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滿的圓月掛在天際,輝光冷清,芊澤走在月下如沐霜雪。今日本是芊澤當值,但到了婪月宮殿門卻被小珺攔下。芊澤疑惑問道:“怎麽了?”


    小珺癟了下嘴,說到:“娘娘說這些日子辛苦我們了,說給我們放半個月的假,今夜皇上也調了宮女來伺候,用不著我們了。”她喜憂參半,喜是她可以好好的休息,憂是擔心那些不甚熟稔的婢女,能不能好好照料娘娘。


    芊澤聽罷一頓,明月竟要讓自己休憩?


    “我不累,小珺你回屋裏去吧,娘娘那還是缺不得我的。”芊澤饒過小珺,徑直走去。小珺卻又折回身忙道:“我出來時,娘娘已就寢了,芊澤你就莫要去打擾娘娘了。這些日子,你日夜不眠,不說娘娘,我也替你擔心!”


    小珺拉起芊澤胳膊,姣好的麵容上,靨生雙頰。芊澤望了望她,驀然一笑:“好啦,好啦,難得小珺也會關心我。”


    小珺一聽,黛眉輕顰:“我隻是嘴上不愛說好話,心底還是喜歡你的!”從最初芊澤來婪月宮,小珺和紫檀均是十分抵觸。但隨著時間的流逝,芊澤溫軟的性子感染了她,不知不覺中,她對芊澤已是欽佩加喜愛。


    “時間還早,我去你屋裏玩,可好?”芊澤未及說話已被她拉著往回走,芊澤拗不過她,隻得悻悻淺笑。


    夜涼如水,月輝愈發皎白。這月圓的甚奇,完美的弧度挑不出一絲瑕疵,比起八月十五日有過之而無不及。但不同的卻是,這光極冷,絕不像是夏日裏的月光。芊澤癡癡的看了半晌,才聽見小珺一喚。


    “咦,芊澤還認得字嗎?”她兀自在書桌上,翻閱起那本厚厚的古書。芊澤一楞,走了過來:“哦,這是我在藏書閣借來的書籍,這麽久了,我都忘了歸還回去。”


    她莞爾一笑,也撥動起那黃舊的紙頁起來。小珺詫異道:“原來芊澤不僅認得字,還飽讀詩書呀,羨慕死了。”小珺嘻嘻一笑,饒有興致的左翻右翻。芊澤隨著她,隻是說到:“多讀點書,還是有用處的,小珺要是喜歡,我可以教……”


    “芊澤?”


    還未等芊澤說完,小珺秀眉微蹙,提起一頁紙說到:“這是少了頁數嗎?”


    “什麽?”芊澤不解的望著她,目光下移。果不其然,那書頁裏明顯有被撕破的痕跡,芊澤一驚,奪了過來,仔細觀摩。


    “真的少了……”芊澤弱弱說到,旋即又發現一件更為奇怪的事情。這書少的頁數仿佛正好是那日查閱的《魅生之卷》。她心中駭然,這頁當初看的時候,還完整無缺,怎麽今天就無故殘缺了?莫不是有人把它撕了去?可這是自己的屋子,有誰進來過,並且還偷去了這意味不明的幾頁?


    芊澤越想越奇,小珺望著她怔怔然的模樣,一時間索然無味。


    “芊澤,字我就不學了,反正我懶散慣了。”她勾唇一笑:“時間也不早了,那我回去了哦!”她看了看天色,已臨近戌時。芊澤送她出門後,仍是狐疑的回來瞅了瞅那桌上的古書。她想了半晌,依舊不得要領,於是便欲熄燈置寢。


    她起身把窗戶合上,但突地卻見到院子裏一抹白影飄過。她一挑黛眉,心倏然驚跳。她本就膽小,深更半夜見到白影,怎能讓她不心驚膽戰。但她執意定眼瞧去,見院外那白影扶在牆沿,似是一個人,睜著眼偷窺過來。


    那與芊澤四目相接,芊澤頓時覺得她眉眼熟悉,想也不想便跑了出去。


    那白影知自己已曝露,忙不迭的轉身欲走。芊澤追上去,遙遙的隻看的見她的衣裾。月光下,那女子的身影清瘦窈窕,發髻垂梳,背影十分熟悉。芊澤清眸一瞠,在認出那身影的同時,脫口而出:“羽晴?”


