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現在,我麵臨的最大困難,是孟東李。之於我們這段師徒緣,是以劉卿顏和王在安的重逢為契機,如今我要告訴她“嘿,我想幫劉卿顏逃婚,但你還得是我的師父”,老天,似乎不容易說出口。


    總之是硬著頭皮,我去了孟東李的房間,為了不讓矛盾激化隻有拋棄常問夏獨自一人前往。夜已經深了,到她房門口的時候,房裏漆黑一片,沒點一根蠟燭。我就直愣愣地杵在那兒,打算著該不該敲門打擾她,若她應了門,該怎麽開口,而開口之後她若是不答應配合,又該怎麽說服她。雖說從之前幾日的相處來看,她似乎並沒有我先前想象的那般不好相處,對我,也時常本著顆負責任的心,但是在劉卿顏這回事上,她的態度還真難說。這是誠信問題,不是她對王在安丟誠信,就是我和常問夏對她丟誠信,可我又有什麽本事能讓她心甘情願地選擇前者,無論如何也想不出。


    “盼娘,站在門口有何事?”好吧,我早該知道站在門外和站在她麵前沒什麽兩樣。


    “那個,咳,我……是關於劉卿顏……”我吞吞吐吐地話還沒講完,那邊廂她又開口了:“進來說話。”


    我推門進去,廊上燈籠的紅光照進屋子裏,我借著光摸到桌邊,點上三節蠟燭,端了其中一盞燭台往內室去。內室燃著檀香,香氣令人心神沉靜。孟東李正站在窗欞邊,方方轉過身來,似在等我說話。


    “其實……是劉卿顏,她不想嫁給王在安了。”我走過去,將燭台放在一邊,盯著她的臉道。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她並沒有因此露出或是疑惑或是驚訝抑或是氣憤的表情,她的臉依舊平靜,燭光下,麵部的每一根線條每一塊陰影都沒有絲毫變化。


    “上山救人前,我替劉卿顏卜了一卦,卦象顯示了她的安危,亦顯示出她與王在安有緣無分。我本想告知,可再一想這種事與我也無甚幹係,便隻當是天機不可泄露,瞞下了。”她終於開口,透露的信息還挺坑。


    “哦……早知道了啊?”合著她一早發現王在安和劉卿顏不能在一起,卻還收了人家這麽多黃金,到頭來可悲的王三公子替他人做嫁衣裳,人財兩失真正是倒了大黴。


    “所以,你想叫我做什麽?”孟東李似乎並不想與我繞彎子,我便隻好直白地告訴她:“劉卿顏三日之後便會設計逃離,劉家人和王家人知道後,勢必會想到道長你,求你幫忙將她找回來。所以在劉卿顏逃走前,請道長離開劉府,不能讓任何人找到。”


    “嗯。”她這個“嗯”字不像是答應的意思,聽來隻是知道了有這麽回事兒並且明白了我有這樣一個要求,卻不予以任何回應。


    “劉卿顏為誰而逃?”她十分正經地八卦起來了!


    我思來想去不知道該不該與她提張鈴兒,難道告訴她您老辛辛苦苦救了她下來,她下來回娘家住了幾天又想念山上的姑娘要與那姑娘去私奔,所以說你就是在瞎折騰搗亂?賣糕的她表麵不說什麽心裏肯定要懊糟繼而以後也要偷偷摸摸用各種借口變向虐待我泄憤啊啊啊!可是不告訴她,她當真就不知道?被害妄想症在我腦子裏萌芽,或許她一早算出來劉卿顏的桃花在山上,而這朵真命桃花還是雌性,現在隻不過試探試探我說不說實話懂不懂尊師重道,如果不老實就一腳踹了,反正現在我這邊搞這麽多花樣她想耍個賴也不是站不住腳。哎……所以還是實話說了吧。


    “劉卿顏在山上的時候,有個紅顏知己叫張鈴兒,兩人朝夕相處心心相惜又被寨子裏不良的風氣鼓動一下,就生出了點兒那個意思。那時候寨主想放劉卿顏走了,給了她兩條路,要麽回家去找王在安,要麽與張鈴兒一同離開山寨,最後她還是選擇了王在安,再來,就是你們到山上來要人,寨主便順勢交給你們了。”


    “哦?原來就算不收你這徒弟,她也是要將人送下山的。”孟東李的左眉極不可查地挑了挑,目光都冷了一些。嘶……我說漏嘴了麽?不帶這樣的!


    “那個……話也不能這麽說。你若是不收我,寨主就晚些時候再放人嘛,到時候咱不還是拿不著錢麽?”我刻意拉近自己與她的關係,見她單邊挑起的眉毛恢複平衡對稱,才敢繼續剛才劉卿顏的事:“現在劉卿顏回了家,見了王在安,卻發現舊情難續,滿腦子隻有山上的張鈴兒了,因此才下了決心找我幫她私奔。”


    “那你呢?”她又問。


    “我怎麽了?”


