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前行


    鄭馳樂知道這種標題最好以感情為載體,用感情去打動人,可是抒發感情一直是他在行文時竭力避免的東西。


    人總是有極高的自我保護意識,鄭馳樂最不想讓人窺視的就是自己竭力隱藏的關於自己身世的秘密,那包含著他曾經所有的渴望和追求,即使已經被他壓在了心底,一旦暴-露出來卻依然可能被人瞧個清楚。


    鄭馳樂取了個巧,直接剝離了個人感情,從旁觀者的角度展開陳述。他跟著關靖澤這個筆杆子書信往來那麽久,區區一篇作文自然難不倒他,因此他跟以前一樣快速地完成了。


    沒想到當晚老師就把他找了過去。


    語文老師是個很和藹的中年女人,她耐心地說:“我看過你以前的作文,都很好,這次也很好。字跡漂亮,論點充分,條理清晰,我找不出不給滿分的理由。但是我發現你似乎有種超乎同齡人的早熟,下筆太‘冷靜’了,缺乏應有的朝氣和感情。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如果有需要的話,盡管向老師傾訴。你的情況很特殊,不是老師一直帶過來的,老師對你的了解不多,你可能也沒法向我敞開心扉。你要是不信任老師,就去找你信任的人吧,心事不能堵,要疏通,你明年六月就要高考了,要盡量把心情調整過來。”


    鄭馳樂聽完老師的話後心中一震。


    淮昌一中和淮昌一高的老師都是很盡責的,即使是他這樣的空降生也不會被忽略。


    他鄭重地致謝:“謝謝老師關心,我會盡量調整好自己的狀態。”


    鄭馳樂回到座位上後試卷已經發回來了,薛岩憂心地看了他一眼,等到下課後就問:“老師找你有什麽事?”


    鄭馳樂說:“沒什麽事,就是跟我提了一些改進意見。”


    其他人跟往常一樣圍過來看鄭馳樂的試卷,看到作文的分數時依然無法不驚歎:“又是滿分!果然是樂樂啊,太了不起了!”


    鄭馳樂笑著和他們打鬧。


    薛岩放學後和鄭馳樂一起往回走。


    鄭馳樂問:“薛岩你有事?”


    薛岩說:“我覺得你有心事。”


    鄭馳樂說:“沒有。”


    隻是這兩天經常出現“父親”這個詞,他覺得有點煩悶而已。鄭馳樂對於“父親”的存在從來沒有過不該有的念想,從他知道這個詞開始就知道他已經跟別的女人結婚,不管這個人知不知道他的存在,這個人都拋棄了他的母親。


    他的母親是個值得丈夫珍惜的好女人,這麽一推導,拋棄他母親的人自然不是什麽好人。


    鄭馳樂從來沒想過要找回這個父親,就連韓蘊裳找上門的時候他也沒動搖過。聽到韓蘊裳回去後把葉家老四留下的兒子養到了自己身邊,鄭馳樂也沒有特別的感覺。


    現在那個叫葉曦明的葉家第三代還小,在韓蘊裳的教導下也許會走上正途。相比他這個難啃的刺頭,選擇葉曦明對韓蘊裳來說無疑是明智的。


    這下葉家的一切跟他徹底沒了關係。


    鄭馳樂鬆了一口氣。


    葉曦明成了葉仲榮的兒子,享受了那個身份帶來的好處,自然也抗下了那個身份會讓他挨的槍子。這樣一來,他倒是沒必要藏頭露尾了,就算葉家那邊知道了他的存在,也不會有太大的動作。


    畢竟有葉曦明這個明晃晃的靶子在嘛。


    鄭馳樂把憂心的薛岩勸了回去,自己回到住處。他取出稿紙整理了一下思路,開始針對今天收到的信件開始回信。


    在眾多“筆談”好友的來信之中他發現了一封比較重要的信,對方正在進行一個治療糖尿病新藥的臨床實驗,發來一些數據讓他一起分析一下這種新藥的效果,並且詢問他在中醫裏一種跟糖尿病相似的病症——消渴症的相關信息。


