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戈帶的團就這麽在瑞昌駐紮下來了。有了顧修戈的兵團的加入,當地守軍的戰鬥力增加了一倍,戰士們奮力抗戰,把如豺狼虎豹般的日軍牢牢地封鎖在了瑞昌這道防線之外。


    黑狗在前線中忙著浴血奮戰的時候,葉榮秋也沒閑著。


    雖然葉榮秋名義上是費恩豪森的副官,但其實費恩豪森並沒有拿他當副官看,而是當做一個學生,每天閑下來的時間不是叫葉榮秋幫他幹活,而是教葉榮秋各種各樣與槍械有關的知識。


    費恩豪森比葉榮秋想的更加認真,甚至於在教課這一方麵他比葉榮秋還要熱忱,他每天一有時間就會給葉榮秋上課,趕進度就像打仗一般,因為他說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留在中國了。歐洲的局勢也越來越緊張了,而德國顯然是支持日本的,他們甚至承認了日本擁立的滿洲國爭權。在五月下旬,德國駐中國大使陶德曼已經向中國外交部正式提出要召回德國在華的軍事顧問,這幾個月來,所有在中國的德國人都陸續回國了,七月初的時候,就連蔣介石身邊的德國軍事顧問團也被迫回德了,費恩豪森繼續在中國逗留是承受了很大的壓力的。


    每天葉榮秋都無法消化費恩豪森教給他的內容,於是回到倉庫以後他還要自己整理學習,以跟上費恩豪森的腳步。以至於每天軍區的等都暗了,就他一個小房間還亮著昏黃的燈光繼續看書。


    葉榮秋學得很累,但也很充實。他從沒想過放棄,因為學習能讓他不去想家,不去擔心戰場上奮戰的黑狗,還能讓他證明自己的價值。


    這天費恩豪森教完葉榮秋子彈的口徑、槍徑與殺傷力的關係後,勤務兵送來了飯菜,兩人就停下工作開始吃飯了。


    費恩豪森問葉榮秋:“辛苦嗎?”


    葉榮秋想了想,點點頭:“有點,不過辛苦點也好。”


    費恩豪森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以前我在學校念書的時候,每天都不想去上課,隻想躲起來睡覺,浪費一天是一天。可是現在,整個世界的局勢都不好,我很後悔我以前浪費了太多時間。我已經快五十歲了,我希望我現在還是二十歲,三十歲,那樣我就有精力去做更多事情。”


    葉榮秋說:“你已經做成了很多事。”


    費恩豪森搖頭:“我很羨慕你。你年輕,有活力,而且你上進,吃得起苦。世界的未來是掌握在你們這些人手裏的。”


    葉榮秋還是第一次被人誇吃得起苦,笑得有些心虛。短短的幾個月時間,他已經蛻變了,如今回去過去的那些事,就仿佛在做夢一般,醉生夢死,活的不知所謂,連他自己都開始討厭那樣的自己了。其實逆境也不是全無好處的,至少它激發出了人的力量,也給了人們體現自己價值的機會。他說:“我也浪費了很多時間。不過沒關係,還來得及,啥時候開始都不算晚。”


    費恩豪森很慢地點了點頭:“是的,什麽時候開始都不算晚,隻是如果能夠再快一點就好了。”


    與此同時,在瑞昌的黑狗也在和人聊天。


    皮胡和田強都是下士,他們在黑狗和葉榮秋進隊伍之前就已經是下士了,現在黑狗也成了下士,葉榮秋莫名其妙成了少尉,已經壓到了他們頭上。田強說:“你小子行啊,我看團長挺喜歡你的,你這軍銜升的賊快。不過你小子運氣也好,上回還讓你殺了個小隊長。”


    黑狗說:“團座是個好人。”


    他誇顧修戈,身為東北人,田強也覺得自己被誇了似的,得意洋洋地說:“咱東北老爺們兒,當然是個好人。”


    皮胡在一旁給他拆台:“少往你自己臉上貼金啦,你能團座能比嗎,團座給東北佬爭光,你給東北佬丟人啊。”


    田強提起拳頭要打他,黑狗在旁邊笑著看他們打鬧。顧修戈是個很厲害的人,他總是給他的手下他們想要的東西,換取他們的忠誠。有的人想要打鬼子,他就帶他們打鬼子,有的人想要回家,他就許他們回家,而自己想要成長,他就幫著自己成長。現在,他是真的有些喜歡軍人這個職業了。比起曾經迷茫的隻能以欺負葉榮秋取樂的人生來說,現在的日子雖然苦了點,卻也十分充實,並且他不再是被動的,而是主動的。娥娘讓他找回他丟失的魂,他找到了。