    應該是洛羽晴沒錯,她愛穿白衣,而且發髻也攀的十分素雅。發覺可能是羽晴的芊澤,加快了追上去的步子。這麽多天照顧明月,已忽略了她和羽晴的事情。這幾天,她也正想找個機會,和她好好談談,如今發現她來找自己,怎能不心切?


    “羽晴,你等等啊!”


    芊澤跑不過那身影。前麵的人兒仿佛極不願意被準上,頭也不回的逃走。但說是逃走,她和芊澤之間的距離,卻穩固不變。仿佛前麵的人,是有心讓芊澤追上她去,似要帶著芊澤,去一個地方。


    就在芊澤心下倍感蹊蹺的時候,她儼然已失了洛羽晴的身影。她杵在原地,發現自己已迷了路,長長的回廊裏,她望不著半個人影。隻有影影幢幢的連綿宮闕,在視線內,一個高過一個。


    “羽晴?”


    芊澤打了一寒戰,夜光如華,在地上長長的嵌出一個嬌柔的身影。寂風掠過耳機,芊澤隻覺得非同一般的幽冷。


    她左顧右盼的找了許久,那白色的身影再也不見蹤跡。芊澤心生恐懼,想折回小屋,剛行至轉角時,卻發現另外一抹紅色的身影一晃而過。這身影太過熟悉,他淡定而高傲的步子,清寂如同落單的孤鶩。芊澤眼前一亮,她百分百的確定,那個人是……


    明月!


    明月怎麽會在這?他並不是已經置寢安睡了嗎?一連串的疑惑在腦海盤旋,不知不覺中,女子卻已悄然跟在男子身後。明月步子極輕,一路下來竟像漂浮在半空似的,不發出半絲聲響。芊澤愈加心疑,於是便沒有冒然現身。


    她的直覺告訴她,會有事情發生。


    一路尾隨,不出半晌,明月已停在一頗為荒涼的殿宇之前。芊澤看不清那牌匾上的字跡,隻是小心翼翼的隨他進去。這院落看似荒蕪,裏麵卻出奇的寬綽。穿越過圓大的院子,正中見的寢殿裏,幽幽的燃著星點燭火。那火搖搖曳曳,不甚真實,芊澤待明月進去後,才敢放大膽子望裏瞅。


    環顧了一周,裏麵一切井然有序,和普通的寢屋毫無二致。隻是,剛剛踏進去的明月,卻哪了?


    芊澤探頭,視線從左至右巡視,忽地她感到背後惡寒襲身。一個硬物抵在脊梁,芊澤顫顫巍巍的剛轉頭,對上男子凶神惡煞的黑眸。隻是,當男子認清芊澤時,他驚的呼起來:“芊澤?”


    明月鬆下匕首,不可置信的看著芊澤。芊澤也是收回失落的魂,驚歎:“明月?”


    “你在這裏做什麽?”明月一咬牙,表情甚是駭人。芊澤聽罷支支唔唔的不知該從何說起,她隻是關心單身一人的明月,又好奇為何他三更半夜出婪月宮夜走。她杵在原地,隻道:“我,我看見你一個人,所以……”


    她無頭無序的說著,話隻開了個端口,便被明月強行截斷。他驀地摟過女子嬌小的身軀,捂住她的嘴。芊澤大驚失色,清眸圓瞠。


    “唔唔……”她些小掙紮,不知為何明月突有此舉。明月卻對她的疑問置若罔聞,黑眸微眯,眺向遠方。他耳朵靈動幾下,說到:“他們來了!”


    誰來了?


    芊澤心中一問。


    明月卻懊惱的瞥了一眼芊澤,焦急之色溢於言表:“誰讓你自作主張的跟著我的,不是讓你好好休息嗎?”


    芊澤卻一顰眉,因為無法說話,便隻能無辜的回視明月。明月哎歎一聲,又說:“找個地方那個躲起來,若是被他們發現了,燁不殺你,他們也不會放過你!”想罷,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了芊澤的穴道。芊澤一僵,身體根本無法動彈,就連說話都無法出聲,她驚恐的凝視明月。隻見男子左顧右盼,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旁的鏤雕衣櫃。


    明月扛起芊澤,打開櫃門,想也不想的把她放了進去。合門之際,他說到:“芊澤,希望你無論看到什麽,聽到什麽,都不要認為我是個妖怪。”