    後麵這個應該才是重點,前麵的數據是在表明自己的誠意。


    鄭馳樂來了精神。


    消渴症他也相當重視,它跟糖尿病的病征有很多是交叉的,不過在很多細節上跟糖尿病又有所區別。


    這人的來信讓他決定馬上就將相關的資料係統地整理出來。


    鄭馳樂開始伏案書寫,遇到記得不是很清晰的地方就翻出相關的記載出來比對。


    這一寫就忘了時間。


    也不知是到了幾天,窗外突然傳來了輕輕的敲擊聲。


    鄭馳樂一愣,抬起頭看向磨砂的玻璃窗,卻隻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


    他打開窗一看,居然是關靖澤站在外頭,也不知來了多久。


    鄭馳樂擱下筆跑出去,問道:“怎麽來了?”


    關靖澤說:“薛岩去黨校找了我,說你的情緒可能不是很好。”


    鄭馳樂說:“讓你們擔心了,我沒事的。倒是你,天天往外跑不會有問題嗎?”


    關靖澤說:“我跟學校申請了半住宿,可以回去睡,也可以回家睡。”


    鄭馳樂倒也不覺得驚奇,關靖澤情況特殊,確實需要這樣的便利。他問道:“什麽時候來的?”


    關靖澤從來不會掩飾自己做過的事,他指指院中那株石榴樹下擺著的書,說:“薛岩找了我以後我就跟他一路聊過來,然後就坐在這裏看著你的窗子。”


    鄭馳樂愣住了。


    現在至少已經淩晨兩三點,也就是說關靖澤已經在這裏坐了好幾個小時!


    鄭馳樂說:“你怎麽不進來?”


    關靖澤別有意味地一笑:“我怕你趕我走,所以想用苦肉計。”


    鄭馳樂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上回他把關靖澤放進被窩,這家夥占了他的便宜!


    所以這家夥很有自知之明地用起了“苦肉計”。


    鄭馳樂:“……”


    都把自己的心思說明白了,關靖澤居然還不要臉地握住鄭馳樂的手:“我冷。”


    這話顯然是明著來示弱了,鄭馳樂拿他沒辦法:“進屋!”


    現在雖然隻是秋天,但是夜裏也很涼了,關靖澤的體溫本來就低,在這種夜晚裏麵吹上幾小時的冷風,能不冷嗎?


    關靖澤笑了起來,跟著鄭馳樂進屋。


    鄭馳樂知道關靖澤確實是擔心自己,於是主動解釋了自己這麽晚睡的原因。


    關靖澤聽完後也就放心了。


    薛岩說得鄭重,他有些擔心,所以才過來看看。原想著看到鄭馳樂睡了就悄悄回去,沒想到鄭馳樂一直熬到這麽晚。


    關靖澤更加擔心了,最終還是忍不住敲響了鄭馳樂的窗子。


    關靖澤來了,鄭馳樂也就收起了自己的稿子。


    他換了身衣服跟關靖澤一起鑽進被窩。


    關靖澤自自然然地摟住他,還是那句話:“有點冷。”


    鄭馳樂沒好氣地說:“誰叫你在外麵待那麽久?活該!”


    關靖澤沒掩飾自己的擔心:“因為放心不下。”


    來自薛岩、關靖澤的關心鄭馳樂當然能感受得到,事實上正是有關靖澤他們在,他才能放下那一切往前走。他認真地說:“我沒事。”


    關靖澤吻了吻他的發頂,沒再說話。


    兩個人很快就進入夢鄉。


    第二天一早居然沒有太大的霧氣,鄭馳樂見天氣很好,對關靖澤說:“我陪你跑跑步吧,跑到黨校那邊正好折返。聽說趙麒麟他們現在天天都這樣跑,我以後也效仿效仿。”


    關靖澤知道這是鄭馳樂對自己的回應,心裏高興得很:“好。”


    於是兩個人很快就整裝完畢、吃完早餐,一起出了門。


    鄭馳樂和關靖澤身體都不錯,並肩跑到北郊也沒直喘大氣。


    看到黨校大門後鄭馳樂就揮揮手跟關靖澤道別:“你進去吧!”


