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續道:“更何況,她不過是個凡體,卻要被逼與你這心動初期的修士比什麽‘拳腳’,真正欺人太甚的,恰恰是你。”


    都說三人成虎,若之前他還能自欺欺人的給蘇白強加一個道行奇高刻意掩藏的標簽,實際上早已多次起疑,此時再逢第二人說她其實沒有什麽道行,這標簽死活是撚不上去了,不信也得信。


    意識到自己這些荒唐的事跡,麵具下的俊臉刹時一陣紅白相交,紅的是羞愧,白的是內傷。


    那人說的不錯,若麵前偷去他弟子衣的蘇白是個凡體,那一記倘若當真打出,豈是凡人所能承受的致命,若真被他做了,著實成了小人行徑!


    什麽心動初期,什麽凡體,聽得蘇白腦海隱隱有了嗡鳴,此時她何嚐不是因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那隻言片語,而撼動了本就早已埋下的疑起,應順了那句三人成虎,單單一個麵具少年或許不足以叫她盡信,可眼前這“世外高人”卻叫她不得不接受這一個事實。


    一個她當真穿越了時空的事實,也代表著她終於完成了父親最後的遺願。


    好似在這一瞬,她的心,空了。卻來不及深究這莫名的情緒,一雙空靈的眼警惕的轉向一旁,盯住那終於舍得現身的聲音主人。


    就在她二人麵前,走來一襲綠錦,明媚的俊朗中卻有股子魅惑,一對桃花眼似笑非笑的也在打量著她,走近些能聞到錦綠身上還隱隱散發著幾分酒味:“姑娘,若想吃山珍海味或是穿綾羅綢緞,莫說一個月,就是十年二十年,隻管找我開口,絕無怨言。”好似他是故意羞辱麵具少年輸不起的代價太輕。


    少年當即接道:“既然我輸了,會無條件負責她一個月的衣食住行,不勞閣下掛記。”


    雖說對方勝之不武,更不提當初同意比試隻是為了試她一試的借口,可某種意義而言,也算是變相答應過她:輸了,就要管她一個月的衣食住行。


    豈能做個黃口小兒!


    桃花眼一眯,笑道:“那得問人家姑娘願不願,接受你這前一刻還準備將她殺之而後快的小人此時所表現的大度。”


    兩雙眼終於交鋒,好似勢同水火。


    異常的敏銳叫她察覺到空氣中所彌漫著的殺意,又想到眼前這兩人都是超出她常識以外的修真者,那些什麽道行境界她雖不懂,最基本的,自己站在這樣的“對手”麵前,就像是轆轆的螞蟻,或許被踩壓碾碎了生命,都不叫人有所察覺的存在。


    常說,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兩人顯然是水火不容,理智告訴蘇白,此地不宜久留!


    屏住呼吸,她的腳步開始向後緩緩倒退…


    兩人四耳同時捕捉到那細不可聞的動靜越見越遠,卻都不願服輸般的先收回視線,仍然繼續鬥眼。


    這四眼相瞪,一觸便是久久,也不知兩人到底從何而來的仇深?


    終於,俊魅的綠衫開口提醒:“這附近我閑來無事弄了不少陷阱,你就不怕你那勝之不武陷入困境,還是說你是故意放她往陷阱裏去?”


    不提這個倒罷,一經提起,叫少年又回憶起之前種種,此時記憶中那狼狽的姿態再是回放了一遍,麵對這桃花眼的挑釁,他反唇相譏:“你未免也太高看了自己。憑什麽覺得她此行非得栽在你那陷阱之上?”此話到底不假,畢竟一路上他是看著她輪番踩了個遍的,若是原路返回還能再挨個踩上一踩,那就是一奇葩。不過少年心底還有一個疑惑,既然偷衣賊是個凡人,救他一命,她又是如何做到的?


    “在我看來,你就是巴不得她死了,好省下那一個月得花銷。窮酸。”


    兩人再次瞪眼!


    真不知,到底何來的仇深……


    蘇白走了好一段路,心肺越發火辣辣的疼,她幾次停下腳步,想要歇上一歇,卻每一次都警惕的打住了念頭,催快著腳步。


    忍著劇痛,她很快回到了墜落點,剛準備著手搜尋,就聽到不遠處傳來爭吵的聲音,蘇白當即將自己藏於灌木之後。


    爭吵的是一男一女,像是一邊走一邊吵:


    女:“你算個什麽東西?在我父親麵前,你師傅都得低著聲音說話!”


    男:“你站住!”


    少女回了一句:“偏不!”就輕功一提,輕輕一躍竟恰巧就落在了蘇白藏身的灌木前!


    幾乎是眨眼時間,另一道修長的身影緊隨而至,一把抓住了少女的手腕,麵色鐵青:“再說一遍,跟我回去!”此人劍眉星目,正是之前闌夫山絕頂那位三乾門下得意弟子田易。


    到說此人其實脾氣很好,是有修養的,也隻有他的“師妹”才能逼得他像變了個人似的。


    “不回去。”


    少女表麵動怒,心底卻歡喜:到底師兄不會不管她。


    她叫語葶,一個自小就持著別人不知道的背景,肆無忌憚的任性妄為,偏偏畫硎的親傳弟子田易竟是她的克星,除了田易三乾門中誰的帳她都不曾買過,誰看不出來這丫頭喜歡田易?


    常言道,世間一物克一物必有其道理,語葶實際上傳承的是語長老的術法,門裏鮮少有人知道所謂一直閉關的語長老還有個親女,就是她。門裏也鮮少有人知道所謂的語長老其實是個魔修,平日無暇照顧女兒就借了個名義讓她成為了三乾門掌門人畫硎的“親傳弟子”,與他做了“師兄妹”。


    “你…”本是怒不可揭,又想起師傅的交代,星目溢起的怒意終是忍了下去,不禁自責自己這又是怎麽了,明明早已想好硬著頭皮哄師妹回去的。


    想到這,他緩了麵色,盡量平和語氣說道:“好,你想要我道歉,我道歉就是。別生氣了,是我不好,跟我回去吧,別讓師傅久等擔心。好嗎?”


    “好。”嘟囔的小嘴轉而輕笑:到底師兄隻能順著她。


    蘇白暗自鬆了一口氣,也沒耽擱太久,畢竟她所能做的,就是盡量避開所有不必要的紛爭。


    關於田易的身世,這世間唯有一人知道真相,那就是畫硎。隻有畫硎清楚田易就是那個語長老尋找多年的漏網之魚,那個語長老欠下血債卻總是擔心會來尋仇的“餘孽”。


    田易從第一眼就不喜她,語葶則是一眼就歡喜認定,若不是田易恩重如山的師傅要求他對語葶時常“和顏悅色”,懵懂小女長大了也不見得會陷得這般深。


    說到底,真正善於利用這關係的畫硎才是真正的聰明人。


    田易如釋重負轉身,不想語葶殺意頓起,他還以為是衝著他來的急忙轉身準備應對,不料卻看到語葶煞氣一帶,揮手打向一旁的灌木裏!


    一聲嬌叱:“躲在這裏聽夠了沒有?”


    勁力一帶,一襲白料血衣從灌木裏被打出一丈之遠,停下時才單手杵地嘔出一灘赫赫血跡!


    因蘇白沒有內力支撐,煞氣入體之後,頓時嗜骨狂生,那速度極快!窒息般的疼痛滾滾襲來,她再也支撐不住,跌爬在地,劇痛使得她連跟手指頭都動彈不得。


    這一瞬,她恍然想起父親曾說過“人這一輩子,總會遇到一次,無論如何也避不開的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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