    他潭目裏,埋著幽深的害怕。他害怕芊澤知道即將發生的事情,而像所有的人一樣,視他如妖孽。隻是,事已至此,他隻能選擇保護她。人已經齊聚過來,芊澤已沒有機會逃走了。


    想罷,他深深閉眼,光上了櫃門。光線逐漸黯淡,合門之際,那曦亮的桌光便隻能從鏤空的縫隙裏傳了進來。芊澤的一隻眼,正好對準那縫隙,外麵的情形一目了然。


    明月關上門後,便佯裝無事的佇立在寢殿中央。他背身而立,巋然不動。


    門外雜遝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芊澤的眼圓瞠,一瞬不瞬的望著那門口。灰色的袍角赫入眼簾,芊澤抬眼,見到了表情嚴肅的莫殤。他先是畢恭畢敬的對著明月行禮:“月宮主安好。”


    明月微微頷首示意。旋即,莫殤便一揚手,十二位亭亭玉立的花樣宮女便迤邐入殿。她們表情冷漠,舉止單一,如電後,統統都是中規中矩的站立。明月翩然回身,興趣盎然的瞧了瞧那幾位女子,說到:“你們為我而死,可甘心?”


    那十二位女子,均是一凜眉,想也不想的作答:“為月宮主而死,不勝光榮!”


    “很好。”


    莫殤滿意點頭,又緩緩說到:“主上對你們恩重如山,此時正是你們報恩之時。不過,月宮主此次的身體狀態極好,說不定,並不會要了你們的命。”


    他撫胡一笑,眯眼相望。那十二位女子卻又不約而同的說到:“為報主上大恩大德,屬下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她們曲躬下跪,盈盈拜下一排,氣勢頗為磅礴。芊澤在櫃門之後,隻覺得耳畔如遭雷擊?


    什麽要為明月而死,明月又怎麽了?


    月宮主是指明月嗎?而主上又是誰?


    此時此刻,女子的一顆心隻是狂跳不止,空曠而幽靜的殿內,燭光詭異。


    莫殤在望了望天色,在殿內踱了幾步又道:“怎麽還未來?”男子焦急的神色溢於言表,月滿之時即將臨近,他怎能不焦灼?


    “就要到了,先生莫急。”十二位女子以宮女的身份偷進宮裏,而十二位守士,和三位護法正在途中。主上正領著他們,往這裏來。


    “嗯。”莫殤又是徐徐點頭。


    明月一挑眉峰,也是望了望天際,旋即他的表情忽的變得肅然起來,他冷冷啟音:“來了……”


    說時,夜風頓起,揚起眾人的衣襟,以及長發。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投向殿外的無垠夜空,就連芊澤也感到緊張萬分。


    誰來了?


    然而,就在明月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沁城皇宮的殿宇之上,三撥人馬正陰差陽錯的齊聚。


    祁明夏帶著劉欽,一路尾隨那八位死士。他和劉欽都是上好的武功,一路下來,卻也沒有露出半點馬腳。十個黑影,在宮殿之上,起起落落,速度極快。


    “他們要去哪?”劉欽還是耐不住性子,輕聲問道。祁明夏搖搖頭,也是不知,但轉即,婪月宮卻赫然眼前。祁明夏大驚,他們莫不是來找那妖妃?


    八位死士伏在簷頂,幾個伸手矯健的躥身下去偵查。半晌過後,八人又齊聚一起,互相搖頭。


    “沒有人?”


    劉欽脫口而出,祁明夏隻是緘默不語,遠遠的觀察。那八位死士迅速交頭接耳一番,其中一人便掏出一張長大的皇宮地圖,指了指其上的一個地方。劉欽眯著眼,幾欲想看清,但隻是徒勞無功,說到:“他們又要去哪?”


    言畢,明夏卻早已飛身而起,他道:“跟上!”


    “是!”


    於是十個身影又開始在飽滿的月輝下,飛躍先行。也正是此時,他們的東北方,另一撥人馬正以急速掠過夜空。他們像是在夜裏張揚的夜梟,身姿掠過月亮時,隻在天空中劃出一道長長的黑線,其他的一概不見。


    為首的男子身姿最為矯健,他的璨亮的眸子默在張揚不定的長發之下,犀利如鷹。俊削的臉龐,被月光鍍上銀輝,此刻他冷漠凜冽的神情,讓人敬而遠之。


    俯瞰沁城皇宮,三道身影,正迅速靠攏。皎潔而淒冷的月色下,命運的齒輪正被撥動,而此刻,那個躲在衣櫃裏絲毫不能發聲的芊澤,卻是撥動這顆命運之弦的關鍵。(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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