    關靖澤也沒黏糊,轉身進了學校。


    這時候鄭馳樂馬上就見到了幾個老熟人,陸冬青、曹輝和趙麒麟。


    曹輝和趙麒麟昨天在學校起了衝突,很多人都瞧見了,要是別人看到這個場景一定會覺得驚詫。而且陸冬青也跟他們在一塊,這就不僅僅是驚詫了,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


    鄭馳樂昨天碰巧聽到了曹輝和陸冬青的談話,見到這個場景倒是不覺得奇怪。


    他坦然地打招呼:“冬青、曹輝、趙麒麟!”


    陸冬青詫異地說:“樂樂,你怎麽在這裏?”


    鄭馳樂說:“跟你們一樣,鍛煉。”


    趙麒麟不滿地盯著他:“別跑來礙我的眼!”


    鄭馳樂樂了,跟他抬起杠來:“路又不是你的,你能跑,我為什麽不能跑?”


    趙麒麟胖乎乎的臉上出現了怒氣。


    曹輝出來打圓場:“胖子,多一個人也好,有伴兒啊!”


    趙麒麟看著鄭馳樂帶笑的臉,怎麽看怎麽不順眼。可他頓了頓,很快就想起自家老爸曾經說過的話,鄭馳樂的背景不簡單!


    趙麒麟對曹輝和陸冬青說:“你們先跑,我跟他說兩句話。”


    陸冬青不放心地看了鄭馳樂一眼。


    鄭馳樂對他說:“你先跑。”就趙麒麟這小胖子,對他還構不成威脅。


    等曹輝和陸冬青跑遠,趙麒麟說:“鄭馳樂,以前……以前是我不對,我不該找薛岩麻煩。”


    鄭馳樂聞言微訝,這家夥覺悟有這麽高嗎?


    趙麒麟的態度很誠懇:“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去跟薛岩道歉。”


    鄭馳樂說:“如果你能跟薛岩盡釋前嫌當然很好,不過前提是你得是真心的。”


    趙麒麟鄭重地說:“我是真心的。”


    鄭馳樂對上他的目光,過了一會兒才說:“好,我相信你。”


    他知道趙麒麟擺出這樣的姿態,肯定是有事要求自己。他沒追問,等著趙麒麟自己開口。


    果然,趙麒麟說:“我爸現在被首都那邊找去了,我媽很擔心,聽說你跟一些老首長有關係,能不能幫忙問個話?”他怕鄭馳樂不同意,姿態擺得更真切了,“我以前不爭氣,老覺得有老爸在上頭頂著,什麽事兒都不怕。我沒用,我們家就隻靠老爸撐著……你不知道,老媽以前精神狀態不好,出過兩三次問題,我怕她受不了太大的刺激。”


    鄭馳樂一琢磨,問個話也沒什麽,點點頭說:“沒問題。”


    趙麒麟的態度讓他對這個胖子有所改觀,這胖子話裏對薛岩母親的由衷接納更是讓他驚奇之餘又感慨不已。


    薛岩母親精神狀態為什麽出問題是很好猜的,這也能夠解釋她對薛岩的態度為什麽這麽極端,以及趙父為什麽不幫忙養著薛岩,而是把薛岩送到嵐山。薛岩對於他母親來說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刺激源,提醒著她在她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麽事——那種事對於這個時代的女性來說是多麽致命!


