丫鬟好貼身侍奉。哎呀呀,看來劉小姐是要有去無回咯。”


    作者有話要說:喜不喜歡這個人設呢親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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