    “幫劉家小姐私奔之後,你是要跟我離開,去修習長生之道,還是自己離開,回去找你那常寨主抑或是另謀出路。”


    “啊?”我慌亂地眨眨眼,說出的話都是結巴的:“自……自然是……是要跟你去修真的啊。”


    “哦,但劉家小姐都被你們那寨子裏的女人騙回去了,我又為何要守著約定,當你的師父辛苦教導你?”孟東李微微眯起眼,深刻的雙眼皮倒是勾出了一絲媚意,讓人覺得此刻她並不是那麽認真。


    “其實……其實道長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她抬著下巴用十分失望的眼神看我,歎息一聲,才道:“我不過是歎息你的資質,不得我心。”


    “……”


    反正後來我又被孟東李給調侃了兩句,便灰溜溜地囧著臉回屋會寨主去了。


    話說回來,你們說孟東李是怎樣一個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人物?她可是連訛錢都能繃著張靜如止水的臉訛得光明正大剛正不阿的人,沒想到在這樣正派正經的表皮下,還藏了一顆無緣無故主動和小輩“開玩笑”的心。這叫什麽?麵善心惡?哎~~~~我猛然覺得將來拜師學藝的日子要“活潑可愛”了。


    第二日晨色熹微,我便跟著孟東李和墨火二人離開了劉家。孟東李告訴我,他們會在青河村村頭的青河客棧落腳,叫我完事之後過去與他們匯合。我點頭答應,然後與他們分道揚鑣。


    待他們的馬兒遠了,常問夏才現身。我們早就商量好,先回寨子將這消息告訴張鈴兒,讓她收拾包袱並與張先生告個別,再一同到別的城鎮物色個事宜居住的地方,順道遊山玩水。


    回到了寨子,天才剛剛大亮。因為劉府與白水山本就不遠,走的又是空路,所以並沒有用太長時間。常問夏抱著我直接落在張鈴兒的房門口。


    其實我很久沒見她了,隻知道她向來有不同於一般小家碧玉的堅強和決斷,善於控製感情,總不會讓自己太糟。而事實上,當她形容憔悴地打開房門之時,我的小心髒還是抖了三抖。


    果然,無論表麵如何堅強的女人,內心都同樣軟弱,唯一的區別,隻是不輕易在人前表現罷了。


    她穿著一身灰藍色的紗裙,未施脂粉,發髻淩亂,麵色灰白沒有血氣,往日才女的風流氣質在她身上蕩然無存,倒是像個落魄的文藝女青年。我想,張鈴兒是為情所傷,連續幾天沒好好睡過。


    “盼娘?”她幾乎無法聚焦的眼睛在看到我的時候疑惑了片刻,道:“你怎麽回來了。”


    “你這是怎麽了?說話都有氣無力的,幾頓沒吃了?快進去吧,被人見了你這樣也不好。”我扶著她進了屋子,常問夏也跟著進來,一邁入門檻兒便皺了眉,反手關上門轉過了身,便朝著被我拉著坐在床沿上的張鈴兒道:“怎麽?你喝酒了?一屋子都是酒味,過去你從不曾這樣。”她走過來,挪了把椅子坐在我們對麵,翹著腳看了張鈴兒好半晌,終於道:“今日我們有兩個消息帶給你,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老土……”我對她翻個白眼,又眼睛閃亮亮地問張鈴兒:“你要先聽哪個?”不過說起來,好消息是有,壞消息是啥?常問夏這廝又在故弄玄虛。


    張鈴兒看看我,又看看常問夏,麵上露出了無奈的神色。我想她一定覺得我們這兩個死沒良心的不是什麽善人,人家都這樣了還要來瞎搗亂。


    “壞消息吧。”她終究是好脾氣的,就憑著她還肯理我們,就憑著她說這話的語氣似是放下了自己一切的負麵情緒。


    “嗯。”常問夏突然恢複了正經,站起身,背著手,背對著我們道:“墨毓兒快回來了,她帶人成功打下了不歸山,從此那不歸山也是本寨主手裏的山頭了。”她轉過頭,給我們一個側臉,繼續道:“到時我會派人手駐紮在那兒,隻不過那兒尚且缺一個先生,寨子裏除了你爹,隻數你學問最好擔得起這擔子。所以我要你到不歸山去,隻是你不能再繼續照顧你爹,這一點怕是要對不住你。”


    張鈴兒聞言一震,咬著本就泛白的嘴唇似乎的確不大願意。她的手拽著裙角捏成了拳頭,緊了又緊,良久,才答應了:“寨主,鈴兒悉聽安排。”


    “嗯,很好。另一個好消息,其實也說不上多好,你別抱太大希望,聽我說便是。”常問夏斜著眼看了看模樣兒並不好受的張鈴兒,偷偷對我露出個賊笑,又道:“現在不歸山屋舍緊缺,你去了,要與人擠一擠,同住一屋。我給你安排了個好人選,她姓劉,名卿顏。”


    “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趕上了!!!!更了~~~~


    推薦個文,好基友寫的,《袖手天下》,雖然跟我不是一個風格,可能不好笑,但是文筆比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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