    鄭馳樂對趙麒麟和趙父的觀感大大改變。


    他補了一句:“我會盡量幫你打聽。”


    趙麒麟沒想到鄭馳樂這麽好說話,頓時覺得他看起來順眼了不少。


    他正正經經地致謝:“謝了。”


    鄭馳樂轉了話題,他看著趙麒麟減了不少肥膘的身材:“你還挺能堅持的。”


    他是指跑步。


    趙麒麟說:“我準備考警校。”


    意識到自己父親可能會倒下來,他改變的心情變得更為急迫。


    鄭馳樂看著趙麒麟眼底逐漸顯露出來的堅毅,不由說道:“鍛煉之餘最好能調整一下飲食架構,我可以給你一些建議,在保證營養的前提下讓你減掉這身肥膘。”


    趙麒麟懷疑地看了他一眼:“真的?”


    這模樣才是趙麒麟的本質啊!鄭馳樂一樂,說道:“真的,我已經拿到了行醫資格證。”


    趙麒麟鄙夷地說:“別吹牛了,真拿到了你還念什麽書?”


    鄭馳樂說:“這年頭,專業技術和文憑得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趙麒麟半信半疑地說:“那我到時去找你拿個食譜?”


    鄭馳樂說:“成,今天放學後你就來找我吧。”


    趙麒麟點點頭:“那我們也跑回去吧,我可是申請了不上早讀課的,你申請了嗎?”


    鄭馳樂笑眯眯地說:“其實我可以申請不上任何課。”


    趙麒麟:“……”


    人比人真能氣死人啊!


    回到學校後鄭馳樂跟薛岩說起了趙家的事。


    薛岩聽完後有些沉默。


    放學後趙麒麟找了過來,見到薛岩後有些發愣,顯然沒料到薛岩和鄭馳樂居然是在一個班的。


    薛岩首先打破沉默,遲疑地問:“她……還好嗎?”


    趙麒麟看了鄭馳樂一眼,意思是他幹嘛把事情往外說。但感受到薛岩語氣裏的關心,他又覺得有些不忍。


    這兩天遭遇了種種事情後他成熟了不少,看事情更能站在別人的角度考慮了。以前他厭惡薛岩是因為薛岩有那樣一個父親,薛岩的存在會讓他繼母失控、打擾他們平靜的生活,所以他處處針對薛岩。


    他沒想到在他和繼母那麽對薛岩之後,薛岩還會擔心他母親。


    趙麒麟說:“她沒事,你放心。”


    薛岩猶豫了許久,還是提醒說:“……你記得讓她按時吃藥。”


    趙麒麟驚異地抬起頭:“你知道?”


    薛岩說:“我知道。”


    以前薛岩在他麵前總是一退再退,趙麒麟還覺得不可思議,這會兒總算是明白原因了。


    原來薛岩知道他母親需要常年服用鎮定劑來控製自己的情緒。


    如果說早上趙麒麟對鄭馳樂說的話還有應付的成分在,這時候他對薛岩是真正放下敵意了。


    趙麒麟再一次保證:“你放心,老爸不在的這段時間,我會撐起我們的家。”


    薛岩感受到他的友善,有些驚異。


    也許危機真的能讓人快速成長。


    鄭馳樂很快就從耿老爺子那得到了消息,趙父遇上的不是壞事,是好事!


    那邊把他找去一來是配合著調查一件大案,二來則是考察他的過去,考慮讓他來個“大步跨”,接手省公安廳這個擔子。


    趙麒麟知道這個消息後非常歡喜,他甚至還邀請薛岩加入到晨跑鍛煉的行列中來,準備真正地跟薛岩和解。


    在知道鄭馳樂、關靖澤、陸冬青都一起跑之後,薛岩也正式加入。


    潘小海和潘勝男聽說之後也自發參與進來。


    於是他們在每天曙光初露時的時候往北郊黨校跑去,跑過了深秋、跑過了隆冬、跑過了初春,最終跑入了夏日。


    很快地,他們迎來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事:高考。


    作者有話要說:樂樂他們又長大了一歲~\(≧▽≦)/~啦啦啦


    今天晚上真的睡過頭了,失去了小紅花,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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