    這時候有一個男人拿著一支槍朝他們走了過來。瑞昌原本的守軍,也就是另一個團長帶的團的士兵一看他過來就紛紛散開了,生怕和他扯上什麽聯係。顧修戈帶的步兵團裏的家夥有些對他也有所顧忌,但大部分還是坐著沒動。那男人走到黑狗他們麵前,討好地笑道:“國軍兄弟們,有子彈的沒?給幾發子彈吧。”他手裏拿著一隻從戰場上死掉的日軍手裏扒出來的三八大蓋。


    這家夥是當地的民兵,這些民兵們自發組成了一支抗擊日軍的隊伍,幾十個人,沒有炮,手裏拿的裝備是自製的土槍和撿來的步槍。打仗的時候國軍們占了主戰地,他們就在一旁挖了條壕溝協助,在他們的能力範圍之內打得十分凶猛。國軍的士兵不敢靠近他們,也沒有人強行抓他們來參軍,雖然他們沒有說,但是人們都懷疑――他們身上有點紅。


    雖說現在國共合作抗日,但是人們心裏還是有些顧忌,怕萬一沾上了以後會有麻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躲得遠點好。


    但是顧修戈手下的士兵們沒怎麽躲,因為現在他們的長官就坐在那裏和民兵的長官們說笑。


    黑狗問那個來討子彈的家夥:“有煙沒?”


    那家夥忙道:“有,有!”他從身上摸出一個煙管子,點上以後遞給黑狗。黑狗接過煙管,拿了一串六點五毫米彈徑的子彈給他,那人接過以後忙道:“謝謝,謝謝。”


    黑狗抽了一口煙,立刻被嗆得咳嗽起來。那煙實在太濃了,嗆他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田強搶了過來:“來來來,我也吸一口。”洗完之後,同樣被嗆得淚流滿麵,“哎媽呀,你這裏麵裝的是什麽煙啊!”


    那家夥笑著說:“土煙,是有點嗆,你們抽不慣。”


    黑狗以前不是沒抽過土煙,他跟著黃三爺混什麽煙沒抽過,不過這一管子煙感覺裏麵裝的根本不是煙草,而是潮濕的稻草。他本著聊勝於無的念頭又抽了一口,嗆得耳鼻眼都通暢了,於是他淚流滿麵地把煙管還給那家夥:“謝謝你,我不抽了。”衝著這兩口煙給他留下的陰影,他覺得他的煙癮可以完全地戒了。


    就在這時候,突然隻聽轟的一聲,一發炮彈朝著他們打了過來。黑狗他們立刻爬了下去,那個來借子彈的民兵還愣愣地站著,被黑狗扯著雙腿摔了下去。


    “砰!”炮彈爆炸了。


    日軍又開始衝鋒了。


    顧修戈匆匆忙忙跑了回來指揮作戰,那個民兵就趴在戰壕裏跟他們一起打仗。


    這一次日軍打的是聲東擊西的仗,正麵試探性攻擊,卻派了一支小隊從側麵摸過去搗亂,被顧修戈看穿了,那一支小隊的人都成了送上門來的點心。


    那民兵看見倒下的日軍身上背的槍,眼睛都亮了,要跳出戰壕去撿,黑狗和田強連忙把他拽了回來。那家夥說:“好槍!”


    黑狗說:“有命用的才是好槍!”


    沒想到他們壓住了這個家夥,那邊民兵陣營裏又跳出兩個家夥去撿槍。他們原本手裏沒有槍,或者槍支匹配的子彈已經用完了,因此隻能幹看著,現在槍都送到門口了,他們連命都不要就去撿了。


    過了一會兒,日軍的攻擊被打退了。


    戰鬥的時候有一枚流彈飛進戰壕裏,從黑狗肩上飛過,把他肩上削掉了一塊皮。他把衣服脫了檢查傷口,傷口並不深,隻是傷了點皮而已,在戰場上甚至不能稱得上是傷。不過很巧的是,他傷的地方正是他在葉榮秋肩上咬出傷口的位置。於是他低下頭,親了親自己肩上的傷口。


    “哎媽呀!!”田強受不了的搓著胳膊,“惡心死了!太惡心了!你幹啥呢你!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黑狗不在意地笑笑:他有些想葉榮秋了。


    這時候葉榮秋正在倉庫裏看書。他突然覺得肩上的傷口有些疼,於是把書放下,扒下衣服查看傷口。過了一會兒,他用嘴唇貼了貼黑狗留下牙印的位置,就好像在跟黑狗接吻一般。他也想念黑狗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鍾閱的手榴彈和ya了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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